拯救悲情反派進行時! 第8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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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傳回晉王府的時候, 晉王只覺眼前一黑,差點也跟那侍從一樣暈過去了。他氣得遍體生涼,勉強扶著桌子站穩(wěn)身形,咬牙顫聲道:“太子分明是故意的!” 楚焦平聞言臉色也跟著難看起來。募糧已經(jīng)結(jié)束, 上至王公大臣, 下至平民商賈,皆有所捐, 獨獨缺了晉王, 燕帝看見會怎么想? 楚焦平心中又是氣又是急, 皺眉道:“殿下糊涂啊, 若早早將銀子送過去, 太子縱想動些手腳也沒辦法?,F(xiàn)如今步步受掣肘,豈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晉王聞言臉色青白變幻。他本就心情不虞,被楚焦平如此指責, 愈發(fā)糟糕到了極點, 拂袖道:“夠了,你說的本王都知道, 可現(xiàn)在事情已經(jīng)如此,本王還能怎么辦!” 晉王起身在屋內(nèi)團團亂轉(zhuǎn),末了想出了一個不算辦法的辦法:“本王就不信這銀子只能過太子的手, 明日本王便進宮, 直接讓母妃代為募捐,交到父皇手中。” 楚焦平閉眼, 緩緩?fù)鲁鲆豢跉?。太子足足給了三日期限, 平王昌王他們也都老老實實將銀子送去了東宮, 偏晉王特立獨行, 由后宮女子代為轉(zhuǎn)交, 讓旁人看了怎么想。 楚焦平眉眼間罕見出現(xiàn)了一絲挫敗,語氣疲憊道:“只怕明日再送也晚了,太子此舉分明是有意為之,他一定早早就將功德碑刻好了,殿下縱然將銀子交去,名字也刻不上去?!?/br> 晉王一噎:“那本王現(xiàn)在便命人將銀兩送給母妃?” 楚焦平看向外間已然暗下來的天色,緩緩搖頭:“宮門已經(jīng)落鑰了,早就過了遞帖參拜的時辰。再者那些銀兩少說數(shù)十箱,殿下如何運進宮內(nèi),深夜必然驚動陛下。屆時陛下問起,為何不在三日之內(nèi)交齊銀兩,殿下如何答復(fù)?” 一句話將晉王最后的念頭也堵死了。 月上中天,疏影橫斜。皎潔的月色傾灑而下,將庭院地面照得發(fā)白,鵝卵石小路上的棱角微微閃光,鋪成一條蜿蜒銀白的路。 楚熹年正坐在書房內(nèi),俯首在桌上描描繪繪。只是用的并非墨汁,而是姜黃汁。只見他在黃表紙上畫出一名官服男子的剪影來,右眼留了小塊空缺,看起來奇奇怪怪。 太子趴在桌對面,盯著看了半晌:“你在畫誰?” 謝鏡淵則沒那么多顧忌,直接湊到楚熹年身前看,而后挑了挑眉:“你畫的是秦道炎?” 楚熹年吹了吹紙上的痕跡,只見那姜黃干透之后,顏色便漸漸淡了下去。他問謝鏡淵:“如何,我畫的可還像?” 謝鏡淵指尖輕輕敲擊桌面,沒說話,不想打擊楚熹年。 太子頓時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哈楚熹年啊楚熹年,孤還以為你文韜武略樣樣精通,沒想到畫技連三歲小兒都比不上,可見世無完人。你若想畫秦道炎那個獨眼龍,孤給你畫,你瞧你畫的,歪歪扭扭,活像個鬼?!?/br> 楚熹年卻意味深長道:“殿下猜對了,我畫的就是鬼,只求形似,不求神似?!?/br> 謝鏡淵聞言品出了些許別樣的意味,他看向楚熹年,語氣熱心:“你又在打什么主意,說來聽聽,本將軍也好幫你一起參謀參謀?!?/br> 楚熹年又重新?lián)Q了一張黃表紙:“那便勞煩將軍替我想想,皇帝到底最怕哪些’鬼‘?!?/br> 聽聞燕帝近日徹夜難眠,已經(jīng)病得連床都下不來了,又請?zhí)t(yī)又請高僧,偏偏查不出病因。外人不知曉原因,太子卻知道,他偷偷告訴楚熹年,燕帝夜間夢魘,老是夢到有人找他索命。 “鬼?” 謝鏡淵若有所思,“陛下早年為拉攏臣子關(guān)系,曾親自駕臨已經(jīng)逝去的右相馮秋平府中,這馮秋平有一兒媳,生得國色天香?!?/br> 楚熹年不急不緩的接話道:“后來這國色天香的美人離奇出現(xiàn)在圣上后宮中,而右相馮秋平也離奇暴斃而亡。” 這個故事走向挺常見的。 謝鏡淵卻對著楚熹年笑了笑,聲音涼涼:“錯,不是離奇暴斃,而是被人活生生砍去雙臂,流血致死?!?/br> 他話音落下時,楚熹年便已提筆在紙上又畫了一名男子的身形剪影,一身宰相袍服,只可惜雙臂缺失。 太子雖然還沒明白楚熹年的意圖,但也跟著出謀劃策:“還有我母后?!?/br> 他在自己脖頸前比了個手勢:“皇上親自用白綾將她勒死了?!?/br> 楚熹年不知道太子說這句話時心中是否難過,他唯一可以確定的就是太子對那一幕印象極其深刻,不然不會反復(fù)提起。筆尖思忖著,不知該如何下落。 太子道:“我母妃總是常戴一支孔雀銜珠的步搖,你畫一宮裝女子,再畫一步搖,脖頸上再吊著一根繩,旁人一見,自然便知是我母后了?!?/br> 楚熹年慢慢蹭了蹭筆尖雜亂的毛:“你就不覺冒犯先皇后么?” 太子沉默片刻道:“該冒犯的早都冒犯完了,你見過哪個一國之母是無錯無過,是被皇帝親手勒死的。畫吧,我母后不會怪罪的?!?/br> 楚熹年只好在紙上依言畫了一名宮裝女子的剪影,又在鬢發(fā)間添了支孔雀步搖。正準備擱筆,卻忽然聽見謝鏡淵道:“還有謝壁將軍?!?/br> 他冷不丁說出這六個字,連空氣都靜了下來。 楚熹年下意識回頭,只見謝鏡淵雙手抱臂,背靠在自己的椅子扶手上,線條分明的臉在燭火中模糊不清:“皇帝此生負過的人太多,怎可缺了謝壁將軍?!?/br> “他慣穿盔甲,擅使長劍銀槍?!?/br> “你便畫銀槍吧,他進宮那日帶的便是那柄銀槍?!?/br> “不過我不知他是如何死的,只聽人說,他身上中了數(shù)十箭?!?/br> 隨著謝鏡淵的講述,楚熹年紙上漸漸畫出了一名身著盔甲的將軍,手持銀槍,威風(fēng)凜凜,正氣凜然。身上添了幾支箭,便讓身份呼之欲出。 謝鏡淵瞥了眼那黃紙:“畫的還挺像……其實我都快忘了他是何模樣了。” 太子也忽然落寞下來:“我也快忘了我母后長什么樣了?!?/br> 他們二人聚在這間書房里,自剖傷疤。將陳年舊事一點點的翻出來,揚起的不止是塵埃,還有一場冰涼微腥的血雨。 有句話說的好,最了解你的人永遠都是敵人。燕帝做過的那些破事,被謝鏡淵和太子一一抖落了個干凈,楚熹年手邊的黃紙也越摞越厚,粗略估計大概有二十多張。 謝鏡淵也愣了一瞬,大抵沒想到燕帝做過這么多虧心事。他見太子在旁邊驚嘆連連,譏諷出聲:“你吃什么驚,都是你老子做過的事,說不定你日后也和他一樣?!?/br> 太子活像被踩了尾巴,險些跳腳:“謝鏡淵,你敢不敢出來和孤單挑!” 楚熹年抖了抖手中的紙,在旁邊說風(fēng)涼話:“殿下何必沖動,一國儲君若死在將軍府內(nèi),屆時我跟將軍如何解釋得清。” “你們兩個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太子在謝鏡淵陰森森的目光注視下,到底沒把這句話說出來,艱難咽進了肚子里。他從鼻子里重重哼了一聲,轉(zhuǎn)身朝門外走去,緊接著拍了拍手,命人抬上來一個蒙著紅布的大物件。 那物件估計有些沉,一人多高,兩名大漢吃力的抬著,落在地上發(fā)出一聲沉悶的重響,也不知是什么。 謝鏡淵皺了皺眉,和楚熹年一起走出書房:“太子在搞什么名堂?” 楚熹年心中好似猜到了什么,笑著道:“自然是京中人人想名列榜首的東西?!?/br> 他話音剛落,就見太子一把扯掉了上面蒙著的紅布,赫然是那塊功德碑。上面篆刻著密密麻麻的名字,正反皆有,王公貴族都在列,唯獨就是沒有晉王的。 太子拍了拍那塊碑:“明日孤將募銀名單交上去,皇上定會好奇為何沒有晉王的名字?!?/br> 楚熹年饒有興趣問道:“那殿下會如何答復(fù)?” 太子早就想好了后招:“孤能怎么答復(fù),是戶部的官員行事死板,將他的銀子攔在了外面,又不是孤下令攔的。再則孤給了足足三日期限,他自己不來交,怨得了誰。” 太子也是個小心眼記仇的,他摸了摸功德碑上擠得滿滿當當,沒有絲毫空余的位置,笑得像個大反派:“明日早朝,孤找皇上認個錯,重新把晉王的銀子收過來也就是了。不過可惜這功德碑已經(jīng)刻滿了,不可能重新再造?!?/br> 屆時晉王不僅要挨燕帝的訓(xùn)斥,還會賠了夫人又折兵。 楚熹年眼睛尖,在功德碑上瞥了眼,結(jié)果發(fā)現(xiàn)自己的名字也赫然在列,略有些詫異的問道:“怎么還有我的名字?” 太子理所當然道:“你和鏡淵是一家的,按理說只能上一個名,不過孤給你個流芳百世的機會,把你也添進去了。前面你是擠不進去了,那些世家門閥不要命的往里砸銀子,前面都被他們占了,不過屈居第三十八名還是可以的。” 楚熹年沒說話,指著第三十六名和三十七名道:“既然我與將軍是一家的,那為何殿下的名字要擠在我們中間?” 三十六名,三十七名,三十八名,對應(yīng)的順序分別是謝鏡淵、殷承昊、楚熹年。 太子的名字雞立鶴群般,突兀的擠在了他們中間,像第三者一樣刺眼。 謝鏡淵眼皮子跳了跳,覺得相當?shù)K眼,擰眉道:“你趕緊找人重新做?!?/br> 太子道:“那可不行,若是重新做,被晉王逮到了機會怎么辦?!?/br> 太子捐的銀兩剛好就比謝鏡淵低一點點,不偏不倚剛好在三十八名。他嫌這個數(shù)難聽,就把自己的順序和楚熹年的順序“小小調(diào)整”了一下。 他不敢把謝鏡淵換后面,怕挨打。 謝鏡淵轉(zhuǎn)身,立刻就要拿刀把太子的名字劃掉。太子攔著不讓他抹:“謝鏡淵,你我親如兄弟,名字刻在一起怕什么,你還怕玷污了你的名字不成。” 謝鏡淵冷笑一聲:“殿下猜對了?!?/br> 確實挺玷污的,不僅玷污,還特別礙眼。 太子擋在石碑面前,就是不讓他抹,眼見謝鏡淵握著刀就要動手,嚇得連聲催促:“楚熹年,楚熹年,你快管管他!” 楚熹年見狀,終于將謝鏡淵拉了過來,將他手里的刀抽出來,當啷一聲扔在地上,轉(zhuǎn)而撿起一塊鵝卵石塞給他,溫聲道:“將軍,用這個打,不會出人命。” 他比謝鏡淵還毒,比太子還小心眼。 謝鏡淵拿刀只想把碑上的名字劃掉,楚熹年輕飄飄一句話就幫他轉(zhuǎn)移了目標,直接攻擊太子。 三十八? 呵…… 太子嫌難聽,楚熹年也嫌難聽。 太子后悔把功德碑搬過來給他們炫耀了,立刻催促侍從把東西搬走,火燒屁股似的離開了將軍府。 謝鏡淵站在后面,拋了拋手中的石頭。在黑夜中對準太子,嗖的一聲擲了出去。只聽一聲慘叫傳來,瞬間驚啞了蟬鳴。 太子隔墻怒罵:“謝鏡淵!你這個挨千刀的!” 謝鏡淵嗤笑一聲,直接轉(zhuǎn)身進了房內(nèi)。 楚熹年沒忍住嘆了口氣,已經(jīng)有一個不省心的了,現(xiàn)在又來一個。 夜色漸深,楚熹年卻并未休息,而是將方才畫出的一摞黃紙翻來覆去,思忖著該如何將效果最大化。手邊的蠟燭燃燒過半,昏黃的光亮也漸漸暗了下來。 謝鏡淵支著腦袋躺在床上,見楚熹年對著那些紙描描畫畫,全神貫注。百無聊賴的伸長手,撥弄著帳簾上墜下的流蘇。 “楚熹年……”他懶懶出聲。 楚熹年抽空看了他一眼:“嗯?怎么了?” 謝鏡淵對他勾了勾手指:“你畫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還不如畫本將軍呢?!?/br> 楚熹年沒說話,垂眸掩住了眼中一閃而過的笑意:“將軍就不怕我將你畫成了鬼?” 謝鏡淵聞言只當他不愿意,嘁了一聲轉(zhuǎn)身背對著他,蓋上被子睡覺了。 楚熹年在后面靜靜看著他,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后笑了笑。然后從桌旁抽出一張白色的宣紙來,也沒用毛筆,以指尖沾了點薄薄的墨水,開始描摹起來。 一名男子風(fēng)流的容貌在紙上漸漸成形,眼尾上揚,帶著三分譏誚,三分笑意。赫然是謝鏡淵。 楚熹年猶豫一瞬,并未添上那縱橫交錯的傷疤。盯著看了片刻,然后慢慢拭凈指尖,將紙上墨痕吹干,小心疊了起來。 他解開外袍,隨手搭在矮榻上,朝著內(nèi)室走去,然后輕車熟路的爬上了床。 楚熹年從后面將謝鏡淵攬進懷里,聲音帶著笑意,好似在說悄悄話,低低叫了他一聲:“蘭亭……” 謝鏡淵不著痕跡豎起耳朵,以為他要說些什么,然而楚熹年卻什么都沒說,只是抱著他蹭了蹭,然后睡著了。 黑暗中,他將一張紙悄悄塞到了謝鏡淵的枕頭底下。 “……” 翌日太極殿早朝,百官齊聚。太子將連日來的募糧名單呈遞給燕帝,拱手道:“稟父皇,兒臣不負所托,已將北地蝗災(zāi)所集銀款悉數(shù)清點,請父皇過目?!?/br> 燕帝近日纏綿病榻,整個人看起來病懨懨的,聞言勉強打起精神看了眼清單,卻見上面數(shù)額之巨令人驚詫:“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