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怒偏執(zhí)太子后 第9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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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喝了一口熱氣騰騰的酥油茶,滿足地放下木盞,繼續(xù)伏案研讀經(jīng)書。 春生和靜安法師相視一笑。 正和十三年夏,傅嬌終于將整部經(jīng)書翻譯完畢。但靜安法師前往青瓦達孜宮論經(jīng)的時候不慎摔傷了腿,臥床靜養(yǎng)了四個月才好轉。等到正和十四年夏,傅嬌一行人終于得以啟程歸國。 此時距離她到吐蕃已經(jīng)過去五年。高原強烈的日光將她的皮膚曬得黝黑,臉頰上浮現(xiàn)紅暈,和當初那個嬌生慣養(yǎng)的名門貴女判若兩人。她會說一口流利的藏話,就連加措都說她的藏話比他的漢話還學得好。她經(jīng)常自在地行走在歇邏的街頭,看到的藏民都會尊敬地向她行禮。 從前有很多人愛她,因為她是他們的親人,因為她是高門之后,因為她生得美麗性格爽朗和氣。 現(xiàn)在有很多人愛她,因為她是了塵法師,她從中原帶來了種子、工匠、許多先進的中原技術,他們用她帶來的種子,教授的技術,養(yǎng)活了自己和家人,在貧瘠的土地更好地生存下去。 他們尊敬她如菩薩。 傅嬌和靜安法師從歇邏城離開的時候,百姓們紛紛前來歡送。加措拉著傅嬌的手,不舍地說:“以后我一定會去中原看你的?!?/br> “你知道吐蕃離中原有多遠嗎?”傅嬌笑問他。 加措仰起臉看她說:“你都能來,我為何不能去?” “我到吐蕃為取青瓦達孜宮的經(jīng)書,你去中原又是為何?” 加措想了想,對她說道:“我也去中原取經(jīng),取你們的種子,你們的醫(yī)書,你們的制造之法。” “上個月,達孜兩個頭人又在打架,死了很多人,父王帶我去解決紛爭?!奔哟朊加铋g已有少年模樣:“他們吃不飽,為了爭奪土地所以才打起來。如果吐蕃像中原一樣,有吃不完的糧食,有穿不完的衣裳,就可以減少很多混亂。” 傅嬌笑:“你心懷百姓,以后一定會是一位好贊普?!?/br> 少年被說得不好意思,略帶稚氣的臉上浮現(xiàn)些許驕傲:“我和你們中原的那位太子比呢?” 這么多年,他還在和李熙和暗暗較勁。 傅嬌親昵地撫了一把他的發(fā)頂,誠摯地看向他:“他也會是一位好皇帝,你們都是好孩子?!?/br> 加措抬眼看她,不知為何覺得她的眼神莫名溫柔。 正和十四年春,離開六年之后,傅嬌一行人終于成功抵達涼州迦南寺。他們帶回青瓦達孜宮的藏經(jīng),在大魏朝一時間名聲大噪。 北方一直在打架,近些年遼國的人又在蠢蠢欲動。遼國北方比吐蕃氣候更加惡劣,他們太向往南方豐饒的物產(chǎn),前些年偶有摩擦,這幾年澹臺蹇聯(lián)合周邊小國,許以重利,讓他們一起攻打大魏。 自李洵登基后,戰(zhàn)事不斷,他不斷收復周邊各個小國,開疆擴土,大魏的領土空前遼闊,到達鼎盛。 這次遼國欲發(fā)動戰(zhàn)爭,大魏一直奮勇抵抗。 一場大戰(zhàn)蓄勢待發(fā)。 就在這時,皇宮里的圣旨來到了迦南寺,皇帝要供奉大藏經(jīng)到寶興國寺,讓靜安法師送經(jīng)前去。 傅嬌聽聞消息的時候,愣了一下,李洵從不信鬼神,怎么會請經(jīng)?她下意識以為自己的行蹤已經(jīng)暴露。她本能地感到恐慌,生怕這么多年安逸自在的平靜生活被打破。 但冷靜下來后又笑自己太過杯弓蛇影,如果李洵要抓她回去,根本不用如此迂回,他大可直接讓人把她綁回去。更何況,距離她從方寸山離開,已經(jīng)七年。七年時光,想必他身邊早已是溫香軟玉美人在側,誰又記得她是誰。 “了塵,怎么了?”靜安法師看到她的猶豫,問她道。 傅嬌轉頭看著她,問:“師父還記得當年遇到我的時候,我是什么樣子嗎?” 靜安法師扯了扯蓋在腿上的毯子,嘴角浮起淡笑,脫口而出道:“芙蓉之姿,國色天香?!?/br> “我現(xiàn)在和從前還相似嗎?”傅嬌又問。 靜安法師說不像:“判若兩人?!?/br> 風霜磨礪了她的肌骨,這些年她事事親力親為,和當初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截然不同,簡直天壤之別。靜安法師偶爾也會想起當年在京城和她出獄的模樣,若非這些年她親眼看著她一點點變成現(xiàn)在這樣子,恐怕她不敢相信一個人竟會變成另一番模樣。 有她這句話,傅嬌終于放心陪她東去。 從迦南寺入京,她們只走了兩個月。到了京城,太常寺的官員來迎接她們,他客客氣氣道:“太子殿下得知法師進京,特意叮囑下官好生招待。你們一路走來,舟車勞頓,今日請暫且歇息,明日太子殿下要親自供奉經(jīng)書,諸位請早些歇息。” 次日靜安法師和太子殿下一起將經(jīng)書送到寶興國寺佛前供奉。傅嬌雖然進京了,但到底還是怕橫生枝節(jié),沒有去人多的地方湊熱鬧。她在房中念經(jīng)時,一個小沙彌來請她說靜安法師讓她去一趟。 靜安法師對她說道:“太子要為陛下念經(jīng)祈福,我腿疾發(fā)作,恐怕只能勞煩你去一趟?!?/br> 被帶到紫宸殿的路上,傅嬌走路都覺得輕飄飄的。 尤其是當她走進李洵的寢殿,看到簾子后的身影時,好似在做夢一般。 她頭戴幕離,站著行了個佛禮。 李洵隔著簾子看出來,只看到一道清癯的身影,頭上被什么東西遮蓋住,看不清臉龐。但整個人看起來很清瘦,又似乎蘊藏著一種無聲的力量。 “她是何人?”李洵扭頭看李熙和。 李熙和已經(jīng)十二歲,身量躥出很高,即使隔著一道簾子,傅嬌仍是從他站著的身姿里看出李洵少年時的樣子。 “是吐蕃歸來的了塵法師?!彼穆曇粢埠軠睾?,給李洵介紹道:“這次從吐蕃迎回來的佛經(jīng)便是她親自翻譯的。” 李洵喝了藥,疲倦地合上眼,擺擺手道:“人命自有定數(shù),沒有誰能起死回生,我的身體我清楚,讓她走吧?!?/br> 李熙和眼圈兀的紅了,忍不住抓了他的手放在掌心,聲音悲愴:“父皇,你不要熙和了嗎?” 李洵搖搖頭:“放心吧,我現(xiàn)在還不會死。我答應過你,要等你到十六歲,把這天下安安穩(wěn)穩(wěn)地交到你手里才會死?!?/br> 李熙和紅著眼圈領著傅嬌出了紫宸殿。他抱歉地對傅嬌道:“父皇他很固執(zhí),勞煩你白跑一趟?!?/br> 傅嬌慈愛地看著少年李熙和,沒有說話,隔了良久才雙手合十朝他念了句佛偈:“陛下病得很重?” 李熙和點點頭:“很嚴重,他已經(jīng)病了六七年。太醫(yī)說是心病,病魔入體,恐怕很難好萬全,孤遍尋名醫(yī)也治不好他的病,所以才想讓法師來為他誦經(jīng)祈福。” 說著,他眼睛緋紅,忽然想起什么,問傅嬌道:“法師,你可愿為孤做一件事?” 傅嬌問何事。 他略一沉吟,片刻后道:“幫孤送一個故人亡靈往生。” 七年前父皇突然病重,與此同時,他一直喜愛的姨母忽然失蹤。他當時年幼,不知道二者之間的牽連,這些年他漸漸長大,父皇病體沉疴,他想知道當初究竟發(fā)生了什么,竟讓一向精壯的父親一夜之間病倒。 在他的追查之下,窺得當年事情的冰山一角,他震撼、驚顫,因為他和父皇相依為命這么多年,竟從不知他有那樣的過往。 父皇宮里除了母后,再也沒有第二個女人。父皇膝下除了他,沒有第二個孩子。 他得到父皇母后全部的愛,無憂無慮地長大,卻從不知他的身世竟然是個巨大的秘密。 有很多人因為這個秘密死去。 他心中酸澀,淚流滿面。 再去見父皇時,他看著眼前病得瘦骨嶙峋的男子,勉強忍住滿腔澀意,只是每每夜深人靜時忍不住紅了眼眶。 他沒有聲張,父皇仍是他最敬重愛戴的父皇,母后仍是最寵愛他亦是他敬愛的母后。 可總會想起當年那個冷冰冰的人,她幾乎不曾對他笑過,也不曾抱過他,她甚至利用他逃出方寸山。 她不愛他,但只要想到她葬身冰冷的河里,還是難受得心口疼。 傅嬌垂下眼睛,答應了他的請求,和他一起到河邊,念經(jīng)超度了七年前葬身冰河的“傅嬌”。 做完法事后,李熙和長長舒了口氣,像是卸下沉重的心事,向傅嬌道謝。 傅嬌微微頷首,李熙和又道:“孤自幼也有念經(jīng)的習慣,日后若有疑惑,可能向法師請教?” 傅嬌慈眉善目地答:“必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作者有話說: 明天要出去考察,不知道啥時候能回家,晚了的話就不更啦。 第101章 夜風徐徐, 穿過雕花窗欞,吹動房間里的帳幔,發(fā)出沙沙細想。那聲音時而嗚咽, 時而凄厲,好似地獄惡鬼低語。它們從煉獄來到人間,潛伏在這間屋子里, 張開血盆大口,準備趁他不備將他一口吞下。 “父皇,父皇。”李熙和聽到李洵克制的低吼聲, 走到床榻前, 輕輕將他搖醒。 李洵從大夢中醒來, 冷汗淋漓, 渾身濕透,疲憊地坐在榻上,雙眼空空看著金絲錦被。 “父皇, 擦把臉?!崩钗鹾瓦f上剛剛擰好的熱帕子。 李洵愣愣的,半天沒有接過,他想起剛才的那個噩夢, 眼神空洞茫然。李熙和遂展開帕子, 擦拭他熱汗淋漓的臉。李洵一瞬不瞬地盯著他,聲音嘶?。骸皟鹤?。” 李熙和坐在床沿看他, 想著他為噩夢所苦, 許多年都沒有好好睡過覺,人病得黑瘦, 和他記憶中的父皇判若兩人, 一時間心頭百感交集, 不知翻絞著什么滋味。 他輕扯了下嘴角, 淡淡道:“兒在,父皇,你又做噩夢了?” 李洵微微閉目,眼一合上,傅嬌帶血的臉就出現(xiàn)在腦海里。還有熙和,他只長到三歲,便被他活活嚇得癡傻。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受盡宮人欺負,最終死在一個冬夜。 盡管已經(jīng)從夢中醒來,他還是忘不了他小小身體冰冷的觸感,心口一陣陣絞痛。 當初傅嬌說她夢到一些很可怕的事情,所以對他避之唯恐不及,他聽后只覺得荒謬不已,什么因夢生懼,都是無稽之談,是她背心的托詞。 但他也夢到了,那些血腥、可怖的場景即使是他也心有余悸。他明白了傅嬌的懼、怕和退縮。 “我錯了?!彼錅I了,他聲音嘶啞地說。 看到他這幅模樣,李熙和也忍不住落淚。 他生病之后,李熙和就沒再哭過,哪怕在他跟前侍疾,眼睛紅得不像話也沒落過淚,他說過:“孩子怎么能在病重的父親面前落淚,父親看了該有多心疼?!?/br> 他從小在父皇膝頭長大,沒有因為皇權疏遠,像尋常百姓家的父子一樣,甚至比很多百姓父子更加親密無間。父親疼愛兒子,兒子心疼父親。 李熙和啞著嗓子對他道:“父皇,了塵法師給了兒幾顆藏地的藥,或許對你的身體有所裨益?!?/br> 李洵太了解自己的病情,他心魔纏體,那年傅嬌逃離方寸山,遇到山匪沉船而亡,他的半條命就跟著去了,之所以還能撐著一口氣茍延殘喘,全是因為李熙和。他那年才五歲,朝政還不穩(wěn)當,如果他死了,他穩(wěn)不住朝綱,他或許連命也會丟了。 他答應李熙和,一定會堅持到十六歲。 什么藥也沒用,他仰面躺在軟枕上,胸臆起伏,腦海中又浮起傅嬌的臉,他沉沉地閉上眼睛,疲倦地轉過頭道:“不用了,沒用的。” “你試試嘛?!崩钗鹾图t著眼睛哄他。 他一雙帶著哀求與驚痛的眼眸,蒙著淚水,李洵心口酸澀,不忍再拒絕他,闔眸點了點頭。 李熙和大喜,忙讓劉瑾將了塵法師贈他的藏藥拿過來。 是和東珠差不多大小的藥丸,李洵嚼了兩口然后咽下,沒什么味道。他這些年吃過太多藥,也有許多神醫(yī)自薦來為他看病,但很多都是沽名釣譽之輩,只會讓他的身體越來越糟糕。 他不信佛,正如不信還有藥能治他的病一樣。 若是當真有神佛,那他死了之后一定會下十八層地獄,至于傅嬌呢?她會去哪里?她這輩子太苦了,他希望她能去沒有痛苦的天堂,繼續(xù)過無憂無慮的生活。 那他們注定背道而馳,永遠也不能在一起。 故而他不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