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精小夫郎 第1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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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牧青回了房間之后,隨玉也跟著他的步子進了屋里,剛好看到林牧青脫了一半的衣裳,因為動作實在是太大,衣裳又在那道傷口上上下磨蹭了幾下,血越流越多,林牧青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隨玉按住林牧青的手,輕輕地把他纏在手上的衣裳剝了下來,林華也送了水進來,隨玉垂著眸子用帕子沾了水輕輕地擦掉他手臂上的血跡,才發(fā)現(xiàn)那是被野豬的獠牙撕扯出來的傷口。 隨玉不太明白為什么有些人一心氣不順就去做些暴力又傷害自己的事,虞哥是這樣,林牧青也是這樣,他找到放在床頭格子里的傷藥,給他的傷口上撒上藥粉之后又用干凈的布條給他把傷口包扎好。 林牧青垂下頭看著隨玉熟練的包扎手勢,看他低垂的眉眼,卷翹的睫毛,還有豐潤嫣紅的唇,林牧青聲音很?。骸霸趺催@么熟練?” 隨玉像是聽到了初來這里時林牧青的那種聲音,他的肩聳了聳:“我家里的嫂子,平時就喜歡舞刀弄槍,也經(jīng)常受傷?!?/br> 林牧青也算是從字里行間大致知道了隨玉的家人們,有一個當夫子的父親,有一個不太像哥兒的嫂子,所以,他為什么會被流放呢?真的像林安說的,謀逆? 他用自己沒受傷的那只手抬起了隨玉的下巴,看著他懵懂又無辜的眼睛,想也沒想,就直接覆上隨玉的唇,沒有深吻,只是輕輕地貼了貼。 第21章 賬本 隨玉瞪大了眼睛,驚愕讓他忘了動作,明明只是唇與唇相貼,但隨玉就是莫名地感受到了一點苦味,而且他更感覺到了一種熟悉感,印象中好像這種事情曾經(jīng)發(fā)生過。 林牧青很快就離開了隨玉的唇,隨后又摸了摸他的頭發(fā):“我去做飯?!敝涣粝码S玉一個人楞在原地。 隨玉像是能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在這個安靜的屋子里就顯得格外的明顯,隨玉握了握拳,又提起桌上的水壺給自己灌了一壺水下去,才勉強把自己臉頰和心口的燥意撫平。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再放任自己跟林牧青這樣地接觸下去,他是不是就會沉溺于這樣的生活,然后再沒有要離開的心思? 晚飯之后春娘拉著隨玉閑聊,林華去了后山趕雞,春娘慢吞吞地吃完了一塊隨玉他們從縣城里帶回來的糕點,看了一眼屋里亮起的油燈,她問隨玉:“小玉兒會做算術(shù)嗎?” 隨玉嗯了一聲,他沒有學到父親和兄長的學富五車,只是勉強能夠識得幾個字,虞哥說不會舞文弄墨也不要緊,會舞刀弄槍也好,只是他也沒有學會,長到現(xiàn)在,也就是這么個什么都不會的樣子。 “那你去幫幫阿青吧,不然他今夜又睡不了了?!?/br> 隨玉還記得他們從山下帶回來的銀錠換成的碎銀,面色又有些復雜地看著春娘,不知道春娘知不知道林牧青干的這打家劫舍的勾當,想提醒她,又不知道該怎么說,最后所有的言語都化成了一聲輕嘆。 林牧青在燈下執(zhí)筆,燈火搖曳,隨玉走近才發(fā)現(xiàn)他拿筆的姿勢是用四根手指握住筆桿,面前的糙紙上被暈出一個又一個的墨團。 隨玉端起油燈,朝林牧青面前的紙上看了看,上面還畫著很多他看不懂的符號:“你這是寫的什么呢?” “要給鄉(xiāng)親們分的銀子,得在今晚上算出來?!绷帜燎嗌碜游⑽⑾蚝笱?,讓隨玉能夠看得更清楚一點。 “你不識字嗎?” “尋常的字能認出幾個,但是不會寫,沒人教過?!绷帜燎喾畔率掷锏墓P,讓隨玉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自己站在一旁,“你來幫我的嗎?” 隨玉拿起他隨手擱下的筆,筆桿上海沾著墨,隨玉沒有注意,那墨跡就染黑了他的指尖:“你寫的這些,是你們山寨用的黑話嗎?類似像風緊扯呼這種?”他偷偷看過幾本話本子,里面有提到過這個。 林牧青看他認真努力想要理解自己那些方便記號的樣子,覺得他真是可愛極了,但還是打破了他的幻想說:“不是?!?/br> “那這是什么?”隨玉指著一個畫著圈的符號,后面還有幾個奇形怪狀的圖案。 林牧青的大手輕輕地點了點隨玉的額頭:“不是,這是我的記賬本。” 隨玉回應了他一個你在逗我的眼神。 林牧青才指著那個圓圈說:“這個代表的是錢叔?!比缓笥种钢渌姆?,一一跟隨玉解釋了那些奇怪符號的意思,都是山里鄉(xiāng)親的名字。 隨玉把那些符號都寫成了相應的名字,又讓林牧青給他解釋后面那些稀奇古怪的東西。 “所以你帶回來的銀子都是要分給山上的人嗎?”隨玉理清了這些東西,才發(fā)現(xiàn)每一筆都分得很清楚,只是不太懂他這樣分的依據(jù),不過也不礙事,算術(shù)之類的東西他也都會做,隨玉雖然學問學得沒多好,但一手好字是在長姐的教導下學會的,他沒有學到父親和兄長字里的風骨,卻多了些閨閣氣。 隨玉側(cè)頭去看他,他比自己高大很多,剃掉胡須之后看起來也沒有比自己大多少,但身上的擔子卻讓他多出了很多跟他年齡不相符的成熟和穩(wěn)重。 隨玉的算術(shù)是跟虞哥學的,算得又快又準,往常林牧青要花一夜的時間來核算的東西,在隨玉的幫助下只用了不到兩個時辰。 隨玉在那張紙上重新又把他們算出來的數(shù)謄抄了一遍,怕林牧青認不出字,隨玉又在那些名字后面又重新畫上了林牧青的那些符號。 做完這些之后隨玉打了個呵欠:“我好困,我要睡覺了?!?/br> “好,很快就好了?!绷帜燎喟炎詈笠环蒎X分好,轉(zhuǎn)過頭就看見隨玉已經(jīng)趴在桌上睡著了。 油燈的光已經(jīng)很微弱了,黑暗中唯一的光亮是隨玉白得發(fā)光的臉,想起隨玉愛潔的性子,林牧青先去打了水給隨玉擦臉。 柔軟的布巾沾上了涼水,貼在隨玉的臉上的時候讓他皺了皺眉,林牧青用布巾輕輕撫平了他的眉頭:“小玉兒?!?/br> 他的聲音很低,像是隨玉從前品過的最醇香的茶。 隨玉困極了,只是輕輕哼了一聲,算作回應,林牧青靠他靠得很近,隨玉的呼吸吹起的頭發(fā),有絲絲縷縷地都輕輕碰到了林牧青的臉上。 這個距離像極了當時隨玉病重時他給隨玉喂藥時的距離,隨玉的唇就在離他分毫之間,只要他往前靠近一點,就能嘗到記憶里的味道。 隨玉的唇有些涼,他只是蜻蜓點水般地碰了碰,就克制地移開了,隨玉沒有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又偏過頭去。 “我抱你去睡覺?!?/br> 被他抱來抱去的,隨玉早已經(jīng)習慣了,只是在騰空起來的時候伸手勾住了林牧青的脖子,隨后又陷入了沉眠。 第22章 綠茶 第二天,隨玉是被外面的嘈雜聲吵醒的,一大早就很多人圍在了林牧青那間不太大的堂屋里,隨玉不想去湊熱鬧,抱著被子賴了好一會兒床,只是被子上全都是林牧青的氣息,侵襲著隨玉所有的感官。 林晚夏也是一早就過來了,按照以前,林牧青都是要忙個一整夜,第二天的精神肯定不好,他想著能早點過來就早點過來幫忙。 只是事情卻和他想象的不一樣,林牧青精神抖擻地坐著,旁邊是整理得十分整潔的碎銀子。 “錢叔,給,這是你的。十兩五錢,外加一吊銅錢?!绷帜燎嘁粋€個地劃掉了已經(jīng)拿過分紅的名字,他從來沒有覺得這是一件特別輕省的事情。 “青哥,一會兒人散了,我能跟你聊聊嗎?”林晚夏站在林牧青的面前,看到了他面前那張字寫得整整齊齊的糙紙,最后背著手把自己寫的東西攥成團,放在了身后。 林牧青知道他想說的是什么,沉默地點了點頭。 大家在離開林家之后都是笑吟吟的,大家也都約著明天下山去買些東西給家里的老人媳婦兒夫郎和孩子。 “青哥。”林晚夏的眼睛很紅,一看就是昨晚哭過。 林牧青看了他一眼沒說什么,等著他接下來的話。 “來龍去脈我都知道了,是我沒有教好小秋?!绷滞硐恼遄弥f,“我今天把他帶過來,給那位......給他道歉?!?/br> “他叫隨玉?!?/br> “我一會兒把小秋帶過來,給隨玉道歉。”林晚夏咬了咬唇,看向林牧青的眼神里有些委屈。 林牧青目視前方,一絲眼神也沒有落在林晚夏的身上:“那你先回去吧,隨玉沒吃朝飯,我得去給他做飯了?!?/br> “青哥?!绷滞硐牡囊宦暫魡具煸诤眍^,還沒叫出口,林牧青就已經(jīng)大步跨出了門,只向他揮了揮手。 隨玉其實并不太餓,他在這間不大的臥房里,找到了林牧青用剩下的糙紙,畫下了那天在回來的路上看到的遠山暮日,只可惜畫里只有黑白,沒有色彩。 “今天沒吃朝飯,先給你蒸了一碗雞蛋羹填填肚子,一會兒再給你做好吃的?!绷帜燎喽藖硪煌氲案厦嬗卸绲眉毤毜膔ou沫,蛋羹滑嫩,rou香不膩,小蔥清香,隨玉吃了一口下去,只覺得那蛋羹順著舌頭就滑了下去,只留下滿口清香。 他抬起頭,點了點桌上那副沒有色彩的遠山暮日圖:“這幅畫送你。” 林牧青看著這張紙,屈起手指在上面碰了碰:“真的送我嗎?”他是個粗人,不太懂這些詩啊畫啊的,只是這是隨玉畫的,他就莫名地覺得好看。 隨玉點了點頭:“我來這里這么久,也沒回報你點什么。” “跟自己男人談什么回報?”林牧青又敲了敲他的頭,“喜歡畫畫的話下次去山下我給你買些紙和顏料讓你畫?!?/br> 隨玉還記得上次他跟林牧青下山,說要給林華買筆墨的時候,林牧青毫不猶豫地就拒絕了他。 “為什么上次我叫你給林華買紙筆,你不同意?!彪S玉以為是錢的問題,現(xiàn)在看來不是。 “他能識幾個字就好了,難道還要他考狀元去嗎?”林牧青把桌上的那張糙紙收好,等墨跡干了就放進了他那一堆賬本里面。 “有什么不可以嗎?”隨玉抬起頭,“他很聰明?!?/br> “你忘了這里是什么地方了?林華有這樣的出身,誰會給他作保?”林牧青不想打擊隨玉,但還是希望他能看清現(xiàn)實,“好了,不提這個了,趕快吃完。” 隨玉就那么看著他。 良久之后,林牧青才輕輕地嘆了口氣:“知道了?!闭f完之后又想起什么,從袖口掏出一個荷包,隨玉一眼就看出來那是春娘的手藝,上面繡著一叢青竹。 “這是給你的?!蹦莻€荷包里面,放著幾塊碎銀。 隨玉看著他,在接過荷包的時候食指不小心觸到了林牧青的手心,碰到了手掌心里厚厚的繭,他猛地縮回了手:“給我這個干什么?” “你也幫了忙。這是你該得的?!彼哪樕蠜]有一絲笑意,說話的語調(diào)也不似往常溫和,像是突然有什么東西橫亙在他們兩個人中間。 隨玉最后還是把荷包收進了懷里,還沒來得及說什么,就聽見門外就有小孩兒的哭聲,還有更大的人聲嘈雜的聲音。 林晚夏看見林牧青和隨玉并肩走出了房門,突然不知道該說什么,走在他身旁的林晚秋哭得很大聲,眼淚如珠地往下落。 “我?guī)∏飦斫o隨玉道歉?!?/br> 他的身后還有很多來看熱鬧的人,林晚秋這么一路哭過來,讓大家想起了那晚發(fā)生的事情,也都想看看林牧青到底會怎么處理自己的新歡和舊愛。 隨玉只覺得頭皮發(fā)麻,他看向林晚夏,第一次和他對上目光,他明明可以不這么興師動眾,私下來就可以,可他非要讓全寨的人都來看熱鬧,隨玉不原諒是他不大度,原諒了他自己心里膈應。 林晚秋被林晚夏拉過來,就直愣愣地跪在了隨玉的面前:“隨玉哥哥,我錯了,我不該故意引你去后山,不該知道你有危險還不找人去救你?!?/br> 隨玉就那么冷眼看著他哭,沒有表態(tài)。林晚秋的頭低著,從隨玉的角度,能看到他的眼里還是憤恨的光。 林晚夏咬了咬唇:“是我沒有教好他,我知道這是性命攸關(guān)的事情,只是求你看在他還小的份上,不要跟他一般計較。” 寨子里的人跟林晚夏的熟悉程度要比跟隨玉的要高,聽他這么說,一時間想起他們兄弟倆從前的日子,也都紛紛動了惻隱之心。 “是啊,他們兄弟兩個也不容易,你就原諒他們吧?!?/br> “小秋還只是個小孩子,他以后會改的?!?/br> “畢竟你也沒有什么事,就原諒他了吧。” 他們說的都是諸如此類的言語,隨玉的唇角勾起笑了笑,只是笑得比哭得還要難看:“是啊,慶幸我還沒死,我死了也就沒有今天這一出了。” 林晚秋來他面前道歉委屈,他差點死了就不委屈嗎? “隨玉。”林牧青聽見隨玉的話,皺起眉頭,“不要說這么不吉利的話?!?/br> 隨玉側(cè)過頭看著他,隨后又把眼神落在林晚秋的身上:“我說得不對嗎?如果我死了,你有心呢就一張草席把我裹起來埋了,沒有心呢讓我就葬身野獸之口也無所謂,哪里還能讓他紆尊降貴來道歉呢?!?/br> 林晚夏的臉青一片白一片,在隨玉的言辭下他也跪在了隨玉的面前:“我知道,小秋這是犯了滔天大錯,你生氣也是應該的,你想怎么懲罰他都沒關(guān)系,只要你能消氣,我們都能接受。” 隨玉的眼神還是在林牧青的身上,聽見林晚夏的話也是面無表情,反正他們只是需要隨玉的一句原諒,隨玉說出來就好了:“好啊,我原諒你們了,可以離開了嗎?” 他這話說得違心,是個人都能看出來。 林晚夏跪在原地,耳邊是小秋的哭聲,還有周圍人的竊竊私語的聲音,他求助的眼神去看林牧青,發(fā)現(xiàn)林牧青正盯著隨玉。他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卻依舊難堪。 林牧青看著那兩兄弟離開,又想到今天林晚秋對隨玉的態(tài)度,捏了捏自己的眉心,看來還是不能把林晚秋留在寨子上,只是應該把他送去哪里呢?他在想一個妥善處理隨玉和林晚秋的辦法,而忽略了隨玉眼睛里逐漸黯淡下去的光。 隨玉說完話之后就頭也不回地回到房間里,房門緊閉之后他靠在門邊,一直忍著沒有掉下來的淚也落了下來,他哭得無聲,緊閉的房門像是他的避風港,把所有的嘈雜排除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