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一來,他說了他沒有敵意;二來,他對別人的意識本來也完全沒有探索的興趣。可惜普通人完全不會隱藏自己的意識,一旦目光相觸,所思所想便即刻暴露了個干凈。他被迫接收了太多無聊而雜亂的意識,無比的厭煩,才用面具這種方法隔斷了目光接觸的可能。盡管如此,還是能時不時接收到那些不自覺流露出來的情感。 這么一想,也許這神明所指的“目光污染”本來就是這個意思?啊呀,那他豈不是大不敬了?不過他的意應(yīng)該不至于像灰塵那樣吧,就算沒有白水那么無滋無味,至少也是茶水……茶水?這么比喻,聽上去像是他也成了茶晶的粉絲似的?!贿^,誰說他不是呢? “心慕于我,卻不敢讓我看真實想法嗎?”一個冰冷的聲音在前方響起。 周泊還沉浸在自己的胡思亂想里,過了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是神明在與他對話。 不怪他反應(yīng)不迅速,他完全沒想到真能和神明對上話。畢竟兩千年前的那個“世界意志”,可是一聲不吭把他丟過來的,完全沒有交流的意思。 “唔,怎么說呢?!敝懿纯羁畹?,“我的感情……可是很熱烈的??峙律衩鲿匆娦┻^于褻瀆的畫面,我才收斂了自己?!?/br> “當然,如果神明愿意接受我,那就兩說了。”他語調(diào)輕緩、情意綿綿,“誰不會為自己的愛人傾盡所有呢?” 第7章 神明靜靜地注視著周泊。 青金色的面具,散漫的黑色長發(fā),沒有一絲花紋的水色衣衫。一動不動站在那時,仿佛一個精致的玩偶。 可惜,慣會花言巧語,誘騙他人。 想要迷惑神明,大概還是難了點。 周泊在心里想。 果然,神明依然是冷聲冷調(diào):“懦弱地龜縮在自己的意里,也能傾盡所有嗎?” 周泊揚了揚眉,收攏了自己漫開來的意。 周圍的世界對他瞬間就變成了一團迷霧。 神明對此并沒有什么反應(yīng)。 周泊于是往前走了幾步,走到之前意被阻擋的邊界,向前方問:“我走下去,你會接我嗎?” 他的聲音空落落地飄散開去,沒得到分毫回響。 他無所謂地笑了笑,漫步向前走去。 本就感官敏銳,就算沒了意的幫助,身周的情況,他大體也能從空氣的流動中分辨出一點,不至于撞上什么。 走了一段距離,隱約察覺到前面有人的氣息,周泊的腳步便緩了下來,然后停在了那人的面前,問:“我來了,你愿意相信我了嗎?” “你覺得呢?!鄙衩鹘K于出了聲。 ……神明還真有實體啊。 周泊探出手,碰到了那人。 手上的觸感是柔軟的衣物,衣物包裹著的是活生生的、正在呼吸的人的身體。 奇異的是,神明并未阻止。 周泊的手往上移了移,順著那人肩峰摸到了未被衣物遮蓋的頸處。 溫熱的皮膚。 神明的眼睛,會是什么樣的呢? 難得的,周泊心里生出了摘下面具看人一眼的想法。 他立刻就下了決斷,另一只手伸向自己的面具。 可神明的反應(yīng)比周泊想象中要快得多。幾乎就在周泊動作的那一瞬間,一股裹挾著意的勁風撲面而來。 周泊掌心中劍柄驟現(xiàn),竹劍向下抽長而出。 他握劍一刺,劍尖深深地扎進了地面。 他順勢身體下沉,在呼嘯的風中穩(wěn)住了自己。 “這么好的玉石,碎了就可惜了?!敝懿磽u搖頭,一副真心實意的惋惜模樣。 他的聲音被風吹散,幾不可聞。 風勢竟然真的小了一些。 周泊“嗯?”了一聲,沒想到神明真能聽進他的話。 “的確,”神明如此說道,“這么難得的劍,碎了就可惜了。” 神明話說到一半,周泊就知道了他要做什么。 一股意覆在了他的竹劍上,一點點地加重著下壓的力量。 沉重、不容抵抗。 周泊幾乎能聽見竹劍內(nèi)部即將支撐不住的哀嚎。 哪怕是意凝成的,竹劍畢竟是竹劍,材質(zhì)注定了它的脆弱。很少人會選擇這么易被破壞的東西作為自己的武器,因為一旦這種武器受到損傷,精神力也會隨之遭到重創(chuàng),甚至瓦解崩潰、性命難保。 不是周泊自己想不開非要搞個脆弱的東西折騰自己,只是他的精神世界實在不夠穩(wěn)定,做不出更堅固的東西,里面現(xiàn)成的只有竹子,只能隨便磨一磨就用了。 “對戀慕自己的人,也這么狠心嗎?”周泊嘆息道。 神明不為所動。 竹劍依然遭到毋庸置疑的重壓,逼近著破碎的邊界。 神明已經(jīng)很久沒對凡人下過什么重手了。凡人在凡間,無論對他是仰慕還是厭憎,都與他沒什么關(guān)系。只是跑到月宮來放肆,就過于膽大妄為了。 這種以玩弄人心為樂的人,最恐懼的莫過于對自己的意志失去控制。神明不屑接近這種人的內(nèi)心世界,更不論cao控,所以,碾碎就算了。 讓人意核破碎當個癡傻,也算給世界除了個禍害。 出乎神明意料的是,眼前的人并沒有收劍以避鋒芒的意思。 相反,周泊幾乎是饒有興趣地在等待即將發(fā)生的事。一種自我毀滅般的期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