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頁
他留了個心眼兒,只說自己帶兩個朋友過來巡視產(chǎn)業(yè),無意中發(fā)現(xiàn)了一個貌似身心不大正常的流浪漢。 本著有困難找警察的良好公民思維,他們第一時間報了警。 不用謝,這是我們該做的。 三更半夜巡視哪門子產(chǎn)業(yè),大白天不夠你用的嗎? 看來是打擊傻了。 那巡警的眼神中多了一份同情,視線落到他手里的留聲機上,“這也是剛發(fā)現(xiàn)的?” 徐沫下意識看向牧魚。 牧魚點頭。 剛才流浪漢的舉動太明顯了,根本瞞不住。 “對了,他可能嚴重營養(yǎng)不良,而且也有可能很長時間沒有見過陽光,麻煩你們稍后注意保護一下他的眼睛?!?/br> 牧魚說。 師無疑說,地下被擴大的火道內(nèi)有明顯生活痕跡,說明這人在這里生活了很久。 而生活這么長時間都沒被人發(fā)現(xiàn),說明他白天出沒的可能性很低,自然見不到陽光。 巡警看看那濕垃圾一樣的流浪漢,再看看留聲機,兩者明晃晃透著割裂。 戲園子荒廢這么多年,中間幾次易主,但凡有點有價值的東西,早被人搜刮干凈了。 這臺留聲機雖然算不得文物,但明顯被人保護得很好,各個部件都擦得閃閃發(fā)亮…… 那樣邋遢的流浪漢,怎么會有這么干凈的東西? 又或者,他為什么偏偏如此重視這臺留聲機? 送走巡警之后,牧魚他們就先回了徐沫的住處休息。 稍后天一亮,就去找當初那位知道戲園子舊情的老人打聽情況了。 那位老人姓王,聽說已經(jīng)80多歲了,聽說祖上曾經(jīng)闊過,不少人都叫他王少爺。 后來國內(nèi)搞運動,他也在清算之列,就讓周圍的人喊他老王。 這一喊就喊了幾十年,事到如今,周圍的人竟連他的本名都忘記了,有事只是“老王”“老王”的。 老王是個講究人,如今雖然家里敗了,可兒時養(yǎng)下的習(xí)慣卻堅持下來,譬如說每天早上必須得青菜包子配rou粥,末了,再用當年的上好毛尖漱口,被周圍鄰居們戲稱為窮講究。 見徐沫要帶人來打聽事,老王嘿嘿笑了幾聲,伸出右手的幾根指頭搓了幾搓。 牧魚就覺得這動作極眼熟。 不久之前,黃泉路上守門的小鬼就經(jīng)常這么干。 徐沫木著臉掏兜,動作熟練的叫人心疼。 可下一秒,竟然從一兜里掏出來一個白色紙包。 老王吸了吸鼻子,接過去打開一看,滿意的笑了。 牧魚和師無疑瞅了眼: 好么,一包煙絲! 徐沫無奈道:“這老頭挑剔的很,說如今現(xiàn)代化作出來的煙卷都不夠勁兒,必然要抽煙絲……” 這種煙絲都是煙葉烘干之后直接弄出來的,沒經(jīng)過任何加工,勁兒特別大,一般人根本抽不來。 可如果抽慣了這種的,再抽市面上的煙卷,就會索然無味。 說話間,老王從躺椅底下掏出來一根煙桿。 烏木的身,翠玉的嘴兒,一看就是有年份的好東西,也不知經(jīng)歷了這么多波折,怎么好好保存下來的。 老王年紀大了,眼睛有些花,手也有點抖,卻還是認認真真的挑出一縷煙絲,小心的塞入煙桿前頭的銅鍋里。 做完這一切,他又把煙桿兒往前一遞。 徐沫孫子似的劃了火柴。 牧魚:“……” 師無疑:“……” 這可真是訓(xùn)練有素。 老王深深吸了一口,滿是皺紋的臉上露出享受的神色。 他向躺椅上一靠,閉著眼睛開始吞云吐霧。 身體微微用力,那張被包出光亮的老搖椅就吱嘎吱嘎響起來。 “問吧,盡管問吧。” 被煙霧繚繞的老王慷慨道。 還真是有煙萬事足。 牧魚開始覺得這老頭有點意思。 “五爺是誰?” 老王吸煙的動作頓了頓,那張老臉上露出一點驚訝的神色,“你從哪聽說的?” 牧魚笑而不語。 老王又抽了一口煙,仰頭朝空中吐了個煙圈,緩了緩,又吐了一個,然后第二個就從前一個里邊鉆出去了。 牧魚就覺得這老頭兒這么多年煙沒白吸。 光這吐煙圈的功夫,要是上個達人秀什么的,沒準還能火一陣呢。 “五爺啊,”老王的語氣忽然變得緩慢而沉重,似乎瞬間陷入到了某種復(fù)雜的過往,“已經(jīng)很久沒有聽人提起他了……” 曾經(jīng)五爺?shù)哪瞧睉蛎詡冊缫讶胪?,而就連他自己,曾經(jīng)那個似懂非懂的小小少年,如今也已是黃土埋脖根的人了。 都說眾星捧月,如今星星都墜落了,月亮自然也不復(fù)存在…… 牧魚和師無疑對視一眼,同時開始找馬扎子。 一般來說,當上了年紀的人開始流露出這種語氣和神態(tài),就表明他們要講述一個非常非常漫長的故事了。 兩人迅速在老王面前排排坐,牧魚甚至從不知什么地方掏出一把話梅味的瓜子。 徐沫:“……” 我該說你們沒心沒肺呢,還是藝高人膽大? 吐槽歸吐槽,他也有樣學(xué)樣,拖了個小板凳縮在角落。 黃金位置被搶走了。 “五爺啊,可是當年蓉城有名的角兒!”老王突然比了個大拇指,睜開的昏花的眼中迸射出一點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