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新帝一起重生后 第43節(jié)
“我會在年底之前回來,今年必同你一道過除夕?!迸嵫苤拚f完便轉(zhuǎn)身闊步離去。 需要這么久嗎?沈月溪愣怔地盯著他的背影,如今才七月末,到歲末還有四個月…… “娘子,林三郎來了,說是要尋你?!毕仓碚f時,沈月溪還依靠著門柱,似在沉思著什么。 沈月溪回過神來,對上喜枝擔(dān)憂的眼眸,掩飾地笑了笑,“走吧。” 林季白一掃昨日的頹廢,換了一身整潔的衣衫,將青絲梳得一絲不茍,見到沈月溪來了,畢恭畢敬地行禮道:“拜見夫人。” 沈月溪見他落落大方,眼中也無怨懟,似是已從親人離世的悲痛之中走出,她欣慰地點點頭,柔聲說道:“怎不再休息幾日?將軍走時可給你做了安排?” “大將軍叫我去汾東官署,但是我想來將軍府,”林季白對上沈月溪不明所以的眼神,十分淡定。 沈月溪皺了皺眉頭,“你是想要做將軍府的長史?長史之職已由左先生擔(dān)著,去汾東官署那里并不會叫你英雄無用武之地……” “我并不是這個意思,”林季白咳了一聲,“我知曉將軍府尚缺大管事,我愿意留在將軍府做一個管事?!?/br> 沈月溪瞪大了眼睛,將軍府的管事說穿了也是困在家宅之中為奴仆,他一個大好少年,好好的官署不去卻要在將軍府做管事?! “夫人,莫要有疑心,”林季白解釋著,“長史一職,我自是不敢肖想,但我想要成為將軍近臣,將軍成就大事后,我亦能有一席之地。何況,我年紀(jì)輕,在官署之中難以服眾,若是能先將將軍府打理好,便無人能拿年齡說事?!?/br> 林季白的意思明明白白,這是要先拿她的將軍府當(dāng)練手,沈月溪上下打量著這年紀(jì)比自己還要小上一歲的少年郎,輕笑道:“將軍府的人并不龐雜,只是這些守衛(wèi)都是將軍帶出來的親兵,可不好管教?!?/br> 林季白沒有一絲退卻,沈月溪點點頭,同意將他留下來。 等到林季白領(lǐng)事離去,彩云站在她的身后欲言又止,過了好一會兒才道:“夫人留下林三郎,將軍那……” 彩云是日日夜夜見著裴衍洲與沈月溪如何相處的,沈月溪留著林季白這樣一個俊俏郎君做管事,她怕裴衍洲回來不大好交代…… “沒事,像他這樣的年輕郎君不會做太久的管事?!鄙蛟孪糁旨景子凶约旱目剂?,像林季白這樣曾經(jīng)的世家子弟放下身段來做管事,只怕是真的破釜沉舟——她覺得林季白是個有用之才,她想為裴衍洲留住他,卻是不知如今裴衍洲行到何處…… 沈月溪驚地愣怔,發(fā)現(xiàn)自己才與裴衍洲分別,心底竟已起了幾分想念…… 第六十三章 裴衍洲領(lǐng)軍出發(fā)時, 那條系在脖子上的紅巾格外顯眼,眾人頻頻偷瞄過來,膽大如陳無悔當(dāng)眾便說道:“主公, 你這紅巾系的怪好看的, 趕明兒我們一人系一條?!?/br> “咳,”左無問輕笑了一聲, “這紅巾在主公身上的時候是好看,但是系在陳兄身上嘛……” “咋啦?”陳無悔大大咧咧地問道,他生得濃眉大眼, 五官端正,身材高大,于外貌上挑不出什么錯來,只是生得黝黑, 看上去憨憨的。 崔瑛斜了一眼笑里藏著陰陽怪氣的左無問, 冷哼了一聲,她低頭看了一眼一直綁在自己手腕上的紅布, 那是以前從京城魏家送來的錦布,她很是喜歡, 連這個布頭都舍不得扔。她阿娘見她這般愛不釋手, 便在紅布上修了一個她的“瑛”字, 她便一直將這一塊紅布綁在手上——其實也不過是個念想罷了,如今也沒什么用了…… 她當(dāng)著眾人的面解下紅布,將那一方紅布系在了陳無悔的脖子上, 笑道:“這不是挺好看的嗎?” 陳無悔愣了愣,黝黑的臉上立刻多了一抹羞紅, 他難得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傻笑著問道:“真、真的嗎?” 左無問面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動了動嘴巴,而當(dāng)崔瑛的目光投向他的時候,他卻只是淡然笑道:“崔將軍的這塊紅布不錯,放在陳將軍的身上尤其不錯?!?/br> 陳無悔不懂得左無問那兩個“不錯”的別有用心,十分興奮地對裴衍洲說道:“主公,我能讓先鋒軍的兄弟都戴上紅巾嗎?” 裴衍洲淡淡掃了一眼眾人,扯了扯身上的紅巾,紅巾遮掩下的咬痕若隱若現(xiàn),“這是夫人臨行前特意為我系上的,意為祝我們旗開得勝,既如此,便給所有出征的將士都發(fā)一條紅巾,說是夫人的意思?!?/br> “……”雖然裴衍洲說時面無表情,但眾人總覺得他說得炫耀,配上他張揚(yáng)的眉眼,模樣頗有些招人揍,若非他是高高在上的主公……陳無悔想了想,從前一起做乞兒的時候,他就不是裴衍洲的對手,算了,有夫人了不起,由著裴衍洲嘚瑟吧。 裴衍洲領(lǐng)了二十萬軍重入河?xùn)|,命陳無悔帶一萬輕騎為先鋒軍,打了崔恕一個措手不及。 不管是崔恕還是張叢行,甚至是陸霄都以為裴衍洲會北上或者南下,從未料到他會主動西行,先攻下了河?xùn)|。沒有外援的崔恕在裴衍洲面前不堪一擊,從汾東出發(fā)到拿下河?xùn)|不過一個月的時間,恰到九月桂花香。 裴衍洲生擒了崔恕,按照當(dāng)初的承諾將他交到了崔瑛的手上。 崔瑛將崔恕拖到了崔府,那里是她長大的地方,亦是她的家人被崔恕害死之地。 “三娘,我是你二叔呀……我當(dāng)初也是受jian人蠱惑才害了大哥,你……你原諒二叔好不好?念在二叔待你比待自家女兒還好的份上……”當(dāng)面對著崔瑛手中屠刀時,崔恕忍不住痛哭流涕,驚恐中又夾雜著希望。 崔瑛冷冷地看著哭得全然不像是一方掌權(quán)者的崔恕,內(nèi)心悲涼,那時她的家人們是不是也是這般驚恐,這般求著饒的? “我阿耶阿娘待你更是不薄,你在殺他們的時候可曾想到這些?”崔瑛忍著淚水反問道,她的刀沒再給崔恕說話的機(jī)會,干凈利落,直接一刀下去,鮮血噴了她一身。 只是當(dāng)崔瑛砍下崔恕的腦袋時,她眼中的淚水再難承受地滴落,她的阿耶阿娘為人寬厚,死后卻是不知葬于何處,她便是連祭拜都沒個去處,唯有偌大的崔府還保留著曾經(jīng)的模樣,雕梁畫棟皆在,可是人沒了,這些又有什么用呢? 崔瑛失魂落魄地站在崔府的大院里,一滴又一滴的水落下,她茫然地抬起頭,望向烏云密布的天空,原來不知何時下起了雨,豆大般的雨滴先是疏疏落落,緊接著密密麻麻連成一片,淋濕了她一身。 漫天的雨水不僅沒有洗去她身上的血漬,還將那濕透的血衣緊緊地黏在她的身上,崔瑛只覺得沖天的血腥味彌漫在她的鼻間,她原本以為她早已習(xí)慣了這樣的血腥味,如今才發(fā)現(xiàn),她依舊不習(xí)慣,死人的氣息叫她隱隱作嘔…… 左無問站在長廊之下,靜靜地看著站在雨中一動不動的女子,握著傘的手緊了又緊,只要走上前去便能撐傘為那女子遮風(fēng)擋雨,可他卻是猶豫了,直到另外一個高大的身影毫無顧忌地沖入雨中。 陳無悔連傘也不打,直接將崔瑛拖到了屋檐下,大大咧咧的男子并沒有想到她心中的那些悲悲戚戚,劈頭蓋臉地說道:“下那么大的雨,也不知道躲一下,你傻呀?” 崔瑛在一片水色朦朧中見到了那看著憨厚的男子,陳無悔并不是個細(xì)膩之人,從來都不是崔瑛可以傾訴的對象,可眼下唯有他站在她的眼簾里。 她忍不住說道:“陳無悔,我手刃仇人了……”可她心中還是很難受,并沒有快意恩仇…… “好事呀!”陳無悔沒能聽出她的隱藏之意,將手一拍,拉上她的手腕,“走,喝酒慶祝去!你今日放心大膽地喝,喝醉了也沒事,我扛你回軍營!” 他的手很大亦很暖,透過冰涼的雨水予以她溫暖,崔瑛愣愣地由著陳無悔帶著自己亦步亦趨地前行,只字未提的悲傷在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挠晁锼坪蹼S著男子沒有一絲猶豫的步伐中漸行漸遠(yuǎn)。 崔瑛突然頓住,她用力反手握住陳無悔的手腕,男子不明所以地回頭,眼里是干凈的赤誠,在陰沉的烏云之下,依舊明亮暖心,她忽地一笑,“好歹換身干凈的衣裳?!?/br> 陳無悔低頭看向崔瑛,濕透的衣衫沾著她的身子,底下的曼妙若隱若現(xiàn),他那張黑臉不自在地一紅,忙伸手撓頭,以憨笑掩飾,“你說得對,換身好看的,咱喝酒去。” 左無問依舊站在原處,雨越下越大,徹底遮掩了遠(yuǎn)去的身影,手中的傘什么時候被他折斷的也不知道,他低頭看向斷了的傘柄,沉默良久,慢慢轉(zhuǎn)身朝著他們相反的方向離去…… 九月九,登高日,河?xùn)|卻無人去山上插茱萸,屋外的暴雨越演越烈,如銀河之水泛濫從天而降,在天地之間連成毫無間隙的水簾。 從入城開始的暴雨到今日,沒有看到絲毫轉(zhuǎn)弱的架勢。 裴衍洲本以為在河?xùn)|稍作整頓,約莫能在十月入冬前回汾東,奈何天不作美,接連的暴雨使得河?xùn)|城內(nèi)積水不退,長河亦隱隱有決堤之勢。 陳無悔煩躁地在他面前走來走去,忍不住罵道:“這天煞的大雨何時是個頭!” 裴衍洲冷眼看著屋外漫過腳踝的雨水,想著前世這個時候可不曾聽聞河?xùn)|遭水災(zāi)——這雨像是故意下給他的一般。 左無問擔(dān)憂地看著越演越烈的雨勢,對裴衍洲說道:“主公,若是再下下去,長河決堤,恐就不妙了?!?/br> “讓那些河?xùn)|降將去加固河堤,無論如何不能讓長河決堤,左先生再帶一些兵士在城中巡邏,維持城中秩序,還有多尋些大夫與藥材?!迸嵫苤奕嘀~頭,他不怕洪水,只怕洪水過后會引來瘟疫。 連續(xù)了近半個月的暴雨,在淹了大半個河?xùn)|之后才慢慢停歇,所幸長河沒有決堤,百姓沒有流離失所,然而裴衍洲所擔(dān)憂的瘟疫還是爆發(fā)了—— 不單單是城中百姓,便是軍中將士亦有不少人感染。 有人提議裴衍洲直接棄城離去,可左無問卻是反對:“我們方攻下河?xùn)|,便棄城中百姓于不顧,往后我們再奪城池,百姓也絕不會依附于我們?!?/br> 裴衍洲下了命令,所有人不得棄城離去,擅自離去者,當(dāng)以逃兵論處,他又修了一封書信給沈南沖…… 沈月溪在汾東等過了九月九,眼見著馬上要入冬了,依舊未見裴衍洲歸來,她心中隱隱有些擔(dān)憂,九月初的時候裴衍洲便送來家書,說已入了河?xùn)|,只等著將事情安排妥當(dāng)便會歸來,然而起先三日一封的家書變成了七日一封,再到了十月,大半個月都沒見裴衍洲送信過來。 已經(jīng)在將軍府當(dāng)了兩個月管事的林季白將所有的事情都理得很順,便是裴衍洲留下來的親衛(wèi)亦對他客客氣氣。 他瞧著滿面擔(dān)憂的沈月溪沉了沉臉色,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我從官署那打探到消息,說是河?xùn)|連日暴雨,如今水勢雖退,卻又發(fā)瘟,城中病了大半。沈太守……這兩日應(yīng)當(dāng)會帶著藥材與大夫趕往河?xùn)|?!?/br> 沈月溪猛然心慌,什么也不顧地便朝官署沖去。 沈南沖正忙得焦頭爛額,見她來了也只是揮揮手,“快些回將軍府,這幾日阿耶有事,要外出一趟……” “阿耶要去河?xùn)|?”沈月溪直白地問道。 沈南沖臉色一沉,冷聲問道:“誰在你面前嚼舌根了?” 裴衍洲來信時,吩咐不可將瘟疫之事告訴沈月溪,他也覺得這事不該讓沈月溪去cao心,便也一直瞞著她。 “沒有誰,我自己知道的,”沈月溪見沈南沖神色便知事態(tài)緊急,當(dāng)下心急如焚,“衍洲是不是出事了?” 沈南沖搖頭道:“阿月,沒你想象中的那般嚴(yán)重,只要將藥運(yùn)到了便好了?!?/br> 沈月溪卻是不信,她盯著沈南沖看了許久,“如今河?xùn)|想來極為缺大夫的……” “阿月,你不準(zhǔn)去!”沈南沖只覺得大事不好,忙開口阻止,“你那點三腳貓的醫(yī)術(shù)便是去了也無濟(jì)于事,你若真想幫忙,讓我?guī)е执蠓蛉ケ憧?。?/br> “阿耶……”沈月溪垂眸輕聲說道,“衍洲是我的夫君,我不去,心不安……” “阿月,發(fā)瘟不是鬧著玩的,你身子素來嬌弱,若是染了病……”沈南沖不愿意去假設(shè),他的阿月也不該去那般危險之地,“這事你不要再提了,橫豎我都不會帶你去河?xùn)|,你只管在汾東等著好消息便是!” 第六十四章 “太守不好了, 前方傳來急報,裴大將軍在河?xùn)|染上了瘟疫!” 父女正說著,外面的衙役冒冒失失地跑進(jìn)來。 沈月溪當(dāng)下身子猛然搖晃了一下, 臉上血色盡失。 沈南沖也跟著面色一沉, 一腳踢在衙役身上,怒罵道:“亂嚷嚷什么!大將軍素來體強(qiáng), 怎么會染上瘟疫?你在此處散播謠言,是何居心!” 衙役瞄了一眼他們,不敢再吱聲。 沈月溪穩(wěn)了穩(wěn)身形, 堅定地說道:“阿耶,你何時出發(fā)?我要隨你一同去。” 沈南沖瞪著眼睛,“你想也不要想,無論如何我是不會帶你去的?!?/br> 又瞧向沈月溪紅了的眼睛, 沈南沖不免輕咳了一聲, “阿月,你阿耶是他的將, 軍令如山不得不從,你便不同了, 就算他出事了, 你還能改嫁?!?/br> “阿耶說的是什么話?!”沈月溪皺緊了眉頭, 難得當(dāng)眾反駁沈南沖,“我與他是夫妻,若是當(dāng)初我阿娘有難, 阿耶你也見死不救嗎?” “我與你阿娘兩情相悅,你們又不一樣, 你也不是心甘情愿嫁他的, ”沈南沖小聲嘀咕著, “再說也不是見死不救,你阿耶這不是給河?xùn)|送藥去了嗎?你去了也無濟(jì)于事,給我好好待在汾東。” 沈南沖說什么都不答應(yīng)帶沈月溪去河?xùn)|,沈月溪失落地從官署里出來,她阿耶說的話,她總是覺得哪里不對勁。 “夫人這是怎么了?”林季白見沈月溪面色蒼白地從外回來,便心知肚明。 沈月溪看著眼前老成的少年,忍不住問道:“林管事,我當(dāng)真這般沒用嗎?” “怎么會?”林季白些許愣了一下,立刻說道,“夫人于我心里是頂頂好,可是沈太守說了什么話?” 沈月溪虛虛地望著前方許久,沉思了許久,輕輕地開口道:“林管事,我想去河?xùn)|,你幫我打聽一下我阿耶的隊伍何時出發(fā)?” 或許她阿耶說的沒錯,她去了河?xùn)|也無濟(jì)于事,可是她迫切地想要見一見裴衍洲,若是他真的生病了,她…… 沈月溪沒有明說,林季白卻是一下子明了,沈南沖并不想帶沈月溪去河?xùn)|,他盯著沈月溪看了許久,說道:“夫人可要想清楚,我聽說就連大將軍都染上了瘟疫,你若去了……” “嗯,我想去,你……能幫我嗎?”沈月溪也不知自己為何如此想去河?xùn)|,明明她最是惜命,也最是害怕生病,可是當(dāng)聽聞裴衍洲生病的時候,她便顧不上旁的…… “好?!绷旨景滓豢趹?yīng)下。 他出去了一趟,再回來的時候,同沈月溪說道:“夫人,沈太守今夜就出發(fā),隨行出發(fā)的還有幾個藥鋪的大夫,我與其中一個大夫相熟,他愿意讓我們扮成隨從跟著他一起出發(fā)。只是怕要委屈夫人,扮做男子……” 沈月溪沒有什么猶豫,直接應(yīng)下,不過顧忌著她與林季白的男女之別,出發(fā)前她又將彩云也帶上了。 林季白見到彩云略有些意外,但也沒說什么,他低頭笑了一聲,失落之中又帶著幾分慶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