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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低頭一看。 林喬似乎有所察覺,眼睫輕輕顫動,像是要從睡夢醒來。 阿瑟的動作一頓,生出了一些茫然。 祂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一切。 身為深淵的祭品,卻屢次欺騙了祂。 一邊說著花言巧語,一邊投入了光明的懷抱。 更可恨的是,祂竟然都信了。 什么談戀愛。 什么成為對方的信仰。 祂真的認真在學(xué)習(xí)著這一切。 明明祂已經(jīng)乖乖聽話了,為什么還是被拋棄背叛了? 黑暗感覺到了神明的情緒波動,掀起了一陣狂風(fēng)巨浪,就連空間都扭曲了起來,要將附近的一切都撕碎。 不過,不管如何激烈,在林喬躺著的那一片區(qū)域依舊是平靜的,連頭發(fā)絲都沒有亂。 阿瑟閉了閉眼睛,克制住了翻涌的情緒。 神明都是自私偏執(zhí)的。 就連號稱是憐憫仁慈的光明神,也絕對不容許信徒的欺騙和背叛,更不用說是掌管黑暗、死亡與不祥的深淵之主了。 深淵只會更加的暴虐憤怒。 在深沉死寂的黑暗中,阿瑟曾經(jīng)無數(shù)次的幻想,該怎么對待林喬的背叛。 是要將林喬拖入無邊的深淵中,讓他永世無法逃脫,還是要降下神罰,讓他明白深淵是不容許被欺騙的? 可當(dāng)真正看見林喬的時候,阿瑟積攢的怒意頓時煙消云散。 祂還是不忍心傷害林喬。 如果是別的信徒做出這樣的事……不,根本輪不到背叛,只要信徒敢表現(xiàn)出對深淵的蔑視,祂早就會讓信徒體會到什么是神明的憤怒。 那是連死后靈魂都無法掙脫的黑暗。 但……林喬是不一樣的。 阿瑟掙扎了些許,緩緩地垂下了手。 眼看著林喬就要醒來,祂往后退了一步。 黑暗涌來,將身影包裹在了其中。 阿瑟消失在了黑影中,但在暗處,一直有一道目光注視著。 …… 黑暗退去。 車廂里恢復(fù)了原樣。 碎裂掉的光明石騰空而起,凝聚了起來,再次散發(fā)出了明亮的光芒。 光輝落在了林喬的臉頰上。 他的眼睫眨動了一下,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明明是一覺睡醒過來,但他卻還是覺得很累。 一手借力撐在地上,坐起來的時候,渾身酸痛難耐。 尤其是脖頸處,側(cè)頭一看,一道緋紅的痕跡橫在上面,像是被什么東西纏繞過一樣。 是被壓到了嗎? 林喬伸手輕輕一碰。 不痛。 就是有一股酥麻的感覺。 伸手揉了揉脖頸,一些記憶片段閃過腦海。 張開的羽翼,鋒利的鱗片,金色的豎瞳…… 他剛剛……是不是做了一個夢? 夢的內(nèi)容模糊不清,好像記憶斷層了一樣,想不起更多的細節(jié)。 林喬的手指一動,感覺到了一點不對勁。 手掌在面前張開,手指修長白皙,指節(jié)分明。 在上面,纏繞著一縷發(fā)絲。 發(fā)梢微微卷曲,顏色暗紅,在光輝下,呈現(xiàn)出了鮮血般的色澤。 林喬心頭一跳,脫口而出:“阿瑟?” 聲音淹沒在了馬蹄踢踏聲中。 沒有回應(yīng)。 林喬扶著車壁站了起來:“阿瑟,是你嗎?” 車廂里靜悄悄的。 掀起一道又一道的簾帳,沒有找到另外的人影存在。 林喬松開了手,目光落在了那一縷暗紅的發(fā)絲上。 不是做夢。 是真的有人來過了。 但是……阿瑟為什么不愿意見他? 林喬咬了咬唇角,余光瞥見了樹立在一旁的光明神雕像。 難道說……阿瑟真的覺得他信奉了光明神,所以才不出現(xiàn)嗎? 林喬頓時有些頭疼。 信仰這個話題是阿瑟的雷區(qū)。 阿瑟一直以來,都堅持不懈地想要讓他信仰深淵。 每次他不是含糊其辭,就是找其他的理由岔開話題。 結(jié)果現(xiàn)在他轉(zhuǎn)頭信了光明神,還成了光明神的圣女,這好像怎么也說不通。 呃…… 如果他說,信仰光明神只是權(quán)宜之計,他一點的信仰一點都不虔誠,全部都是光明神倒貼。 阿瑟會信嗎? 林喬認真地思索,得出了一個答案。 ——不信。 換位思考。 用一個簡單易懂的方式來比喻。 那就是有一個人要和他一起做小組作業(yè),結(jié)果好不容易搜集完了資料,這個人背刺了他一刀,把資料都刪了,轉(zhuǎn)過頭還加入了死對頭的小組。 現(xiàn)在被他抓了個正著,然后這個人還在解釋說:“我是被逼的,我有苦衷,你要相信我。” 林喬想想就拳頭硬了。 不僅不信,他還覺得,這個人以為他是傻的嗎?騙了一次不夠,還來騙第二次? 林喬突然很能理解阿瑟不愿意見他的想法了。 可是…… 他是真的被逼的啊! 林喬正苦惱于該怎么證明自己的清白,車隊突然停了下來。 他推開窗戶往外看,發(fā)現(xiàn)隊伍停留在了一座山峰前。 山峰高聳如云,一眼望不見頂端。 山體上有無數(shù)道的裂縫,滾落的山石猩紅,就像是從傷口處流淌下來的鮮血一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