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目前的狀況是，人人都想要專利，可人人都掏不起錢。

    如今雖說是電聯(lián)社會，但大筆的轉(zhuǎn)款，匯款并不容易，此時價(jià)格都談不攏，更何況真正交易時還得要簽合同，商量各種轉(zhuǎn)讓事誼呢。

    所以，這件事非常著急，是當(dāng)務(wù)之急。

    而林珺呢，轉(zhuǎn)眼就該正式上班了，得給家里雇個保姆，把倆孩子安頓好。

    所以她這幾天還是呆在家里。

    傍晚，林東一進(jìn)家屬院就在喊：“妹，哦不，書記，有人愿意出四百萬！”

    接打了一整天的電話，遇到的都是砍價(jià)的，這還來個提價(jià)的？

    林珺喜出望外，在窗戶上問：“是誰？”

    “是一家日本的藥廠，叫憫心株式會社。”林東猶豫了一下，說：“其實(shí)就是搬到日本的那個大伯，林憫開的藥廠。”

    當(dāng)初聽說沈四寶偷了專利，并且想賣出去的時候，林珺就猜，應(yīng)該是林憫。

    林憫，林慈的堂哥，在日本人撤退時，卷了廠里所有的藥方和值錢的中草藥，跟著日本人跑了，憑借那些老方子，他在南洋各地都建了廠，事業(yè)搞的如日中天。

    但雖然事業(yè)搞的如日中天，但其人并不怎么樣。

    當(dāng)初剛解放的時候，林慈考慮跟林憫打官司，追回藥方和藥材。

    這時，政府方面接到好多匿名信，全是舉報(bào)林慈里通外國，污蔑他在解放前給日本人做過事，說他是個大漢jian的。不用猜，那些舉報(bào)信肯定是林憫找人寫的。

    要不是林慈本身是個大中醫(yī)，為人又厚道，在東海市有影響力，當(dāng)時就得被打成牛鬼蛇神了。

    就為這，林珺也不可能把藥方賣給林憫的。

    她對林東說：“哥，再談吧，我們必須賣給國內(nèi)的廠子，國外的一律不賣！”

    得，林東又去打電話了，努力啊，讓國內(nèi)的藥廠買方子。

    ……

    今天林珺得要找個保姆來。

    當(dāng)時帶妍妍，沒有保姆能呆得下去，因?yàn)楹⒆有枰獰o菌環(huán)境，林珺就不免對保姆要求苛刻，但她是親媽有耐心，保姆哪來的耐心，人家累了就會走啊。

    于是院里的人，乃至公婆，大家都覺得是林珺太挑剔。

    林大媽給她介紹了一個原來在她家干的，叫徐姨，家就在慈心旁邊，是個下崗職工，會收拾家務(wù)，人也干凈，據(jù)說主要是茶飯做得好吃。

    這徐姨也知道林珺，四年前她在林大媽家見過她跳樓，知道她是個瘋子。

    去一瘋子家干活，行嗎？

    礙于跟林大媽的關(guān)系嘛，她還是來了。

    早晨先把家里收拾了一下，趕中午，就進(jìn)廚房做飯了。

    曾經(jīng)那個蒼白、憔悴，神經(jīng)質(zhì)的‘瘋子’坐在陽臺上，一直在教女兒讀書，她看起來比四年前年青了好多，語氣也特別溫柔，目光柔柔的。

    吃飯的時候她看了徐姨好一會兒，轉(zhuǎn)身拿了兩盒藥給徐姨：“你上樓梯的時候膝蓋不得勁吧，估計(jì)你睡的臥室比較潮濕，不見陽光，體內(nèi)濕氣太重了，把這兩盒藥吃了，換一間朝陽的臥室，你的膝蓋就好了。”

    徐姨心說，這哪是個瘋子呀，這是神醫(yī)啊，一眼就看出來她膝蓋有毛病。

    本來她不想干，想應(yīng)付一下就推辭掉的，可因?yàn)榱脂B一味藥，她決定了，她要留下來。她說：“東家，晚上想吃什么，你列個菜譜，我給咱們做?！?/br>
    “我要喝花生湯?！狈ǖ渑e手了，再揪揪半夏的頭發(fā)：“其實(shí)是給你喝噠?！?/br>
    半夏骨子里的自卑和怯懦，讓她在面對任何人的時候都不敢提條件。

    雖然自從小姑不來了以后，她可想花生湯了，可讓她說，她是不敢的。

    “謝謝哥哥?！彼f。

    “有這么可愛的倆孩子，可是東家你的福氣?！毙鞁尭锌f。

    這時電話突然響起，法典本來想搶著接的，可一看電話號碼的開頭是010，就又把手縮回來了，不用說，肯定是爺爺，而他爺爺?shù)钠?，那叫一個大。

    妍妍死后，顧父想帶法典去首都，說要好好教育，法典不肯去，老爺子提著棍子要抽孫子，被顧謹(jǐn)奪過棍子，指上老爺子的鼻子，從家里給逼了出去。

    從那以后，老爺子斷言，法典這輩子完蛋了，必將走上違法犯罪的道路。

    不負(fù)期望，本來就腦瓜呆笨的三孫子果然混上道了。

    法典很崇敬爺爺，可也不會接他的電話，自從被大家認(rèn)為是殺人犯的那天起，他就自覺的跟所有親人隔絕了關(guān)系，即使現(xiàn)在，也不想跟他們太親近。

    “喂？”林珺接起了電話。

    “我聽顧靈說你非但不走了，還把慈心廠拿了下來，打算當(dāng)書記，林珺，他們兄妹在撒謊吧，你肯定沒有吧？”果然是顧老，語氣咄咄逼人。

    林珺放下了筷子，說：“我拿下慈心了呀，而且我確實(shí)不走了呀。”

    老爺子噎住了，頓了一會兒又說：“你會引入外資吧，把慈心變成一家披著花國外衣的，漂亮國瓤子的，所謂跨國公司?！闭Z氣一頓，他又說：“林珺，一個女同志，賺多少錢才算有錢，你在漂亮國當(dāng)教授就很好了，這又是何必？”

    這老爺子最初也是鼓勵國家開放搞外資的，關(guān)于改開的政策里，就有很多是他審定的。

    但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隨著開放，外資涌入，洋人也帶來了曾經(jīng)八國聯(lián)軍時的那一套。

    搞得現(xiàn)在好多企業(yè)都是披個國產(chǎn)外衣，里面換了洋芯兒。

    老爺子叫這些企業(yè)是，新時代的漢jian走狗。

    而在他看來，兒媳婦肯定也是如法炮制，要當(dāng)新時代的大漢jian。

    “顧叔，慈心是我爸的，也是我的，我只會努力拿到100%的股份，然后搞改革，搞發(fā)展，不可能引入一分錢的外資，您想看我引外資，那恐怕得失望了?！绷脂B忍著笑說。

    可以想象，電話那頭，天天叫囂，說她是大漢jian的前公公傻眼了。

    說不定眼球都要掉地上了。

    “不可能，你把小民小憲……”老爺子磕磕巴巴，顯然不愿意相信。

    這時法典忽而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問：“爺爺，你收到半夏的照片了嗎？”

    說起照片，顧老爺子就又要憤怒了。

    他當(dāng)初給顧謹(jǐn)下了死命令，要他一旦復(fù)不了婚，就必須把小孫女奪過來。

    怕林珺會把孩子帶走，他甚至建議顧靈趁著林珺不注意，把孩子悄悄帶到首都去，這是合乎法律的，因?yàn)楹⒆釉陬欀?jǐn)?shù)膽艨诓旧稀６坏┐蚬偎?，林珺的病情對顧謹(jǐn)會特別有利，法庭不會把孩子判給一個精神有問題的人。

    顧靈小時候就不聽老父親的話，經(jīng)?；锿欀?jǐn)把老爺子氣的要死，現(xiàn)在因?yàn)樗鐣垂?，能帶她賺錢，還對她好，貼心，就愈發(fā)成他哥的哈叭狗了，非但沒聽老爺子的，還把這事告訴了顧謹(jǐn)。

    顧謹(jǐn)一生氣，索性連照片都沒給老爺子寄。

    “沒……沒有?！崩蠣斪涌目陌桶停€有點(diǎn)沮喪。

    直到現(xiàn)在，他還不知道小孫女長個啥樣子呢。

    既然哥哥說話了，半夏也就敢說了，她對著電話說：“爺爺，沒關(guān)系噠，你不用看我的照片，不用想我，也不用見我喔，我的爸爸已經(jīng)回家啦，我和點(diǎn)點(diǎn)哥哥，mama，爸爸，我們將會是永遠(yuǎn)幸福的一家！”

    第40章 大鱷魚

    “再見吧爺爺。”女孩愉快的說。

    林珺忍著笑說：“顧叔,您要沒別的可說，我就掛了？”

    顧父完全被打懵了,就他所聽說的，林珺出國以后，因?yàn)橛袀z天才兒子，在紅國如魚得水，混得特別開。

    在他想來，她肯定瞧不上他兒子了,畢竟他那軟蛋兒子，他自己也瞧不上。

    可聽孫女的意思，兒子兒媳婦準(zhǔn)備復(fù)婚了？

    對了，她就是半夏吧。

    沒有撫育過女孩的人,是不會知道小女孩可以給人帶來多大快樂的。

    小時候的顧靈就賊天真可愛，顧父對仨兒子都特別兇，可對顧靈總是會忍不住放水，所以才會慣成她那么個沒心沒肺的性格。

    但他特別懷念她小時候的樣子。

    既有孫女，而現(xiàn)在他搞政策研究,有閑時間，當(dāng)然就想帶在身邊。

    要兒子復(fù)婚了,孩子能不能讓他們老倆口養(yǎng)著。

    還有，她到底長個啥樣子？

    不過老爺子還不及說話呢,兒媳婦說：“你老要沒事，我掛了？”

    “林珺……”老爺子說：“你要真不搞合資,想要政府的扶持,可以找我?！?/br>
    老爺子就在政策辦,專門研究在新時代的合資下,如何保護(hù)并扶持國有企業(yè)。

    按理,林珺應(yīng)該跟他套點(diǎn)近乎才對，畢竟現(xiàn)在找著跟他套近乎的人，多著呢。

    但她居然說：“如果需要，我會的，那么，再見。”

    她這就把電話掛了？

    孫女的照片呢，誰會給他寄？

    她有小時候的顧靈和妍妍一樣可愛，乖巧嗎？

    老爺子覺得這樣不行，等工作方面安置妥當(dāng)，他得想辦法去趟東海市！

    ……

    雇好保姆，還得去給法典報(bào)名，已經(jīng)入秋了，他開得去上學(xué)了。

    報(bào)完名，迎頭碰上林東，他說：“書記，咱國內(nèi)就這樣的市場環(huán)境，大家手頭的錢是有限的，不殺人越貨，不犯法，一時之間，哪個廠也弄不到幾百萬?！?/br>
    金荃則說：“我有個法子，冒險(xiǎn)一點(diǎn)，但應(yīng)該管用，咱們把家屬樓整體抵給銀行吧，一套房抵三萬，一百套房子就能抵三百萬，大小姐，你是個女同志，畢竟能力有限，這樣做也是迫不得已，職工能理解的?！?/br>
    林珺堅(jiān)決搖頭：“不行?！?/br>
    正因?yàn)樗桥?，職工們愛她，敬她，但也打心眼里并不信任她?/br>
    在慈心，支持她的人是多數(shù)，但沈四寶有親信，馬書記也有。

    而且馬宣發(fā)還是主抓合資的，慈心的中外合資就是他在談。

    她要是一上臺就抵押大家的房子，從銀行搞貸款，職工們心頭不會慌嗎？

    沈四寶的親信不會拱火嗎，馬宣發(fā)不得使著他爸的親信們趁勢也搧點(diǎn)風(fēng)，到時候慈心內(nèi)部要燒起火來，國資委不得撤了合同，重新招標(biāo)。

    幾人面面相覷了片刻，林東說：“干脆還是把專利賣南洋吧，咱們現(xiàn)在急錢，總不能為了爭一口氣，就把廠子丟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