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珺摔抹布。

    顧靈是嫁了渣男，可她是會把情緒甩給別人的人，她吃安眠藥自殺時兒子親眼看著，小北受到的心理傷害她不會考慮，父母失女，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的痛苦她也不會考慮，甚至嫂子在產(chǎn)床上大出血，在走鬼門關(guān)，她也可以不管不顧。

    林珺不，她怕孩子要有心理陰影，怕母親要傷心，怕她未盡的科研工作從此無后繼之人。她在死亡的邊緣徘徊，又一次次打醒自己，活了下來，為此她確實傷害過顧謹很多次，醒來又后悔又難過，她為自己的病而內(nèi)疚，于是病的越來越嚴重。

    意見不合，林珺雙目一直，險些發(fā)病。

    這時半夏哇嘰一聲：“哥哥壞，哥哥又讓公主殺人啦?！?/br>
    倆女人沖進臥室，顧靈撈起侄女：“乖丫頭，你咋又哭了？”

    顧法典雙手合什：“好啦，我重新講嘛，人魚公主沒有殺王子，行了吧？”

    卻原來，法典講的是《海的女兒》，講到最后，發(fā)現(xiàn)公主居然變成泡沫了，他好愛人魚公主的啊，一生氣就篡改結(jié)局，說人魚公主把王子給殺了。

    最后的場景是公主舉著流血的刀子，仰天大笑。

    這可好，meimei又被嚇壞了。

    顧靈又要指責(zé)法典：“不像話，不懂事，你就不會讓著meimei?！?/br>
    男孩知道自己闖了禍，溜下床，縮到了角落里。

    林珺反而樂了，笑著抱過女兒說：“殺人固然不對，但人魚公主為什么要變成泡沫呢？愛情不是女人的全部，她要堅強的活著才是正確的選擇呀?！?/br>
    顧靈也說：“對呀，那條魚太傻，咱們半夏可不學(xué)她，要叫小姑再選一回，小姑也會提著刀殺了男人，而不是為了一個臭男人而選擇自殺。”

    半夏又給嚇壞了，哭了起來：“小姑殺人，不好！”

    “你記住，是女人，就寧可殺人，也不能自殺?！鳖欖`下了結(jié)論。

    再叫她和法典講下去，家里要成屠宰廠了。

    林珺打斷小姑子，不由分說把送她出門：“顧靈，走，我送你下樓?！?/br>
    等mama送完小姑回來，半夏就纏上林珺了：“mama給我講故事吧，mama講的公主不殺人?！?/br>
    這時顧法典還在角落里不開心呢，半夏也喊他：“哥哥一起聽，聽mama講可愛的，不殺人的公主?！眱礆埖母绺纾胂谋仨毥逃盟?！

    法典于是也跳回了床上，得，聽mama講那些無聊的公主故事吧。

    至少跟mama躺在一起，他很快樂呀。

    ……

    次日一早就要去五河村了。

    林珺好好把女兒打扮了一番，雪白的純棉線衣，天藍色的牛仔吊帶裙，帆布鞋，昨天才理過的頭發(fā)，像個小帽子一樣罩著圓圓的腦袋，再戴一頂白色的涼帽，又清爽又好看。

    但洋娃娃一樣的小女孩似乎并不高興，她問：“mama，你為什么不穿裙裙呢？”

    林珺只胡亂套了一件白t恤，褲子還是懷孕時穿的，松松垮夸，但她的眼晴里亮晶晶的，閃著柔光：“因為mama只想看半夏，不想打扮自己。”

    半夏揪揪小裙子，擺擺手，猶猶豫豫，吞吞吐吐：“mama就不能像我一樣，穿漂亮的小裙裙去見二狗哥哥嗎？”

    “不了，mama有半夏就夠了，不要小裙裙?！绷脂B理著包，要裝錢，裝水，帶鑰匙，身份證，還要帶兩包牛奶，再帶點點心，給孩子們路上吃喝。

    收拾好東西再回頭看，半夏依舊悶悶不樂的。

    林珺著急了，心一揪：“要去見你的二狗哥哥了，你不高興？”

    半夏立刻打起精神，笑皺了鼻子：“半夏可開心啦，林珺mama是最好的，半夏不需要穿裙裙的漂亮mama?！?/br>
    女孩前言不搭后語，還言辭顛倒，但林珺立刻了解她的不開心了。

    孩子有自己的審美，女孩子不止自己愛臭美，都希望自己的mama也很漂亮。

    這是女孩兒的天性。

    回頭看鏡子，蒼白，憔悴，身上還是五年前，哺乳期買的大t恤，不怪半夏悶悶不樂，林珺看著鏡子里的自己都有些厭棄，自從妍妍出生，她就自暴自棄了，永遠一件臟t恤，頭不梳臉不洗，有回去政大找顧謹，還曾清晰的聽到一幫女學(xué)生說：“天啦，顧博士一表人材，怎么會娶那么個黃臉婆，這女人哪兒配得上咱們顧博士了？”

    “偉在的愛情來自于撬，要不你去撬一發(fā)，試試？”還有個女生說。

    林珺曾經(jīng)是東大的?；?，心高氣傲的，當(dāng)時氣的扭頭就走了。

    后來妍妍死，她自責(zé)，難過，手腕上劃了一道又一道。

    她自暴自棄，更沒當(dāng)自己是個女人。

    顧謹曾把她推到鏡子前，說：“林珺你看看你，現(xiàn)在變成什么樣子了？”

    可現(xiàn)在，她要是變漂亮，女兒的小朋友才會羨慕女兒？

    林珺笑了：“這樣吧，mama去找一件漂亮的衣服穿，咱們母女都漂漂亮亮的，去見你的二狗哥哥，好不好？”

    “還要化口紅，我喜歡畫口紅的mama。”半夏開心的叫了起來 。

    挺意外的，顧謹居然給她買了一件合身的棉質(zhì)長袖襯衣，還有一條西褲，試試腰身，寬了點，但扎上皮帶就不松了。打扮好了照鏡子，嘴唇全無血色。

    半夏還真翻出口紅來了，這都是五六年前的東西了，法典居然沒扔，還收在柜子里，輕輕點了一點，過期的口紅辣嘴巴，好辣。

    再看面色太蒼白，林珺又研開口紅，在兩頰蘸了點。

    畢竟東大曾經(jīng)的?；ǎ鬃釉诘模@一打扮，就連埋頭收拾東西的顧法典，在抬頭的那一刻都呆住了：“mama真好看?！?/br>
    她穿了件長袖襯衣，這樣，手腕上那一道道深深的疤痕也給遮住了。

    跟著這樣漂亮的mama出門，倆娃腳都比平常抬得高。

    老家屬院門口還真有一輛東a.88888的黑色大奔在等。

    顧靈和顧謹一邊站了一個，也在等她。

    有個西裝革履，叼支雪茄，正在用雞毛撣子撣著車。

    看到那人，林珺止步了。

    這人她認識啊，曾經(jīng)東大的校友，也是她原來所謂的‘追求者’之一，高崗。

    他因為年青時又粗又胖，還皮膚黑，慈心廠的人都喊他叫大熊。

    他總會騎一輛缺了瓦蓋和腳蹬，沒有后座的破二八，跟顧謹干凈，擦到明光蹭亮的鳳凰牌自行車，恰是自行車中的兩個極端。

    沒腳蹬，又還沒了瓦蓋，他的自行車除了鈴子不響，哪都響。

    所以但凡聽到一陣咣啷啷的聲響，樓下就會有人喊：林珺快點躲呀，五河村那頭黑大熊又來纏著你啦。

    別人是歲月不饒人，高崗不是，他年齡漸大，皮膚古銅，大概常年健身，身材練的極好，一身西服板板正正，身材筆挺，五官也比原來柔和了許多。

    瞧瞧，院里曬太陽的還是當(dāng)年那幫老太太，可沒一個人認得他了。

    去年，他去漂亮國時曾見過林珺，當(dāng)時林珺帶著助手的，是個三十多歲的漂亮國小伙，該不會就是他造的謠，說她在國外老牛吃嫩草，搞姐弟戀的吧？

    顧靈看林珺出來，咦的一聲，又在搗她哥，示意她哥趕緊看。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林珺身上。

    高崗上回去的時候林珺精神狀態(tài)特別差，當(dāng)時還挺感慨，唏噓了半天什么歲月不饒人啊，什么女同志們老的比男人快啊，還磕磕巴巴，說了好些他不嫌棄，他有錢，他要支持林珺的事業(yè)和生活，只要她愿意，他想跟她共渡余生的話。

    好一副窮小子發(fā)達了，拯救曾經(jīng)的富小姐于水火的趾高氣昂。

    此刻他一抬頭，雪茄就從嘴角呲溜一聲滑下去了。

    林珺正要上前，林大媽沖了過來，拐杖顫危危的：“林珺，你該不會要走了吧，你這是要回漂亮國啦？”

    肖大媽也站了起來：“該不吧，林珺，廠子不能沒有你，你要走，那幫黑心肝的可就把咱的廠弄沒了，你看看，好端端一個廠子，藥效越來越差，這樣下去，慈心的口碑可就毀了！”

    她們以為林珺要回漂亮國，這是慌了。

    對了，遠處有個小姑娘在大門口探頭探腦，那是付小愛。

    她是馬家派來的探子，來看她的去留的。

    樹欲靜而風(fēng)不止，曾經(jīng)毀了她的那幫人，賊心不死，不拿到廠，誓不罷休。

    “大媽，我不走，我去趟五河村，看看半夏原來住過的地方?！绷脂B說。

    林大媽長舒一口氣：“你得留下來當(dāng)書記，林東就盼著你當(dāng)書記?！?/br>
    肖大媽也說：“只要你愿意買廠子，我把我的家底兒都湊給你！”

    第35章 報仇

    林珺思考了幾天,已經(jīng)決定了，她，不走了！

    而且她要真正意義上拿下慈心,繼續(xù)她父親未盡的事業(yè)。

    一則,孩子的教育方面，當(dāng)初送小民和小憲出國，是因為當(dāng)時的漂亮國，確實不論科技還是教育,各方面都是最好的,送孩子去是為了學(xué)習(xí)新科技，新知識。

    他們在知識的學(xué)習(xí)和儲備方面確實足夠優(yōu)秀,是同行業(yè)中的佼佼者。

    但他們的思想觀,價值觀和林珺產(chǎn)生了嚴重的分歧。

    他們小時候在國外備受欺凌和歧視,再加上那邊于國內(nèi)的各種報道,全是負面的，于是對自己的祖國,也產(chǎn)生了嚴重的認知偏差。

    他們現(xiàn)在確實有點數(shù)典忘祖的心態(tài)。

    而眼看慈心要被瓜分,甚至還要引入外資，據(jù)林珺觀察，它甚至涉及到了西醫(yī)對國藥的侵襲和打壓，這個，她就更不能坐以待斃了。

    所以她不能走,她必須留下。

    聽說mama不走了,法典呀嗨一聲，蹦了老高。

    還對半夏說：“以后你就可以看到,mama每天去上班時會有多受歡迎啦?！?/br>
    半夏早就看到了呀,而且她曾經(jīng)并不喜歡慈心廠,反而更喜歡政大的家，但現(xiàn)在因為爺爺奶奶們熱情，善良，已經(jīng)喜歡上它啦。

    跟mama呆在一起太開心，半夏甚至忘掉了自己最大的使命，保護爸爸！

    一幫老頭老太也喜笑顏開，一起往新家屬區(qū)跑，這得廣而告之啊。

    ……

    高崗確實是顧靈找來的，她們是股友，在交易大廳拉上的關(guān)系。

    直到見了顧謹才知道，原來他們是校友，高崗還曾是林珺曾經(jīng)的追求者。

    現(xiàn)在的顧靈，就有種好心辦了壞事的尷尬。

    一支雪茄踩到腳下，高崗還掏一張塑料包的濕巾出來，仔仔細細擦完手，啪的一聲，把濕巾扔到一老太太腳邊，這才上前握手：“林珺，洛杉磯一別快一年了，聽說你要去我們村，我特激動，親自開車送你，不嫌寒磣吧？”

    大奔，還是s600，這在漂亮國都屬是豪車，林珺哪會嫌棄：“去鄉(xiāng)下，路不好走，就怕蹭壞了你的底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