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靈還不死心，剛想再說。

    顧謹(jǐn)說：“顧靈，咱們誤解了法典很多年，先把妍妍的事搞清楚吧?！?/br>
    一個十歲的孩子，被誤認(rèn)為是殺人兇手，背負(fù)著那個罪名，默默的，一個人在那個地方獨自生活了四年，每一天，他都在為自己不曾犯過的錯誤贖罪。

    女兒當(dāng)然重要，可被人誤解的兒子讓顧謹(jǐn)一樣心疼。

    今天，他要當(dāng)著慈心眾人，尤其兇手的面，澄清整件事。

    ……

    既收拾好就該出發(fā)了。

    五歲的孩子，其實她更想自己走路，但半夏才轉(zhuǎn)身，顧謹(jǐn)和顧靈同時伸手。

    搶著抱孩子？

    顧靈把自己的小皮包掛到了大哥胳膊上，說：“半夏，讓爸爸給咱們拎包，我來抱你?！?/br>
    當(dāng)然不好啦，半夏拉上顧法典的手，說：“哥哥，我們一起走吧?！?/br>
    顧法典為什么喜歡這個meimei，就是因為在她眼中，他跟任何人都不一樣。

    本來倆人是一起跑的，但半夏跑的太慢了，才出門，已經(jīng)落下哥哥一大截了。

    顧法典于是又折了回來，直接把meimei肘了起來。

    十四五的大男孩，腰長腿長，下樓梯時腳步沉沉，搞的轟隆隆的，樓板都給他踩的呼呼發(fā)顫。顧靈跟著追了出來，愣是沒追上倆孩子。

    而等她跑出院門的時候，倆孩子已經(jīng)喊好的士，等著了。

    轉(zhuǎn)眼，的士到慈心廠門口了。

    因為都是老相識，而且顧謹(jǐn)已經(jīng)有兩年沒來過慈心廠了，再加之其博士、教授的身份擺在那兒，所以金荃，林東，還有幾個領(lǐng)導(dǎo)都等在廠門口。

    胡潔也在，翹首以盼的。

    自打95年實行雙休后，國有公廠的職工們周末驟然的閑下來了。

    曾經(jīng)大家總喊，戰(zhàn)斗的星期天，疲憊的星期一。

    但現(xiàn)在有了兩天休，大家就從容得多啦。

    尤其炎熱的夏天，一到周末，大家就喜歡到廠門口的冷飲攤上吃冷飲，擺龍門陣，趁涼聊天，談古論今聊電視劇，電影演員和國際時事。

    正值晌午，職工們?nèi)齼蓛?，聚在一起，看一幫領(lǐng)導(dǎo)呼啦啦的，全站到了廠門口，一個個翹首期盼的，以為是要來啥大領(lǐng)導(dǎo)，當(dāng)然也就全圍過來了。

    的士緩緩而來，這時職工們還不覺得啥。

    一看顧謹(jǐn)下車，頓時有人就說：“咦，這不咱們廠大小姐的大女婿嗎？”

    “對呀，是顧教授?！边€有人說。

    想當(dāng)初顧謹(jǐn)作為高干子弟，跟慈心廠的大小姐喜結(jié)連理。

    婚后也一直住在慈心，而且為人態(tài)度謙和，脾氣好，被大小姐收拾的伏伏貼貼，唯唯喏喏，在大家眼中，可謂是門當(dāng)戶對，郎才女貌的典范。

    而從小就是天才的小民和小憲，更讓他們被人艷羨。

    再加上當(dāng)年妍妍被法典弄死，顧謹(jǐn)兩口子一直牽動著大家的心。

    乍見顧謹(jǐn)來，不說別人，金荃格外激動，搶先上前：“顧博士，許久不見?！?/br>
    “金廠長，許久不見?！鳖欀?jǐn)握了握了金荃的手，看人擠得有點多，這時正好半夏在下車，遂說：“抱歉，大家讓一讓，別擠著孩子?！?/br>
    孩子？

    顧教授又有孩子？

    難道他又再婚了，或者說像大家期望的那樣，跟林珺復(fù)婚了？

    而穿著紅裙子，頭頂小果盤的半夏從車?yán)镆怀鰜恚D時，所有人傻眼了。

    這不秦秀閨女嗎，

    她向來不總是穿的破破爛爛的嗎？

    今天咋打扮的像個小花燈籠，又像顆洋人過節(jié)時玩的圣誕樹似的？

    而前幾天，顧法典為了她，跟秦秀公開叫板，報案的事，至今還是大家桌上的談資呢。

    她咋跟顧謹(jǐn)在一起的？

    聚的人一多，更多的人來湊熱鬧，老太太們都跟秋后的螞蚱似的，一蹦一蹦的圍過來了。

    轉(zhuǎn)眼，廠門前人頭攢動，顧謹(jǐn)一家就被簇?fù)碓谌巳旱闹醒搿?/br>
    “顧教授，您是有什么重要的工作要辦嗎？”胡潔問。

    沈四寶也在往來趕，滿臉堆笑，伸著手，準(zhǔn)備好了要跟顧謹(jǐn)握手。

    他很從容的，在等顧謹(jǐn)先開口提抱錯，他甚至準(zhǔn)備好了一大堆的說辭。

    而其中最關(guān)鍵的一句是：“顧謹(jǐn)，醫(yī)院抱錯這種事很常見，咱們都是受害者，但是你養(yǎng)死了我女兒，可你女兒我養(yǎng)得好好的。”這是他的殺手锏，也是必殺技。

    不就是個抱錯嗎，妍妍被顧謹(jǐn)養(yǎng)死了，半夏還活著，誰對誰錯還不一定呢。

    可他突然看到金荃的臉色變了，緊接著林東的臉色也變了。

    忽而胡潔一聲尖叫：“什么，你家妍妍居然是被秦秀和沈四寶害死的？”

    沈四寶臉上的笑，裂開了！

    第23章 兇手

    顧謹(jǐn)溫聲說：“原則上來說,是秦秀動的手。胡潔同志，這只是個推論，具體情況要去衛(wèi)生院查，這個案子我早晨跟公安局報備過,而且我有公安廳簽發(fā)的特聘專家證,所以請你配合一下我的工作?！?/br>
    胡潔再尖叫一聲：“秦秀是不是殺人有癮啊,前段時間把半夏打成那樣,那好歹是她閨女，可以說她不是故意的，可妍妍有什么錯,她為什么要害孩子？”

    圍的人很多，但因為這個消息太過離奇，并沒有人敢附合。

    “走吧胡潔同志,還請你配合一下。”顧謹(jǐn)說完,又對另一個人說：“麻煩你去喊一下秦秀，就說公安查案，請她配合調(diào)查。”

    胡潔不知道秦秀會不會配合,但她，不但配合,她還故意要把事情渲染的大一點，高聲說：“妍妍死的時候才一歲,那么小的孩子，秦秀怎么忍心的。”

    金荃冷靜一點,說：“顧教授,您是搞法學(xué)的,這方面我不好反駁,但這事有點太離奇了,秦秀好端端的，為什么要殺害你閨女？”

    林東倒是說：“要那樣的話，當(dāng)年咱們是不是誤解法典了？”

    可旋即有人說：“秦秀也是當(dāng)媽的，她害人孩子，難道不知道殺人要償命？”

    顧靈急得直跺腳：“哥，你索性把事情全說出來唄?！?/br>
    顧謹(jǐn)卻問她：“半夏呢，你怎么沒抱著？”

    顧靈是個馬大哈，一摸：“糟了，咱的孩子不見了?！卑胂脑摬粫蝗吮ё吡税?，這年頭拐賣案頻發(fā)，越是長得好看的孩子越容易被偷，她把孩子給丟了。

    但這時她覺得裙子被扯了一下，低頭一看，是半夏，跟在她身后一路小跑，氣喘噓噓，小手緊緊拽著她的褲管。

    雖說有五歲了，可因為缺營養(yǎng)，半夏還沒別人家四歲的孩子大。

    這小小一點點，人擠人的場合，被人踩到了可怎么辦？

    顧靈忙忙把她抱了起來，親了一下：“我的乖侄女，幸好你沒事?！?/br>
    這時并沒人關(guān)注過站在角落里，正在摘了眼鏡，揩眼鏡的沈四寶。

    擦完眼鏡，抬頭看了眼刺眼的天空，沈四寶面色鐵青，猙獰。

    面對突如其來的亂局，他正在思考顧謹(jǐn)會做什么，自己又該怎么應(yīng)對，忽而不經(jīng)意的扭頭，又是頭皮一麻，顧謹(jǐn)這堆火還沒滅呢，另一頭又起火了。

    ……

    再說顧法典。

    他還只是個孩子，不會神機妙算，給黑8那個電話號碼也只是試探。

    能離間沈四寶和黑8當(dāng)然好，他會從黑8這兒摸出沈四寶的更多黑料，可要不能，他會毫不猶豫的，把事情告訴爸爸，讓他解決。

    他剛下車就被人拽了一把，回頭一看，雖說心理也有準(zhǔn)備，可顧法典還是給嚇了一跳。是黑8，正陰森森的盯著他。

    大庭廣眾之下，現(xiàn)場擠了幾十號人，顧法典倒不擔(dān)心他會傷害自己。

    不過他一眼就明了，黑8和沈四寶已經(jīng)被他離間了。

    黑8這種人腦子簡單，愛打打殺殺，但有個特點是，特別忠誠。

    只要認(rèn)誰當(dāng)大哥，他就會死心踏地，對別人，他也要求忠誠，講究一諾千金。

    此時必須趁勝追擊，所以顧法典說：“哥們，我可信守承諾，守口如瓶了，你咋臭著張臉呀，有啥不高興的嗎？”

    黑8再湊近一點，啞聲問：“秦秀也知道我的事，你說的？”

    所以秦秀拿他的癖好威脅過他了？

    而他的傻腦瓜子，居然認(rèn)為是他告訴秦秀的？

    “你個大蠢蛋，沈四寶要讓你替他賣命，能不清楚你的底細(xì)，說不定他還收集了你的很多的罪證，一旦出事，就拉你墊背！”顧法典毫不留情，揭他老底。

    胖胖的臉上一雙瞇瞇眼，黑8死死盯著顧法典，大概在分辯他有沒有說謊。

    顧法典一咬牙，干脆從包里掏出相機，扣出膠卷，啪一把拍到黑8身上：“哥們，咱都是道上混的，膠卷我還你，但你不能懷疑我的誠信。”

    抓過膠卷，黑8依舊半信半疑：“沒照片？”

    顧法典再湊近一點，反問：“黑8，咱們混江湖，講的是什么？”

    黑8眨了一下眼睛，沒說話。

    顧法典伸了一根手指頭：“義，為義而生，為義而死，你說過，我只要愿意混社會，就是你的山雞，我顧法典，義字當(dāng)頭，對得起你對我的欣賞。”

    這年頭，混混們把《古惑仔》奉為圣經(jīng)，而貫穿《古惑仔》的核心，就是義。

    為義而生，為義而死，只要是哥們，刀山火海，義不容辭。

    想要策反一個混混沒那么容易，但顧法典想試試，用義字做文章的效果。

    不過就在這時，黑8忽而站正：“沈…沈書記？”

    顧法典也是一驚，沈四寶按理應(yīng)該去衛(wèi)生院的，他沒去，還發(fā)現(xiàn)他了？

    回頭，就見西裝革履，襯衫雪白的沈四寶嘴里叼支煙，笑瞇瞇望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