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扯著哥哥，憋著淚，肚子咕嚕咕嚕，叫得好大聲。

    顧謹(jǐn)盯著馬明霞看了許久，他這人似乎不會開心，也不會生氣，說話聲音也是徐徐的，向來也少說話，可話一說出來，就能嚇?biāo)廊?，他說：“是的，抱錯也分主觀和客觀，不論是誰抱錯了孩子，客觀也就算了，但要是主觀的，法庭肯定會追究抱錯人的刑事責(zé)任?！?/br>
    馬明霞不明究里，還在看顧謹(jǐn)。

    而他，容聲說：“沈水芹都說了，你的孩子入院時就已經(jīng)出生了，我合理懷疑，你當(dāng)時抱的壓根就是半夏，之所以去趟醫(yī)院，只是為了給孩子辦個出生證，但你們做證據(jù)璉時漏了一環(huán)，知道疫苗本嗎，那是從衛(wèi)生廳簽發(fā)的，你們只辦了出生證，沒有辦疫苗本，對嗎？”

    所以，半夏的戶口本上寫著18號的生日，可她的疫苗本是用12號描成18的。

    馬明霞目瞪口呆，她不期，顧謹(jǐn)只憑跟沈醫(yī)生聊的幾句話，就能把事情猜到如此詳盡。

    這還呆著干嘛，趕緊跑啊。

    原來真是瞎了眼了，她居然覺得顧謹(jǐn)人好。

    不愧人叫他是行走的《刑法》。

    再多聊幾句，只怕警車就要來抓她了。

    要說秦秀也是真蠢，當(dāng)初偷誰的孩子不好，非要偷人林珺的。

    現(xiàn)在就看沈四寶有沒有能力回天吧。

    不然她們這一串的螞蚱，可就要被顧謹(jǐn)一兜簍子提起來，扔監(jiān)獄里去了。

    她拉開門要跑，眼不丁兒的，怎么看顧法典堵在面前。

    而且他手里明晃晃的，拿著一把水果刀。

    回頭再看半夏，瘦伶伶的，腦袋比身子大，圓嘟嘟的小臉蛋上，只有兩只大汪汪的眼睛，這孩子是秦秀偷的，偷了又不肯好好養(yǎng)，給人虐待慘了。

    該不會顧法典生氣了，要?dú)⑺桑?/br>
    “法典，你可別沖動，殺人是犯法的?！彼f著，慢慢往外挪步。

    顧法典雙眼赤紅，滿身殺氣，忽而匕首一揚(yáng)。

    馬明霞再看顧謹(jǐn)：“顧教授，你兒子要?dú)⑽??！?/br>
    顧謹(jǐn)可是個大教授，大博士，大律師啊，可他居然眼睛都不眨一下，反而冷冷旁觀，難道說顧謹(jǐn)也是個卑鄙小人，而這父子今天是存心要讓她命喪當(dāng)場？

    馬明霞的心態(tài)崩了，她大喊大叫：“法典饒命啊，孩子是秦秀她媽偷的，我什么都沒干！”

    半夏也嚇壞了：“哥哥，不要啊?！?/br>
    “阿姨，吃蘋果唄。”顧法典從身后捧出一枚蘋果，把水果刀插在了上面。

    望著他赤紅的眼睛，馬明霞連滾帶趴，從樓梯上滾了下去。

    滾到下面還不忘喊一句：“我真的什么都沒干?！?/br>
    ……

    要說這輩子顧法典什么時候最幸福，除了和mama相依為命的日子，就是此刻。

    一切如他所想，果然，沈四寶夫妻就是眼紅半夏生的好，偷偷抱走的。

    很好，現(xiàn)在他就靜等爸爸帶著公安上門，把沈四寶夫妻一起突突了去。

    目送踉踉蹌蹌的馬明霞出了門，顧謹(jǐn)從包里翻出名片夾，準(zhǔn)備要打電話。

    顧法典樂壞了，且自作聰明：“爸，現(xiàn)在咱市有110呢，報(bào)警打110，一個電話公安就來了，立刻上門，咱們荷槍實(shí)彈，帶上大狼狗，去抓沈叔叔?！?/br>
    到時候他還可以找黑8要口供，他沈四寶，就等著把牢房坐穿吧。

    “爸爸不是要報(bào)警?！鳖欀?jǐn)給兒子看名片：“咱們要約醫(yī)生給你meimei做這個。”

    顧法典從初中起就沒咋上過課了，尤其英文，因?yàn)閙ama在漂亮國的緣故，更是一堂都沒聽過，所以別看他在慈心廠被稱為是藥廠陳浩南，可他連英文的國罵怎么寫都不知道。

    罵shit的時候喊成shift，還被班上一個四眼田雞給笑話過。

    看到名片上寫著dna三個字母，孩子驚訝壞了：“爸爸，你要給半夏做個蛋？”

    dna蛋，為什么爸爸要給半夏做個蛋？

    ……

    顧謹(jǐn)正在瞪兒子，女孩子怯生生的走了過來，喚：“爸爸?！?/br>
    一大一小，倆男人瞬時收聲，齊齊望著面前的小女孩。

    現(xiàn)在，顧謹(jǐn)終于可以坦然的打量她了。

    巴掌大的臉蛋上，卻有兩只大大的眼睛，一笑，眼睛就像兩彎清澈的小月牙。

    “我想，我怕是等不到見mama了?！迸⒄０椭劬Γ瑩嶂瞧?，憂傷的說。

    這孩子確實(shí)是顧謹(jǐn)?shù)呐畠?，雖然目前他只有推理，還沒有完整的證據(jù)璉，但經(jīng)過沈水芹和馬明霞的口供，他能百分百的確定她就是他的親生女兒了。

    當(dāng)她出生時，顧父正好調(diào)首都，他母親帶著meimei的兒子小北，一起去了，商量好照顧嫂子的meimei顧靈因?yàn)殡x婚而傷心，偷偷服了安眠藥尋死，當(dāng)時正在醫(yī)院洗胃，林母是癱瘓?jiān)诖驳?，去不了，而林珺大哥林珉一家也移民了，不在，而他，當(dāng)天因?yàn)橐粯稖玳T慘案，被緊急喊到了公安局。

    彼時林珺大出血，產(chǎn)房里只有法典一個不懂事的孩子。

    頭一天，他還是mama懷里天真的小傻瓜，卻在那一天，全家的重?fù)?dān)都落在了他肩上。

    他還太小了，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該怎么辦。

    據(jù)產(chǎn)科主任后來講，那天林珺大出血，用掉了五個獻(xiàn)血證，全科室的護(hù)士幾乎都跑去獻(xiàn)血了，她輸?shù)难扔诎阉淼难獡Q了一遍。

    而法典，從交錢都照顧meimei，再到收病危通知書，全是他一個人在負(fù)責(zé)。

    就是在那時，趁著混亂，秦秀夫妻把半夏偷走的吧。

    于妻子，本來答應(yīng)好的，卻沒有陪在身邊，顧謹(jǐn)是個不合格的丈夫。

    于半夏，他是個失職的，不負(fù)責(zé)任的父親。

    他慚愧之極，以至于還沒準(zhǔn)備好該怎么面對自己的女兒。

    聽孩子這樣說，倆父子皆是一臉震愕，顧謹(jǐn)更是頭皮一麻。

    “你怎么了？”他放下名片，顫聲問。

    難不成這孩子有很嚴(yán)重的疾病，卻一直沒說過？

    女孩撫著肚皮，憂心忡忡的說：“我中午不小心吃了顆瓜子，現(xiàn)在肚肚一直在咕咕的叫，我想，應(yīng)該是西瓜籽發(fā)芽啦?！?/br>
    她好難過，望著爸爸，淚眼朦朦：“我還沒見過mama呢，我不想死呀。”

    第21章 古惑仔

    一開始顧謹(jǐn)覺得半夏這孩子很眼熟,卻始終想不起來為什么。

    此時他才恍然大悟，她圓翹翹的小鼻頭，大大的眼睛,都的特別像小時候的林珺，這孩子，生的跟她mama小時候一模一樣。

    她總是怯生生的,只要發(fā)現(xiàn)有人看自己，她立刻就會回之一笑。

    但那種笑里帶著無比的討好和卑微。

    這是因?yàn)橐恢别B(yǎng)在鄉(xiāng)下，沒有父母教育，沒人疼愛的緣故吧。

    他把女孩抱了起來,讓她坐在自己大腿上，溫聲說：“不會的，你的小肚肚里有胃酸，是專門消化食物的，瓜籽會被它消化掉，變成營養(yǎng)，讓你長高長大，長的更可愛，等你mama來的時候，你會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小女孩?！?/br>
    半夏哇喔一聲,回頭說：“哥哥,爸爸好厲害喔，他懂的好多?！?/br>
    顧法典摸了摸鼻子,胃酸是個啥？

    “你中午吃了什么,讓爸爸來分析一下,你的肚肚為什么會叫?！鳖欀?jǐn)又說。

    “有西瓜,還有飯,西瓜是哥哥買的，我全吃完了，飯是爸爸的，半夏舍不得，所以只吃了一丟丟喔?！迸⒄f著，再撫撫肚皮：“糟了，它叫的更厲害了?！?/br>
    顧謹(jǐn)說：“看來它是餓了，想吃飯，爸爸給你做飯吃吧?！?/br>
    半夏突然手捂肚子，一本正經(jīng)的大叫：“不不，它不餓，它不想吃飯?！?/br>
    顧謹(jǐn)畢竟帶大過好幾個孩子，明白這孩子的心理了。

    他說：“半夏是爸爸的女兒，顧法典的meimei，這個家就是半夏的，以后我們要永遠(yuǎn)住在這兒，哪兒都不用去，還有，爸爸有很多錢的，比你能想到得都多，所以你不用擔(dān)心會吃窮爸爸?！?/br>
    這不過輕飄飄的一句話，遠(yuǎn)遠(yuǎn)補(bǔ)償不了她被抱錯的五年里受過的苦。

    但女孩喜笑顏開，搖哥哥的手臂：“哥哥，爸爸歡迎我們永遠(yuǎn)住在這兒呢?！?/br>
    而顧法典，一句話說的顧謹(jǐn)心顫，他說：“我以后要每天帶著你去院子里玩，告訴所有人，你是我的meimei，我還會把你保護(hù)的好好的，不讓任何人欺負(fù)你！”

    這時女孩又皺眉頭了：“哎呀?！彼亩瞧び纸辛?。

    “等著，哥哥去給你熱菜吃?！鳖櫡ǖ湔f。

    中午燉了獅子頭，還熱了咕嚕rou，可他只顧著自己吃，卻忘了meimei。

    現(xiàn)在冰箱里就剩下墨魚丸子啦。

    顧法典最擅長搞油炸，什么雞蛋啦，丸子一類的東西，往油鍋里一扔，炸熟再灑點(diǎn)蘸料，就是他最愛吃的，平常他也炸的很好，可今天男孩實(shí)在太激動了，沒掌握好火候，把冰凍的墨魚丸子扔油鍋里，噼哩啪啦，油已經(jīng)燒起來了。

    幸好半夏眼疾手快，提醒哥哥躲開，要不然他就得給嘣成個大花臉。

    眼看油鍋里噼哩啪啦，他抱著半夏沖出來了，沒解動的丸子在鍋里啪啪亂叫，一只只從鍋里蹦出來，全跳上了天花板。

    顧謹(jǐn)?shù)碾娫掃€沒拔通，眼看兒子抱著女兒沖出來，給嚇了一跳。

    再推開廚房的門，正好一只丸子朝他飛來，要不是他躲得及時，就要中招了。

    ……

    顧謹(jǐn)也不擅長照顧自己，但比顧法典會做飯一點(diǎn)。

    收拾好廚房，再取一包解凍的差不多的墨魚丸子，少倒點(diǎn)油，慢慢煎熟煎透，把表皮煎酥，再淋點(diǎn)香甜開胃的小金橘油，端出來，先讓孩子吃著。

    再找出掛面來煮上，等到面熟，扔兩根青菜進(jìn)去，再把顧靈早先幫他剝好的蟹黃醬加里頭，就是美味的蟹黃醬拌面啦。

    兩碗面煮出來，不說半夏了，就顧法典都贊不絕口：“還是爸爸最厲害?！?/br>
    可半夏還是不敢吃，挑起筷子，小聲問哥哥：“咱們真的不會吃窮爸爸嗎？”

    顧法典這下有理了，揚(yáng)起頭，一臉挑釁的看著爸爸。

    親meimei啊，得虧他昨天還硬梆梆的，哼！

    顧謹(jǐn)對著女兒時，聲音就會溫柔的連顧法典都覺得rou麻，他說：“不會，而且你要多吃一點(diǎn)，吃胖點(diǎn)，長高一點(diǎn)，這樣你mama才會開心?！?/br>
    畢竟親手帶大了三個孩子，他最了解孩子的心思了，懂得如何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