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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宮宴,似是沒邀城中顯貴,來的盡是朝廷官員——瞥見各大臣陸續(xù)進場,太子與傅斷水亦趕了過來,秦念久特意留心了一下紀濯然的神情,見他面上同樣恃著幾分意外、幾分探究,不由得微皺起了眉—— 連太子都不知情……人皇召開這場宮宴,究竟是要做什么? 疑惑之際,只見有后趕來的官員不明所以地帶笑踏入大殿,一見皇帝在場,便急忙斂去了臉上的笑意,匆匆要行跪拜禮,卻被一旁站著的官員狠拽了一把,以眼神示意他別多事,要他趕緊站好—— 仿佛全沒看見這一插曲般,人皇稍顯遲緩地拿眼睛掃過各個垂首恭立著的大臣,“都已到了?” 不知為何,他說話的語氣明明與之前別無二致,聽在耳中卻總有種說不出來的古怪,似是有些勉強…… 一句問完,還不等隨侍的太監(jiān)答話,他便緩緩收回了視線,“該來的都來了。余下的……未到齊也無事?!?/br> ……什么叫做該來的?秦念久無不警覺地悄然抬眼看他,又小心萬分地瞄向了國師,卻都沒能從他們面上找見任何端倪。 不知皇帝究竟有何事要宣,眾人無不屏息提心,連大氣都不敢出,大殿中一時靜得似能聽見燭芯燃裂之聲。 一片寂然之中,人皇幾不可聞地輕掙了一記,方才不急不緩地再度開了尊口,“……朕,授皇命于天,轄九陸十四洲。長久以來,卻有一派人假借‘天意’之名,奪天地氣運以修己長生,依‘修為’作挾,危朕江山……” 顛倒黑白! 意識到他在此情此景下說出這番話是何用意,秦念久一霎愕然,一旁的談太傅亦猛地抬起了頭,不敢置信地望向皇帝—— 人皇卻全沒在意階下投來的各樣視線,又是微微一掙,而后頗顯僵硬地抬起了手,自顧接下了后一句霹靂,“昭川大將軍聽令——” 看清了攤在他掌心的竟是半枚金質(zhì)虎符,不少人都倒著狠抽了口涼氣,脫口道:“陛下,萬萬不可??!” 如今國泰民安,緣何無故要向宗門人宣戰(zhàn)?! “陛下三思!” 若要開戰(zhàn),苦的只會是他們的兵將,他們的百姓! “枉生戰(zhàn)事,后人當如何記史!” …… 聲聲起伏中,卻見那大將軍毫不遲疑地徑直大步向前,跪地抬手,欲要接過皇帝手中的虎符。 連原侍立在他身旁的將軍夫人都傻住了似的,不知所措地瞪圓了眼睛,“……將軍?” 虎符幾要脫手,人皇面上剎那泄露出了一絲掙扎,牙關亦死死咬緊了幾分,似滿不愿將那兵符遞交出去般,手掌卻全不為他所控地輕輕一揚,將虎符拋至了那大將軍手上。 得見此景,各大臣一陣嘩然,渭然分成了兩派,有人不語默然,有人應聲稱好,有人高聲出言反對,更有人跪的跪、勸的勸,滿殿一時混亂不堪,而國師—— 卻仍只是不聲不響地立在皇帝身后,仿佛置身事外一般,饒有興致地遠觀著這一場鬧劇。 沒放過人皇那一剎的掙扎,秦念久與談風月面上詫色再難遮掩,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見了震驚:只怕國師已控制住了人皇,這是他的授意! ……可又為何非挑在今日宣戰(zhàn)發(fā)兵? 今日……今日玉煙宗傳來回訊,說會召集各宗長老一議,不日便會抵達皇都…… 凡人盡可使用的術法…… 電光石火間忽地明白了什么,談風月唰地轉(zhuǎn)首望向國師——他是故意在國師塔中留下了那線索,欲引得宗門人齊聚,好號令軍隊使那術法將他們一網(wǎng)打盡! 照此說來,他手上豈不還握有底牌? 滿殿亂如滾粥,喧鬧之際,只見一錦袍人忽而大步跨出了人群,以一雙星目怒視向國師,“是你!” 猶如一注冰水沖入了滾沸的熱鍋之中,眾人霎時噤聲,紛紛止住了動作,無不詫異地看著太子與國師。 百道視線注視之下,國師微微偏過了頭,動作極慢地將手臂抱在了胸前,“……哦?” 變數(shù)?算不得變數(shù)。一切尚還在他的計劃之內(nèi)——無論這太子欲要如何對付他,終也是殊途同歸。 他睨著那太子,自喉間緩緩溢出一聲邪笑,不慌不忙道:“……此、乃、陛下的、決斷,與微臣、何干……?” 紀濯然無懼無畏地直視著那黑袍國師,怒聲斥道:“怕是你已使妖法惑控了父皇!” 此言一出,舉座皆驚,就連皇帝都轉(zhuǎn)眼看向了他,眼中情緒復雜難明,開口卻道:“退下!” 紀濯然動也未動,國師亦是半點不顯慌張,又是一聲低笑,自嘲般輕擺了擺手,“……太子、怕是錯、估了微臣的能耐……” “妖人莫要狡辯!”紀濯然眉頭緊蹙,橫目看他,“你蟄伏于宮中數(shù)十年,褫奪百姓氣運為你所用,殘殺宮人,暗害皇嗣——如今,又惑控父皇,企圖禍亂天下!”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國師幅度極淺地搖了搖頭,“……不、知太子,有何、憑據(jù)……?” 他所言的種種確實難以拿出切實的憑據(jù)來,紀濯然卻神色不變,鎮(zhèn)靜地揚手直指國師,“——你自身,便是憑據(jù)!” 幾乎是壓著他的話音,傅斷水身形一錯,自袖中取出了長劍,以電光之勢擊向國師,卻沒直攻他要害,而是拿劍尖劃開了他所戴的面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