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里突然多了一根雞腿，姜茶一愣，抬頭忙道：“我不吃雞腿，奶奶您吃就好?！?/br>
    “吃吃吃，你隨哥特地留著雞腿沒剁，就是給咱們一人一個的?！崩咸忉尩馈?/br>
    姜茶又微微一愣，忍不住去看對面的莫隨，見他低頭一聲不吭地吃著飯，似乎也沒有說話的意思，于是她嘴唇動了動，只對老太太說了句：“謝謝奶奶?！?/br>
    整頓飯下來，姜茶發(fā)現(xiàn)莫隨說的話總共都沒超過十句，還基本都是跟老太太說的，只在最后收拾碗筷的時候倆人才說上話。

    是姜茶自告奮勇要去洗碗，莫隨搖頭道：“哪有讓客人洗碗的，還是我去吧。”

    姜茶道：“你都煮飯燒菜了，哪還能讓你洗碗，這多不公平，難道以后我每次來看奶奶，都坐著等吃？那我成什么人了?！?/br>
    好吧，莫隨承認，他確實不怎么喜歡洗碗這活兒。

    于是他點點頭，爽快道：“那就辛苦姜警官了?！?/br>
    又是這樣一句，姜茶干巴巴地回了句不辛苦，就端著碗筷飛快去了廚房。

    莫隨收拾好桌子，站在客廳的沙發(fā)邊上，拿著遙控器換臺，調(diào)到老太太喜歡看的戲曲頻道。

    老太太問他：“茶茶去洗碗了？”

    他嗯了聲，老太太就嘖了聲，吐槽道：“你怎么能讓女孩子洗碗，很傷手的，一點都不懂憐香惜玉?！?/br>
    莫隨眼睛眨了一下，淡聲道：“是她自己要干的，我不好打擊人家的工作積極性，再說廚房有手套?！?/br>
    老太太白他一眼，又嘆口氣，“小姑娘也不容易，早早就沒了爹媽，你還有我和你爸，她可是一直一個人生活，連個能走動的親戚都沒有。”

    莫隨聽到這話，忍不住好奇道：“姜警官老家沒人了？”

    “早沒了?！崩咸珘旱吐曇舾?，“茶茶她媽是個命苦的，十幾歲上遇到騙子就被拐走了，過了幾年，你爸跟茶茶她爸第一次辦案，破了個拐賣婦女的案子，解救出來的婦女里就有她?！?/br>
    “被解救出來之后她回老家，發(fā)現(xiàn)爹媽都死了，家產(chǎn)被那些惡親戚占光光，撕破臉才拿回來幾間房，到處是流言蜚語，她受不了，就賣了房子來容城打工，碰巧又遇到茶茶她爸，倆人就這么認識了，起初說是想報恩，后來就有了感情，倆人結(jié)婚，生了茶茶，茶茶出生的時候，你都快四歲了?！?/br>
    莫隨又問：“那……姜叔叔那邊的親戚呢？”

    “他還有啥親戚啊，特殊十年都沒了，被家里人托付給鄉(xiāng)下一個打光棍的遠親，隱姓埋名長大，要不然讀書都沒機會，好不容易等他參加工作了，那遠親也沒了。”

    “再后來你也聽說了，茶茶十歲的時候她爸犧牲了，還是為救你爸，過了四五年，她媽也肝癌走了，那時候你爸怕她受不住，經(jīng)常去看她，還領(lǐng)著來過家里吃飯，不過你都在學校，周末才回來，這才沒見過不認識罷了。”

    那時候姜茶上高一了，莫隨讀大學，學業(yè)忙碌得很，只有周末才會回家半天，給老太太把下周的飯菜準備好就又回學校了。

    老太太說完搖搖頭，感慨命運弄人，時代的錯誤就像塵埃一樣，落在誰頭上，誰就要受罪。

    莫隨一時間不知道說什么才好，眾生皆苦，你覺得自己夠苦了，卻總會發(fā)現(xiàn)有人比你還苦。

    “叮鈴噠啦啦啦——”

    門鈴聲突然響起，莫隨剛要起身去開門，就見洗完碗的姜茶一路小跑地出了廚房，“我去開門！”

    作者有話說：

    姜警官：弱小，可憐，無助.jpg

    莫醫(yī)生：……但是能吃？

    姜警官：瘋狂點頭.jpg

    莫醫(y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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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小院門外就有路燈，昏黃的燈光下站著神色著急的一家四口，年輕的mama懷里抱著個小朋友。

    院門剛打開，不等姜茶問他們有什么事，年輕些的男人就急急忙忙地問：“請問莫醫(yī)生還在家嗎？”

    姜茶愣了一下，點點頭，“……在家，你們是？”

    “我們是這個村里的，我家孩子病了，想找他看看。”年輕男人一邊解釋，一邊不停往她身后張望。

    姜茶剛想問孩子怎么了，就聽見背后響起一陣腳步聲，莫隨的聲音緊隨而來，“姜警官，讓他們先進來吧。”

    她立刻就讓開門口，讓這一家人先進來，然后關(guān)上院門，跟著走回屋里，聽見他們跟老太太打招呼：“六婆，這么晚了來打擾，真是不好意思?！?/br>
    “不要緊，孩子身體要緊，快坐吧。”老太太擺擺手應道，坐到一旁的單人沙發(fā)，讓出場地給他們。

    姜茶挨著老太太在沙發(fā)扶手上坐下，好奇地看著這一家人。

    “第一次見吧？”老太太挽著她的手，拍拍她手背，笑著問了句。

    姜茶點點頭，應了聲是。

    “家里有一個醫(yī)生，就會有左鄰右舍上門來求醫(yī)問藥?！崩咸Φ?，“你明天就知道了?！?/br>
    本來姜茶沒打算在莫家老宅過夜的，打算看看老太太就回市區(qū)，結(jié)果老太太非要留她吃飯，這樣肯定趕不上最后一班車回去，她只好留了下來。

    換洗衣物倒是不用擔心，有以前夏晴留下來的幾乎全新的衣服，也有給莫隨他姑姑準備的貼身衣服，還是全新沒拆過的，都省得去買了。

    姜茶點點頭，靠著老太太的胳膊，目不轉(zhuǎn)睛地打量著這陌生的一家人。

    莫隨看了眼被mama抱在懷里，額頭上貼著退熱貼的孩子，問道：“發(fā)熱了？體溫量了沒有？幾歲了？”

    “都到三十八度五了。”孩子的奶奶急忙應道，又說，“他還差十五天才兩歲?！?/br>
    應完又說：“肯定是著涼的，老話都說沒過五月初五不要收棉被，他媽非說現(xiàn)在天氣熱了給他減衣服，這下發(fā)燒了，都三十八度五了，也不肯讓他捂捂汗，我就沒見過這樣養(yǎng)孩子的，一點都不上心！”

    說到后來已經(jīng)有些生氣了，臉色看起來相當不好。

    孩子mama反駁道：“你那樣給他蓋著厚被子，根本散不了熱，更加不好好嗎？！”

    “人家老祖宗一代又一代都這么做，怎么你就覺得是錯的，就你能？”孩子奶奶更生氣了，聲音不由自主地抬高。

    孩子mama也生氣起來，頂回去：“老祖宗說的就什么都是對的嗎？以前沒有針打沒有藥吃才這么干而已！”

    孩子奶奶還要再說話，家里的兩個男人趕緊打圓場，“好了好了，不要吵了，這里又不是自己家，你們冷靜點，我們聽莫醫(yī)生的，人家可是專業(yè)的兒科醫(yī)生。”

    話音剛落，孩子就哇哇大哭起來。

    婆媳倆這時總算是安靜了下來，當媽的忙著哄孩子，孩子爸爸問道：“醫(yī)生，他這樣要不要帶去打針啊？”

    “不要打針，打針打多了不好的。”孩子mama立刻反駁道。

    孩子爸爸哎呀一聲，“針該打還是得打，不然你讓他一直燒下去嗎？”

    這回換小兩口有分歧了，姜茶看了覺得有點捉急，莫隨就問了句體溫，其他一句話都沒來得及說，光顧著看他們吵架了，這到底是來看病，還是來吵架的？

    莫隨倒很淡定，等他們爭了幾句，話題快要上升到男人就是不行連爹都不會當?shù)母叨?，這才擺擺手道：“你們先別急著吵，先回答我的問題，孩子什么時候開始發(fā)熱的？”

    “上午□□點的時候就摸著他的額頭熱熱的，下午四點多就升到三十八度五了?！焙⒆觤ama忙應道。

    莫隨又問：“吃藥沒有？”

    孩子mama點頭，“吃了吃了，吃了布洛芬?！?/br>
    “吃藥多久了？有沒有再量體溫？”

    “剛才來之前量了一次，是三十八度。”

    孩子mama剛應完，爸爸就遞過來一支體溫計，莫隨接過來看了看，又還回去。

    然后從茶幾底下翻出個盒子，拿出一副聽診器，示意孩子mama把孩子抱近前來。

    接著一邊聽診，一邊問：“尿還正常嗎？”

    “比平時少了一點?！?/br>
    “多喂他喝點水，防止脫水，能吃東西嗎，有沒有嘔吐？”

    “嘔吐倒沒有，喝奶還行，就是喝得少點。”

    “他精神看起來還不錯，能哭能鬧，也能吃，身上也沒有皮疹，呼吸聽著還好，問題不大，沒有心臟病或者免疫、血液系統(tǒng)方面的基礎(chǔ)病吧？”

    “沒有沒有，他平時身體很好的?！?/br>
    “那就先觀察吧?！蹦S將聽診器收回來，交代道，“回去以后，家里注意通風，不用蓋厚被子穿很多衣服去捂汗，那樣不好散熱，容易導致體溫上升過快過高，注意給他擦汗，不要再著涼了。多給他喂水，飲食要清淡易消化的，每個小時量一次體溫，要是體溫一直不退，超過三天，或者有別的不舒服癥狀，精神很差了，就要及時去醫(yī)院，不要帶他去人員密集的場所防止交叉感染?！?/br>
    交代完之后，孩子mama又問：“可是他平時就不愛喝水，這怎么辦？”

    “你可以用梨或者蘋果煮點水給他喝，有一點味道他就肯喝了?！?/br>
    孩子mama點點頭，又問：“莫醫(yī)生，人家說的可以用酒精來擦，可以退熱，真的嗎？”

    莫隨無奈地笑一下，搖搖頭，“當然不可以，千萬不要這么做，小朋友皮下毛細血管比較豐富，你給他擦酒精，在身上擦一大片，跟給他喝酒一樣，能不能退熱不好說，反倒有酒精中毒的風險?！?/br>
    交代完該注意的細節(jié)，一家人跟老太太道別，莫隨送他們出去，回來就見姜茶在打哈欠，他腳步一頓。

    姜茶也沒防備會被他看到自己打哈欠的樣子，一愣，連忙有些不好意思地閉上嘴，扭頭裝作若無其事地看電視。

    白熾燈明亮的燈光下，莫隨發(fā)現(xiàn)她白皙的耳朵飛快地變紅，他抬了抬眉，當沒看見似的收回目光。

    對老太太道：“奶奶，我上樓去書房，您別看太久電視，早點睡?！?/br>
    老太太揮揮手，說一聲知道了，眼睛根本沒有從電視上挪開哪怕一秒鐘。

    莫隨上樓，在書房待了將近兩個小時，覺得口渴便下樓喝水，發(fā)現(xiàn)客廳里只有老太太一個人在看古裝劇，姜茶不知道哪兒去了。

    “姜警官呢？”他問了一句，彎腰拿起冷水壺倒了杯水，仰勃幾口就喝完。

    “我讓她去睡了，她昨天就沒休息，今天不得早點睡么。”老太太說著又看他一眼，“你也是，早點睡。”

    莫隨笑著應聲好，實在忍不住好奇，問道：“她怎么也不休息一下就過來看您？”

    其實明天也可以，何必非得今天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她親奶奶呢。

    老太太笑著嘆口氣，眉宇間浮起無奈的嗔怪，“我問了，她說昨晚半夜接到一個報警，是個八十多歲的老太太，出去買煙，結(jié)果回來找不到鑰匙開門，被關(guān)在外面了，他們過去也沒找到鑰匙，叫了個開鎖的來才發(fā)現(xiàn)鎖壞了，又在那兒等著修鎖，等修好了才走，折騰到凌晨四點?！?/br>
    “跟老太太的鄰居了解過，說老太太的兒子沒了，新房給了孫女，不肯去和孫女住，她舍不得兒子，就一個人住在老房子里，茶茶就想到我，覺得擔心，就來看看。”

    “唉呀，她就是瞎擔心，等你爸七七過完，我就回去了?！?/br>
    莫隨聽到這里，眉頭一皺，問了句：“她不是我爸的徒弟，干刑警的嗎？怎么還要管門鎖壞了這種雞毛蒜皮？”

    “哦，茶茶跟組織申請調(diào)到基層派出所啦，就在你單位那個街道的派出所，派出所可不就管這些家長里短么?！崩咸忉屚?，又催他，“你趕緊去洗洗睡了，我等看完這集電視劇?！?/br>
    鄉(xiāng)村的夜總是安靜的，深夜時氣溫慢慢低下來，姜茶第二天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整個人都陷在被子里，窗沒關(guān)，吹進來的風有些冷，遠處傳來犬吠聲。

    時間在八點半左右，姜茶從床上下來，疊好被子，去陽臺摸了摸自己昨晚洗的衣服，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干了，便換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