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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么大的動靜,他忍不住想,嚴綏是聾了么! 身后傳來不緊不慢的腳步聲,始終穩(wěn)定地墜在身后,橋頭那顆梨樹漸漸自薄霧中顯現(xiàn)出輪廓,紛紛揚揚落了滿地盈白,江緒深深吸了口氣,在愈發(fā)劇烈的搖晃中捕捉到了點細微到無法分辨的吱呀聲,神情驟然一變。 早些時候便有天寒地凍時鐵鎖橋被積雪壓至崩裂的事發(fā)生,所幸那回橋上無人,江緒明顯地喘了口氣,提氣輕身,更加拼命地往前奔去。 管得高航要做什么!總歸最危險的是我! “江緒,拔劍啊,”身后傳來高航不依不饒的聲調(diào),“遇事只會縮在大師兄身后,你還真是個廢物啊?!?/br> 那也得有劍能拔啊!江緒腹誹道,咬緊的牙關(guān)間泄出點紊亂呼吸,距離盡頭不過十幾步之遙,背后卻驟然傳來嘶嘶轟鳴——燃火訣遇上濕冷春雨,無數(shù)水汽蒸騰四散,江緒躬身旋腰,險而又險地避開了高航的法訣。 “你瘋了?”他終于忍不住對高航喊道,“今日陰冷,你竟還用燃火訣,這鐵鎖橋怎么經(jīng)得起折騰!” “那豈不是更好,”高航兩指并攏豎起在胸口處,突兀地停了腳步,“江緒,你還真是蠢,我本就是要你死,又怎會在意這些?!?/br> 江緒卻不再答他,腳下步伐愈發(fā)急促,可惜橋上濕滑,他數(shù)次向背后摸去,卻只能摸個空,這回倒是想起簡樓子跟嚴綏的訓斥,暗暗后悔出門時總是忘記帶上自己的劍。 而高航則是眼神陰鶩目送著他朝著那棵樹,眼見著江緒即將離開橋上,他一直豎在胸口前的手悍然前劈,比原先更甚的爆裂聲轟然在江緒身后響起,他小腿發(fā)力,瞬息間便躍向了灰蒙蒙的穹空。 嘩啦——! 一冷一熱驟然交替,鐵鎖橋便直接斷裂開來,江緒腳下一空,猝然睜大了眼。 高航居然真的敢……! 他下意識地發(fā)出聲短暫的尖叫,灰蒙天穹迅速占據(jù)了全部視野,春雨如刀割在面上,在好一段時間里,江緒腦中一片空白,只能隱約意識到自己張嘴吐出了個破碎的人名。 似乎是…… “嚴……綏——!” 尾音在獵獵長風中破碎不成調(diào)。 “嚴綏——!” 他猛然跌入個堅實溫熱的懷抱中,頭頂隱約傳來聲悶哼,江緒茫然睜大眼,溫熱淚水后知后覺沖出眼眶。 “哭什么?”嚴綏嘆著氣笑,“有事了才知道喊我,還真是個沒良心的?!?/br> 他單手攬住江緒,另一手撐著那柄素青竹傘,有竹葉混著些微梨花瓣在崖間盤旋,江緒本能地掙扎,腰間卻倏然一緊。 “別亂動,”嚴綏低低笑了聲,帶著他悠悠然往上飄去,“緒緒的確是長大了,不像幼時那般能輕易抱住了?!?/br> 江緒低頭看了眼,泛江轟鳴著自崖底奔過,嚴綏的靴尖輕巧自一片青竹葉上點過,便帶著他往上拔高了一截。 踏葉飛鴻,師兄此次歷練果然所得頗豐。 他自覺地攬住了嚴綏的手臂,指節(jié)用力到泛白,后怕地舒了口氣,乖順認錯:“我錯了,師兄。” 嚴綏只是淺淡地瞧了他一眼,道:“上去再跟你講這事?!?/br> “噢?!?/br> 江緒乖巧應了聲,視線四處轉(zhuǎn)了圈又重新盯著嚴綏看,鬢發(fā)濕漉漉地貼在面上,令人無端想起那只被關(guān)在籠子里的白鸚鵡。 也不知是誰像誰,嚴綏想著,嘴角笑意愈發(fā)溫緩。 四周呼嘯山風和料峭春雨都被那柄青傘跟嚴綏擋了個干凈,江緒剛想動一動,腰間那只手臂便警告般地收緊些許。 于是他只好當個安靜擺件,任由嚴綏慢悠悠地帶著自己往上飄,視線在對方身上梭巡了好幾回,最后還是落在了傘柄上。 別處都不太適合,江緒想,除了那些個浪蕩子,哪有人會一直盯著臉看的人,屬實是過于失禮了。 只可惜山谷幽靜氣氛古怪,他安靜了好一會,終是忍不住,喚道:“師兄。” 嚴綏聞聲低頭,便撞上那雙眼眶微紅的琥珀瞳,淺淡的,似是蘊了一整個早春的濕軟春雨和明媚山水。 “怎么了?”他開口時嗓音低啞,就像是怕驚擾了一個幻夢,“緒緒要說什么?” “我有些冷,”江緒也半真半假地對他抱怨,尾音微微綿長上翹,“你可是不行了?” 握著傘柄的指節(jié)一緊,嚴綏似乎是笑了聲,低低的,微不可查。 “再亂說話,”他難得無理了回,“我便松手了。” …… 待得重新踏上了瓊霄峰,江緒飛快松了手,鐵鎖橋斷成兩截垂落,他舒了口氣,只覺兩腿發(fā)軟,從黃泉門口走了遭。 若是沒有嚴綏在…… 他想著,又神情一頓,嚴綏重新?lián)沃鴤氵^來,不由分說地將他拉進傘下。 “既然這橋壞了,”他聽見嚴綏自始至終沒什么變化的嗓音道,“不如先休一日,此番動靜頗大,其他峰主自然也收到了消息,都在趕來的路上?!?/br> 江緒卻搖了搖頭,道:“還得勞煩師兄送我一趟,如今過去也能趕上早課?!?/br> 終歸是我這些年太懶散了點,江緒想,若今日我?guī)е鴦?,能有一?zhàn)之力,也不至于等著嚴綏來救我。 師兄總會有不在的時候。 “你——”嚴綏略微壓著眉尾,眼神有些暗,“此時與你有關(guān),怎可一走了之?!?/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