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今日便空手進(jìn)了昭陽殿，蕭令明倒也沒說什么，倒是這些時日熟稔起來的碎兒見了他也沒什么顧忌，她素來除蕭令明之外只怵只敬武帝一個，“王爺今日倒是空手來了？”

    宋顯佯裝討?zhàn)垼瑢λ还笆?，“本王黔驢技窮，碎兒姑姑見諒。可即使今日沒東西帶給姑姑，姑姑可也別連口茶都不給本王?！?/br>
    蕭令明隨他倆笑鬧，也不覺得失了規(guī)矩，只覺得這一言一語，你來我往，叫整個昭陽殿都暖了起來。

    可惜沒幾句，碎兒便認(rèn)了輸，做了個鬼臉便退出去親自取點(diǎn)心，蕭令明睨了宋顯一眼，哼道：“你倒是出息了，連碎兒都使喚得動了?！?/br>
    蕭令明說著便起身往香甕里加了一勺香粉，宋顯見了隨口道：“慣喜歡您這兒的香料，原覺得是父皇的龍涎香，可如今聞多了又覺得不是，龍涎香連后味都是苦的。”

    “就是龍涎香，只不過你父皇覺得不合妃嬪，又加了些別的，摻著用罷了?！笔捔蠲骱仙鲜种械南懔舷蛔?，正要扣上放下，卻陡然臉色一變，他下意識地伸手往香翁上扶，手一松，掌中的鑲寶虎紋金銀香料匣子便重重地落到了地上，登時崩裂開來，猩紅的香末飛濺而出。

    蕭令明的手也沒能落到香甕上，他沒能借到力，足下一個踉蹌，被驚了一跳的宋顯一個箭步?jīng)_過來抓著手拉住。

    可落到宋顯掌心里的手，卻不是往日那樣溫涼的，反而燙得嚇人，還帶著一層黏膩曖昧的汗?jié)瘢灰宦涞剿物@手里。

    他也算是見慣了風(fēng)月的，當(dāng)即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您這……”

    蕭令明皺著眉，推開他往后退了一步，深深吸了口涼氣，遮掩道：“……想是香料匣子放的近，碎兒取錯了，你且退下！”

    宋顯見他如此，下意識地往下看了看自己就上前了一步，“可我怎么……”

    “以藥媚上是死罪！自當(dāng)是給我用的，你退下！”

    宋顯不退反進(jìn)，他英俊的眉眼因?yàn)槟婀舛魂幱罢谘冢@得越發(fā)深邃莫測起來。

    他沒有留下來做些什么授人以柄的想法，可就是對她這樣的回避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夭粷M起來，他漫步上前，徐徐貼了上去，哄著問：“您不要顯兒嗎？”

    蕭令明沒有再退，他的吐息濕潤暖熱，伴著濃烈的甜苦香氣撲在宋顯的面上，他在昏黃燭光下明暗分明的臉被陡然盤旋而上的欲氣蒸騰得白里透緋。理應(yīng)該是更見軟和嫵媚的，可蕭令明那張臉卻反倒透著些許吊詭邪氣，只是叫朦朧的燭光籠著，宋顯又一時間欲障迷眼，不曾發(fā)現(xiàn)罷了。

    只聽蕭令明輕輕反問：“我該要的，不該是你的父皇，當(dāng)今圣人么？”

    這話莫名地觸到了宋顯心里那塊他與眼前人都心知肚明的隱痛，明知眼前人是刻意的，宋顯仍是劈手掐了蕭令明的下頜，“您都這樣了，怎反倒硬氣了？”

    他并沒用太大的力道，蕭令明抬手一拍就開。

    宋顯見他似乎當(dāng)真氣了，這才一笑，令兩人間緊繃的氣氛徹底散開了，他摸了摸蕭令明的額頭，頗為輕佻地哼了一聲，低聲哄道：“碎兒不在，我去給你找個小宮女兒？”

    他看她神色又故意道：“還是您非要碎兒不可？”換來蕭令明的一記斜眼，這才迤迤然一禮，“行了，您等著。兒臣這就去給您找個模樣好的來?！?/br>
    宋顯方轉(zhuǎn)出內(nèi)殿走到廊上，便碰上了捧著點(diǎn)心的碎兒。碎兒見了他出來了隨口一問，“您怎么出來了?！?/br>
    “母妃吩咐本王叫姑姑在這兒守著?！?/br>
    “怎么了？”碎兒問。

    ——怎么了。

    你主子媚上的玩意兒不當(dāng)心燒到了自己身上，本王作為她的好兒子得給她找個小宮女兒瀉火去，宋顯心里頭帶著股子無端而生的怨氣想著。

    ——可怎么就不能是我呢？

    ——我那么喜歡她。

    ——我那么喜歡她！

    父皇不在京中，她見自己時內(nèi)殿素來清凈。

    而自己在余陶陶有孕之后，又用回了避子之物以防俞雅肚子里冒出個意料之外的孩子。

    ——怎么就不能是我呢？

    宋顯想到這，微微一笑，端潤如一，“母妃有要事同本王商議，你守著就是了?！?/br>
    第29章

    宋顯推了殿門進(jìn)去，腳步悠緩地向前走著。他心思已定，此刻倒也不急切，倒想走得更慢一些。里頭的東西太好了，連這么走著接近的一步步都令他期待。

    “呼——”一陣寒風(fēng)驀地吹開了未曾合攏的窗牖，呼嘯著撲卷進(jìn)來裹狹著內(nèi)殿的層層帷幔都亂了起來。柔軟的緞料四下翻涌卷動，幾乎撲到了宋顯的面上，被他一掌抓住推開。

    再往前走，描畫細(xì)致繁麗的絳色瓷地上散落著三兩衣飾，倒也不見慌亂匆忙，看起來像是被人悠閑地隨意棄置。宋顯順著這些零碎玩意兒一路往前走著，十步之后，他停在了兩扇二人多高嵌著山水異獸繪面錦緞的門后。

    這是內(nèi)殿里的暖屋，他從未踏足過。

    ——這樣私密的地方，這天底下應(yīng)當(dāng)也只有他父皇這一個男人踏足過。

    宋顯白皙修長的手懸停在門扉之上頓了一會兒，而后前探用力，向兩側(cè)推開了這兩扇隱秘的緊閉門扉。

    殿里已經(jīng)很香了，可這暖間竟是還要過分些。又甜又苦的氣息探卷進(jìn)肺腑間，壓得人透不過氣來，令宋顯的額角都沁出了細(xì)密的汗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