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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都懷疑云間城人那樣稀里糊涂活在夢里是不是更好? 溫七給柯泥把鎖鏈解開,道:你家人讓我把你送到廣陵城許家, 那是你姨娘家是嗎? 柯泥聽到姨娘二字回過神,愣愣點了點頭,好像終于反應(yīng)過來了。 溫七又道:許姨娘讓我來找你的,你要是信我,我把你接回去。 柯泥還是愣的,大概是被人折磨太久,神智都不太清楚,溫七沒空等他慢慢反應(yīng)了,他有點擔(dān)心蘇九歸什么情況,道:先走。 柯泥還未反應(yīng)過來,就被溫七一把拽到背上。 溫七背著他在林間行走,狼妖夜間也可視物,此地陰森森的,溫七總覺得背后有鬼來追。 他背著柯泥在林中奔跑,突然,他聽到了一聲慘叫。 那一聲慘叫太疼了,好像要把七魂六魄都吼出來,溫七知道這是蘇九歸在生剖妖丹。 蘇九歸剖妖丹從來不讓他看,溫七也很聽話一次都沒看過,所以他只聽到聲音,從聲音來猜測,那應(yīng)該是一種很極致的疼。 溫七停在林間,怕嚇到柯泥,想等蘇九歸那邊結(jié)束之后再過去。 可柯泥好像聽出了這是誰的聲音,原本埋在溫七肩膀上,這時候抬起頭來,像是個被吸引的小鳥一樣伸長脖子看。 慘叫聲足足持續(xù)了一炷香,一炷香之后慘叫聲沒了,又剩下細(xì)細(xì)的抽泣聲,那個狼妖竟然哭了。 溫七想了想,托著柯泥走向蘇九歸。 他到的時候果然一切都結(jié)束了。 柯泥連站都站不利索,下地腿就發(fā)軟,溫七只能勉強(qiáng)扶著他。 蘇九歸站在兩盞紅燈籠中間,他旁邊跟著一副傀儡,那傀儡是竹子隨手扎的,風(fēng)一吹,衣袍裹上嶙峋竹骨,顯現(xiàn)出里面根本不是人,充其量只能算是一副骨架。 不知道為什么,溫七總覺得蘇九歸和一副傀儡骨架站在一起更加不像個人了。 蘇九歸腳邊躺著兩個人,一個已經(jīng)是尸體,一個還在垂死掙扎。 妖物的死亡很緩慢,蘇九歸沒有捏碎他的心脈,蛛絲很鋒利,下手極其準(zhǔn)確,他早就說了自己只想要妖丹,對其他東西根本不感興趣。 陳恒被生剖了妖丹,躺在旁邊茍延殘喘,他剛才慘叫時咬到了自己半截舌頭。 陳恒的胸前有一個很小的口子,蛛絲曾經(jīng)在里面游走,然后準(zhǔn)確拿到他的妖丹再全身而退。陳恒大概根本沒想過自己還有這么一天,躺在那兒甚至有些可憐樣。 溫七有些看不下去,想要帶著柯泥走,他覺得這小少爺細(xì)皮嫩rou的,應(yīng)該也見不了多少血。 他剛想走,柯泥卻不愿意,拉也沒拉動。 柯泥慢慢蹲下來,看小狗一樣看著陳恒。 陳恒本來躺在地上等死,看到柯泥之后卻下意識想跑,溫七大概能理解,人都是要臉,死也要死成個英雄樣,他接受不了這樣,為什么讓柯泥來看? 他把柯泥當(dāng)個狗來養(yǎng),怎么打怎么罵都行,那是他的奴才,哪有主子死了讓奴才來看的? 陳恒抬起頭,看見柯泥的臉,就像是看到了什么極其恐怖的東西,瞳孔驟然收縮。 陳恒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想掙扎,可他都快死了,根本翻不出什么花樣來,只能狼狽地抽搐。 像是一條魚,被開膛破肚了非要撲騰兩下。 陳恒要死,柯泥就蹲著看,陳恒臨死前要跑,柯泥也蹲著看,陳恒跑的時候掙扎太過,鮮血越來越多,柯泥也就看著。 他這么一直看,一直看,等看到天邊泛起魚肚白,他才瞇了瞇眼。 陳恒嘴里發(fā)出啊啊啊啊的聲響,像個可憐的蛆蟲一樣扭來扭去。 后來陳恒動了動,連個手指都蜷縮不起來,只剩下了呼呼的喘氣聲。 赫赫赫赫 他喉嚨跟壞了一樣,臨死之前本能想要求生,可是氣息越來越微弱,越努力越無力。 柯泥看膩了,他站起身,看向身邊的兩個人。 溫七看不得這個,但人也沒跑,就是規(guī)規(guī)矩矩站在蘇九歸身邊,像是個忠心的奴才。 柯泥一下子就知道誰是管事的。 蘇九歸對陳恒沒興趣,他瞇著眼眺望著天邊亮起的那一道光,暖光在他臉上度了一層,勾出他挺直的鼻梁。 蘇九歸腳邊躺著的就是陳恒,就剩下最后一口氣,這四周都是腐爛與死亡的氣息,和蘇九歸形成鮮明的對比。 越是這樣,柯泥就覺得他越是漂亮。 蘇九歸察覺到柯泥的目光,問:看完了? 柯泥有些呆愣,點了點頭。 走了。蘇九歸道。 溫七了然,他們一旦在哪里露面這地兒就不能待了,玄符軍會追隨著他們的腳步一路尋過來。 溫七吹了一聲口哨,原本靜謐的林間突然有什么東西在奔跑,馬蹄聲震天,一路跑來林間,驚動飛鳥振翅而飛。 一輛馬車停在跟前,柯泥看到馬車上懸掛著一個鈴鐺,大概以前是給牛用的,有人的手掌那么大,牛鈴鐺上刻著一個字蘇。 柯泥好像懂了,世道亂,玄符軍不頂用,修士忙著抗魔,普通人若是遇到妖邪走投無路會找一些散官。 散官是民間人的稱呼,對應(yīng)的是玄符軍,還有一些有品級的小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