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片刻后,有人從樹后繞出來。 沒錯,是“人”。 那是個瞧著約莫十三四歲的少年,五官還很稚嫩,介于男孩與少年之間。他身形瘦長,長發(fā)未束,在這寒冷的冬日,卻只穿了件單薄的淡黃短衫。 他沒有穿鞋,赤腳踩在雪地上,褲腿下露出一截纖細(xì)的腳踝。 少年不懷好意地咧嘴一笑,露出兩顆尖尖的犬齒:“黎阮,好久不見了?!?/br> 黎阮不曾見過這個少年,但他識得這個氣味。 他眼眸慢慢瞇起:“你是來找我打架的嗎?” 黎阮如今這模樣其實沒什么氣勢,小小一團(tuán)絨球,就算耍狠瞧著也不怎么唬人。但少年顯然不這么想。黎阮不過是往前邁了半步,他立刻下意識后退,瞬間氣勢全無:“是、是又怎么樣?” “我告訴你,我已經(jīng)能修成人形了,這次我絕對不會輸?shù)?!”少年嚷嚷著,不像是在對黎阮說,反倒像是給自己鼓勁,“今天我一定能把洞府奪回來!” 這少年是只黃鼠狼精,就是黎阮如今住的那個洞府原本的主人。 三百年前黎阮到了長鳴山,看中這峽谷的靈氣充裕,現(xiàn)在這里落個洞府安身修煉??赡菚r候,這黃鼠狼精圈了這峽谷整塊的地盤,不愿意分給黎阮。 黎阮索性和他打了一架,把他揍跑了,強(qiáng)占了他的洞府。 爭地盤這種事,在妖族其實很常見,敗者自會換個洞府修行。 黃鼠狼精也是如此,據(jù)黎阮所知,他已經(jīng)在山中找到了另一處洞府落腳。 但偏偏這黃鼠狼精好面子,認(rèn)為自己只要勤加修煉,遲早有一天能打敗黎阮,把洞府奪回來。于是這三百年間,他每隔一段時間就來挑釁黎阮一次,每次都被黎阮一通好揍。 這次黎阮被打回原形,他自然不會放過這個難得的機(jī)會。 黎阮把裝著魚的小筐推到一邊,仰頭看向面前的少年。 “來吧?!?/br> . 小狐貍外出尋找食物的時候,江慎正坐在洞府外看書。 若換做旁人,因腿傷無法自如走動,只能困在這小小一方山洞中,多半會感到日子很無趣。 但江慎不這么覺得。 平日有那小狐貍在山洞里陪他,一人一狐玩鬧,說話,或是一起學(xué)著做點便于生活的小玩意,每一日都過得很充實。 而小狐貍外出時,他便在山洞外看看書,打發(fā)時間。 雪后的陽光曬在身上感覺不到多少暖意,江慎披了件帶毛邊的玄色斗篷,涼風(fēng)吹過,他裹緊身上的衣袍,按了按眉心。 這幾日也不知怎么,總覺得身體比往日更加容易疲憊,也更加畏冷。 江慎精神不佳,沒了讀書的興致。他把書扔到一邊,抬眼望向遠(yuǎn)方樹林。 林子里靜悄悄的,除了隱隱約約的水流聲,聽不見其他響動。 雖然江慎極為享受近來閑適的時光,但沒了那只總跟在身旁的小狐貍,不免有幾分寂寥。 今日……是不是去得太久了? 再不回來,天都要黑了。 江慎思索片刻,取過放在一旁的拐杖,起身往林中走去。 江慎在這洞府住了小半個月,幾乎已經(jīng)摸清了這附近的路。峽谷里的地勢還算平坦,但出谷的方向有個較為險峻的坳口,這也是江慎一直沒法走出這峽谷的原因。 他想起小狐貍臨走前說過,今日要去林子里的溪水邊抓魚,便往溪水的方向走去。 走出一段距離后,忽然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江慎對這味道很熟悉,他抬眼望去,遠(yuǎn)處的雪地里,氤氳著點點血色。 這片雪地已經(jīng)被踩得不成樣子,那血色在雪地上顯得極其刺眼,一滴又一滴,一直連續(xù)到樹林里。 江慎連忙加快了腳步。 下雪讓原本平坦的山路變得有些難走,江慎撐著拐杖又往前走了一段,終于看見了那道鮮紅的身影。 他背對江慎蹲坐在林子里,身上的絨毛變得亂糟糟的。 尾巴好像還沾了點血。 江慎心下一緊。 似乎是察覺到身后的動靜,小狐貍回過頭,看清來人后疑惑地歪了歪腦袋:“江慎,你怎么來啦?” “你這是——” 江慎視線往前方看去,小狐貍面前還有另一只動物。 那是一只成年的黃鼠狼,體型比小狐貍足足大了有一倍,身上的絨毛比小狐貍還要亂,前腿有道很明顯的傷口,后頸處甚至禿了一塊。 他伏在一棵樹下,正在……進(jìn)食? 江慎看見的那串血跡一直連續(xù)到黃鼠狼腳邊,是一只已經(jīng)被咬死的野兔。 江慎:“……” 江慎閉了閉眼:“這到底怎么回事?” 黎阮指著面前的黃鼠狼:“他找我打架,但是沒打贏,被我揍了?!?/br> 黃鼠狼心不在焉地啃著野兔,聽言幾乎要跳起來:“我是因為今天沒吃東西,肚子餓了!” “那你現(xiàn)在吃飽了嗎?”黎阮瞇著眼睛,兇巴巴地問,“要不要我們再打一次?” 黃鼠狼頓時蔫了。 他看了眼黎阮,又看了看旁邊的江慎,道:“不打了不打了,你們有兩個,二打一,不公平?!?/br> “而且你現(xiàn)在沒有法力,打贏你也沒意思。”黃鼠狼道,“凡人有句話叫什么來著,君子不趁人危險?!?/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