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能有這樣偷閑避世的想法？

    江慎無聲地舒了口氣，收回目光看向身旁的小家伙。

    江慎在這休息，小狐貍也沒走開，靜靜蹲在一旁陪他。那鮮紅的絨毛在陽光下根根分明，被微涼的風吹過，輕輕浮動。

    江慎道：“如今我行動不便，這衣冠冢只能暫且立在此處，待我身體好些，便去林中給他們收尸，再將這衣冠冢移開。”

    黎阮“嗯”了一聲，還是眼也不轉(zhuǎn)地望著他。

    “你是不是有什么話想對我說？”江慎問。

    黎阮兩只前爪無意識踩了踩，像是有些猶豫，而后又下定決心一般，認真點了點頭。

    江慎道：“想說什么就說吧?！?/br>
    “你……”黎阮問他，“你不怕我呀？”

    江慎先前就幾乎斷定救他這只小狐貍是個小妖怪，所以聽見他口吐人言時，并未太過驚訝。雖然狐貍會說人話的確駭人聽聞，可面前這只狐貍，生得嬌憨可愛就罷了，說話聲音也軟乎乎的。

    就連問這話的模樣，都可愛得有點冒傻氣。

    江慎眼底帶了點笑意，從頭到尾仔仔細細來回打量它幾次，挑不出半點會讓他感到害怕的地方。

    他想了想，換了個隱晦的說法：“你不害我，我便不怕?！?/br>
    “我當然不會害你，我救了你呢！”黎阮尾巴擺得十分歡快，“我絕對不會害你的?！?/br>
    這話江慎從小到大其實聽過許多次，無數(shù)人費盡心機討好他，向他允諾忠誠，可最終能實現(xiàn)的，不過寥寥。這種承諾，若是旁人說出來，他一個字也不會信，也不敢信。

    可現(xiàn)在偏偏是從這么個小家伙口中說出來。

    江慎又笑了下，點點頭：“好。”

    “你剛才說，他們是為你而死，所以你要報答他們，會對他們的家人好。那……”小狐貍眼睛亮亮的，“那我救了你，你是不是應該對我更好呀？”

    小狐貍這話說得很坦然，好像一點也不覺得施恩圖報是件奇怪的事。

    這不失為一件好事。

    不圖報的恩情，只會讓江慎覺得不安。

    可江慎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眉宇微微蹙起。

    “我自然也會報答你，不過……”他手中撥弄著不知哪兒來的草葉，神情難得有些遲疑，“你先前與那只小山雀說，留下我，是為了與我雙修？”

    他望著面前這瘦瘦小小，他只用一只手便能托起來的小狐貍，十分不確定道：“你口中的雙修……是何意？”

    總不能……是他想的那樣吧？

    第6章

    江慎當然知道雙修是什么意思。

    如今民間最為流行志怪話本，尤其在民風開放的江南一代，有些膾炙人口的故事中描寫的妖怪，甚至還會被坊間競相追捧。

    雙修這個詞，便是江慎從一本志怪話本中讀到的。

    但這個詞在話本中指的好像是……交合。

    黎阮眨眨眼，疑惑道：“雙修還有別的意思嗎？”

    小狐貍似乎不明白他為什么會這么問，腦袋微微歪著，一副單純懵懂的模樣。

    江慎頓時覺得是自己想得太多。

    這小狐貍顯然并未與凡人相處過，心智單純無暇，與孩童無異，他怎么能有如此污穢的念頭——

    下一秒，黎阮語出驚人：“就是要你和我睡?！?/br>
    江慎：“咳咳咳——！”

    沒想過小狐貍會說出這種話，江慎猝不及防被嗆了一下，劇烈地咳嗽起來。

    這小狐貍是從哪里學來的渾話？

    江慎自小熟讀四書五經(jīng)，在身份逼迫下不得不恪守禮數(shù)，但他認不是什么正經(jīng)人。尤其后來去了邊關(guān)駐軍，結(jié)識的朋友三教九流都有，絕不是古板的性子。

    可說這話的是小狐貍。

    江慎頓時有種自家崽子學壞了的感覺。

    他肋骨的傷還沒完全康復，咳嗽牽動舊傷，一咳起來就沒完。

    江慎咳得頭暈目眩，余光瞧見那抹鮮紅靠了上來，一只毛絨絨的爪子搭在了他的胸口。輕輕拍了兩下，像是想幫他順氣。

    他抬眼，對上了對方……有點嫌棄的目光。

    “別緊張嘛，我不會現(xiàn)在就碰你的。”黎阮道，“長得這么高，膽子卻這么小，和我雙修有這么害怕嗎？都說了不會害你。”

    黎阮數(shù)落了他兩句，又嘆了口氣，低聲哄他：“我雖然是只狐妖，但我又不是真的禽獸，你別怕?！?/br>
    江慎：“……”

    這都什么跟什么。

    江慎哭笑不得：“咳咳……這話是誰教你說的？”

    “啊？”黎阮疑惑地問，“什么話？”

    “禽獸?！苯鲉枺澳阒肋@個詞是什么意思嗎？”

    “我當然知道，就是指壞人。”黎阮得意道，“阿雪教過我的?！?/br>
    江慎：“……”

    雖然好像也沒說錯，但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江慎問：“阿雪，是今日那只小山雀么？”

    “不是的?！币娝辉倏人裕枞顝乃砩掀饋?，道，“阿雪是只很厲害的大妖，比我還厲害。不過他很少離開洞府，也不喜歡別人去打擾他?！?/br>
    “比你……還厲害？”

    江慎上下打量他一眼。

    “我之前很厲害的！”黎阮瞧出了他眼中的懷疑，惱道，“你別不信，我法力很高的，等我和你雙修恢復法力之后，我一下子就能把你的傷治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