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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或是一個沾著一點江潭落氣息的幻影。 郁照塵清清楚楚地知道這不是江潭落,甚至那幻影就連氣息也微弱得可憐。但此時的他,還是如飲鴆止渴般朝幻影看去。 那身影離他很遠很遠,郁照塵看不清他的面容。 “潭落,你在嗎?” 他向幻影問。 水鏡中的幻影并沒有回答,只是慢慢地轉(zhuǎn)過了身,似有些疑惑地向郁照塵看了過來。 “和我說說話,可以嗎?”郁照塵小心翼翼地問。 那道幻影在這個時候輕笑了一下,然后輕輕地叫了一聲:“照塵?!?/br> 他的聲音身影還要模糊,縱然是郁照塵都聽得不怎么真切。 但這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卻是他自毋水之后第一次聽到江潭落的聲音。 郁照塵本已碎裂的道心,又傳來一陣劇痛。 “他們覺得你死了,但是我知道沒有。” “一定沒有……” 郁照塵的理智告訴他,眼前這一切只是殘存氣息構(gòu)成的幻影,它遲早都會隨著氣息一起散去。 但無比簡單的“照塵”二字,卻讓他愈發(fā)偏執(zhí)地堅信江潭落沒有死。 水鏡中的幻影就像是沒聽清楚郁照塵說什么一樣的歪了歪頭,然后又叫了一聲“照塵?!?/br> 江潭落重回昆侖時,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幅場景。 一頭白發(fā)的郁照塵立在玄冰榻前,無比溫柔地同幻影說著話。 嘶……江潭落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圣主你冷嗎?不對,無嗔剛問出這句話就想起江潭落的真身還在蓬萊,圣主只是趁著郁照塵神魂不寧放松警惕的時候,投了一點神識過來而已。 果然,江潭落說:不,我瘆得慌。 他為什么要給我的尸體蓋被子? 要不然圣主我們還是走吧,這里好可怕,萬一郁照塵發(fā)現(xiàn)了你怎么辦?無嗔攛掇道。 你怎么還是那么愛打退堂鼓?在無嗔化出劍靈前,江潭落從沒有想過自己的本命靈劍竟然會這么慫,他恨鐵不成鋼地說,我這次來有要事做。 看到不遠處郁照塵還在與幻影說話,無嗔稍稍放下一點心:什么事呀?它問。 我那個身體,是心頭血化成的。 嗯嗯! 剛才郁照塵一直為傀儡輸送靈氣,它可能馬上就要被擊散了,江潭落嚴肅地說,要是那身體散在郁照塵眼前,問題就大了。 為什么啊?不是逐漸透明歸于虛無嗎?無嗔疑惑道,我覺得郁照塵已經(jīng)有心理準備了。 要是那真是我的身體,的確是會歸于虛無的,但你別忘了,它是我心頭血凝成的。 那……無嗔緊張了起來,那它會怎么樣啊? 當著郁照塵的面,化作……一灘血水。江潭落無比艱澀地說。 ……臥槽?!這也太狠了吧! 宿主趕緊想想辦法!無嗔催促到。 辦法不是那么好想的,當初攻略郁照塵的時候,對方雖然心思深了一點,但想法還是可控的。而現(xiàn)在……江潭落完全不知道郁照塵下一步要做什么。 他只能從這幾天郁照塵的所作所為中猜到——若是“江潭落”在他化作一灘血水,這三界怕要危險了。 江潭落可以不管郁照塵,但他不能不理三界。 只是哪怕在如此危急的時刻,看著眼前的郁照塵,江潭落還是忍不住想……人死如燈滅,現(xiàn)在這么深情有什么用呢? 我知道了!江潭落靈機一動,看向水鏡,郁照塵估計是引不走的,只能試著附身幻影了。 語畢,沒等無嗔說什么,江潭落的神識就落在了水鏡里模糊的幻影中。 “……潭落你真的不愿意再回來看看我嗎?” “明明只有幾天不見,但我卻覺得像是隔了數(shù)千年?!?/br> “怎么辦?我永遠也忘不了你。” “所以你回來好不好,教我怎么補償你……” 郁照塵發(fā)現(xiàn),無論自己怎么說,鏡子里的人都只會回答簡單的語句。比如叫自己的名字,再比如點頭亦或是“好”、“嗯”一類的短句。 “見到”江潭落的歡喜,就這樣被一點點沖散,郁照塵忽然停了下來,他再一次固執(zhí)地為水鏡里的幻影注入靈氣。鏡子里的身影,稍稍清楚了一點。 就是這個時候! 已經(jīng)附身幻影的江潭落,終于開口了。 “忘了我吧……”小鮫人那模模糊糊的聲音,伴隨著水流的聲音傳到了郁照塵的耳邊。 剎那間,郁照塵便覺一陣刺入骨髓的寒意。 “你說什么?”郁照塵咬著牙輕聲說,“……我要怎么才能忘了你?” 江潭落、月西瑕,這兩個名字早就刻在了郁照塵的仙骨上,烙在了他的神魂中。 怎么才能忘? “封印記憶吧,我只是圣尊大人漫長人生里一個可有可無的人,”江潭落輕聲說,“我不值得圣尊大人記得?!?/br> “短短幾月相處而已,圣尊大人遲早會忘記我。” “為一個小鮫人困在這里,不值得?!?/br> ……不值得? 江潭落說,封印記憶,亦或是直接封印了情絲吧。 這樣你就再也不會難過,再也不會有遺憾了。 沒有情絲的江潭落,只留下了理性的思維,他猜不到這番由“江潭落親口說出”的話,是一把怎樣的利刃,刺向了郁照塵的心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