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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風(fēng)雪在兩人肩頭積下了薄薄一層白霜,謝晏發(fā)梢都濕了,雖然帶著皮手套,里面的手還是凍得冰涼,嘴唇都淡淡發(fā)青時。裴鈞不許他再玩了,將他抱到了旁邊早早燃起爐火的小暖亭。 裴鈞把他身上的冷裘衣解下,換上熏熱的新披風(fēng),并將他冰涼涼的手護(hù)在自己掌心,一邊揉搓一邊呵著熱氣。 謝晏正在這片溫暖中暈暈然陶醉,暖亭的小簾就被人輕輕撥動。 出乎意料的是,還沒為那個賭約想出好的賭注,兩個賭徒就齊齊一敗涂地。 因為來的人竟不是紀(jì)疏閑,而是貍奴。 貍奴穿著小雪襖,腕子上套著對寶石金釧,他臉蛋圓潤了一些,愈加襯得他嬌俏可愛。進(jìn)來后,他一雙碧波般的眼睛眨啊眨,才懦懦道:“侯爺,我、我想……我想和紀(jì)大人去西庭……”他解釋道,“西狄與大虞不同,民風(fēng)彪悍,他、他若是不知當(dāng)?shù)仫L(fēng)俗,很容易挨打。西狄還到處都是毒花毒草,紀(jì)大人也不認(rèn)得,萬一……” 謝晏:“……” 越是解釋,越是此地?zé)o銀三百兩。 裴鈞笑笑地看了謝晏一眼,也不說話,只悶頭飲茶。 謝晏沒出息地朝貍奴揮揮手,端起茶來:“去吧去吧,別讓毒蟲咬了你家紀(jì)大人!記得?;貋砜纯础!?/br> 貍奴心下一喜,隨即臉上浮起淡淡的紅暈,他還想辯駁兩句“不是我家的”,可抬起眼來,平安侯剛好被熱茶燙了嘴,委屈地哼唧了一下,攝政王毫不避諱地掐著他的下巴,看他燙紅的舌頭:“誰讓你看都不看,就喝這么快的?” 兩人越來越近……貍奴紅著臉退了出來,沒走幾步,一頭撞上了跟過來的紀(jì)疏閑。 紀(jì)疏閑一把扶住驚慌的貍奴:“你急急忙忙的,可撞疼……” 許是方才所見到的平安侯與攝政王的親昵舉措,也令貍奴生出了一些暢想,他看著紀(jì)疏閑一張一合的嘴-巴,突然打斷他道:“我想家了。” 紀(jì)疏閑一愣:“什么?” “我生在西狄?!必偱痤^,碧眸里添了幾許篤定,“紀(jì)大人,你帶我回家罷?!?/br> 紀(jì)疏閑原本是沒打算帶貍奴西行的。 并非是對貍奴沒有感覺,之所以忍下不提,只是因為西狄路遠(yuǎn),這個季節(jié)又是苦寒,此去諸事繁多,貍奴跟著他難免會吃苦,不如留在平安侯身邊更安穩(wěn)。 而且,他有點摸不準(zhǔn)貍奴對他到底…… 但紀(jì)疏閑沒有想到,貍奴會主動提出。 貍奴看他不說話,扁了扁嘴:“不愿算了?!?/br> “……”紀(jì)疏閑僵愣住,半晌恍然回過神來,一把抄住貍奴的腰,抱起來原地轉(zhuǎn)了幾個圈,語無倫次地高興,“好、好,走,咱一塊兒回家!” 貍奴羞惱地捶打他的肩膀,叫他放自己下來,可紀(jì)疏閑哪里聽得進(jìn)去,就這么將小小一只漂亮野貓給拐走了。 晚上的除夕宴,便定在了王府中。寧喜忙得里里外外不停歇。 宮中舊規(guī)是該辦宮宴的,可是宮里只有小皇帝一人,這宮宴辦起來也沒什么意思,謝晏便出主意,將小皇帝暗中一塊接到了府上。畢竟攝政王做東,誰也不敢多嘴說什么。 小皇帝并沒有穿龍袍來,一身喜慶的錦衣披風(fēng),只如尋常貴族子弟一般,還帶來了謝晏愛吃的御膳點心。一進(jìn)來,便甩脫了數(shù)名小太監(jiān)尾巴,撲到謝晏身上:“謝太傅!看看我給你帶了什么好吃的!” 裴鈞以前對小皇帝恨鐵不成鋼,意見很大。此番出征回來,小皇帝進(jìn)步卻很大,不僅是文史功課,連騎射都像模像樣的,考校起尋常政事,他也能對答上來……令裴鈞不得不對他刮目相看。 而且這其中還少不了謝太傅辛勤教導(dǎo)的功勞,裴鈞想到這,對他臉色好看了許多。看他纏著謝晏不放,雖然面上不愉,也難得沒有說什么難聽的話。 王府上下燈火通明,燈籠高掛,此前謝晏閑來無事做的各色燈籠也混在其中,平添了幾許頑皮樂趣。還有先前剪的紅紙福字,更是被良言他們瓜分干凈,張貼在了王府醒目處。 裴鈞因為張口晚了一步,竟連一張福字都沒能要到,虧得他還暗自將自己床頭擦抹得干干凈凈,只等著親手貼一張謝晏剪裁的福字,這下好了,連個紙茬兒都不剩。 他氣得臉色鐵青,還是謝晏笑他幼稚,答應(yīng)再親自給他剪一個,旁人都沒有的那種,裴鈞才以狠狠嗦了謝晏舌頭為代價,暫且原諒他們了。 隨著寧喜一聲“上菜了上菜了”的吆喝,婢子們魚貫而入,將新鮮熱乎的琳瑯菜品擺滿了一桌子。大家不分-身份貴賤,團(tuán)團(tuán)在一張大圓桌旁坐了。良言抱來了剛在雪地里打了個滾的胖甜甜,一下沒有抓住,鴨子上了桌,踢翻了酒杯,潑了謝晏一身。 謝晏嚴(yán)肅地去捉它:“裴瓊?cè)A!你給我下來!” 在紛亂四起的“甜甜!”“小郡主!”“裴瓊?cè)A!”的叫喊聲中,鴨鴨四處逃命,最后一頭撞進(jìn)謝蘅懷里,大概是謝蘅身上很香很軟,它撲棱了兩下,竟老實不動了。 謝蘅低頭看著掉進(jìn)懷里的胖鴨,通體雪白,倒是跟哥哥送她的那盒子木鴨玩具十足相像。 這下眾人偃旗息鼓……總不能到謝蘅懷里捉它吧? 裴鈞抽出絲帕,擦著謝晏身上的酒漬。謝晏則沒好氣地指著甜甜:“裴瓊?cè)A,你是個小閨女!你羞不羞臊!往小姑娘懷里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