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頁
吐伏盧沖勃然大怒,一巴掌將皇后扇了出去:“蠢婦!你是不是也見不得朕坐這皇位?!” “吐伏盧沖!你——”皇后摔在地上,不可置信地捂著臉,她亦是出身西狄豪族,性情潑辣,往日哪里受過這等打罵,臉色白了又青,也沒了好脾氣,站起來恨恨道,“這腿不截,你就等死吧你!” 說罷整理了儀容拂袖而去。 吐伏盧沖氣得隨手扔了東西過去,但并沒有砸中。 他逼宮奪位,皇庭本就有不少人反對他,好在西狄以強為尊,憑他手里兵權和軍中人脈,才彈壓得住局面。 如今他被地動亂石砸碎了右側小腿的骨頭,雖暫且僥幸撿回一命,但御醫(yī)說骨頭已碎得難以拼合,傷勢還會逐步惡化,若想保命,需得截肢??扇羰墙厝ヒ煌龋懵淞藲埣?,還如何能坐穩(wěn)皇位?! 現在腿還沒有養(yǎng)好,邰城又破了,南方還有小皇庭落井下石……難道上天真要與他作對不成! 吐伏盧沖自己取了藥粉一股腦撒在腿上,用紗布緊緊纏住,裹進被子里,恨恨地道:“朕的腿能好,能好……謝晏、裴鈞,朕定要將你們千刀萬剮!” 睡下半夜,吐伏盧沖又一次被腿傷疼醒,他出聲喚道:“——來人!” 殿外守衛(wèi)聞聲入內:“陛下……” 守衛(wèi)看他半靠在床頭,面色慘淡,瞬間明白了,俯首問道:“陛下可是需傳清音班來?” 這段時日,他們都知,附骨之疽令這位陛下痛苦萬分,只能靠日益加量的止痛藥丸勉強支撐,屢屢傷痛驚醒就再難入眠。好在陛下潛邸時曾養(yǎng)了一支清音班,能彈些虞人的曲子。 虞人的清曲輕柔婉轉,不似西狄歌舞那般活潑熱烈,有助眠之效。 陛下夜深難眠時,常喚一兩名清音班的琴女來獻藝,想必今夜又是如此。 “去傳?!蓖路R沖冷汗淋漓地揮了揮手。 “是?!笔匦l(wèi)應聲退下。 - 與此同時,邰城,軍署。 裴鈞嘴里咬著繃帶的一頭,另只手簡單粗暴地撒上藥粉,不等滲出的血將藥粉浸濕,就快速將傷口纏緊。之前落石所傷已經愈合得差不多,只剩內里骨頭還有些隱痛,新傷是攻打邰城時留下的。 他低頭看了看,總覺得不如意,不如謝晏包扎的。 謝晏手巧心細,纏得繃帶都整整齊齊,打的結平坦好看,穿在盔甲里也不覺硌人。 裴鈞一想到自己攻下邰城的消息傳回虞京,謝晏還不知道氣成什么樣子,心里莫名有些心虛。 不過這也是時機所迫,當時他確實是想修養(yǎng)一段時日再徐徐圖之,不過謝晏剛出發(fā),派出去的斥候就回來了,打探到皇庭正在暗中押送糧草至王都,還從各部族頻頻調集兵馬…… 天氣漸寒,西狄境內更是入冬早,糧草是最重要的東西。虞軍西征千里,輜重運輸本就慢人一步,若是讓吐伏盧沖韜光養(yǎng)晦,將兵馬糧草備齊,那虞軍將面臨的又是無數苦戰(zhàn)。 裴鈞擅長打快戰(zhàn),向來喜歡未雨綢繆,先人一步,當即便決定速攻邰城,既是為了截斷皇庭糧道,也是為己方軍資運輸搶下先機。 不過那邰城主將確實比裴鈞意料中的勇猛一些,他雖突襲得手,但也受了不輕的皮rou傷。 想著謝晏在京中可能氣急敗壞的樣子,裴鈞無奈地嘆了口氣,不過又想到臨行前的那場纏-綿——謝晏是刀子嘴,豆腐心,到時候就先讓謝晏罵一頓,待罵完后,他再臉色虛白地呼疼喊痛,說都是因為想他想得緊,才出兵神速,想早點回家見他…… 裴鈞用力地給自己打了個簡單粗陋的結,嘴角勾起一抹陰險笑容。 到時候謝晏肯定舍不得,會一邊幫他包扎傷口,一邊自己動…… 裴鈞咽了下口水,壓下一些不合時宜的混蛋念頭,坐起披了件厚氅,提筆寫了封認錯的信,語氣乖實,反復衡量別有再招謝晏生氣的字眼后,才裝入信封命人送出。 然后繼續(xù)掏出一副這幾日一直在完善的畫作,仔細斟酌。 副將紀疏閑推門進來,給他送些熱水熱食,見他還在不慌不忙地畫畫兒,不禁嘖聲:“殿下好有閑心……城外如羅哲派人叫陣,都喊了好幾天了,您倒是憋得住,凈天兒擺弄筆墨。這都半夜了,還不歇息?!?/br> 那些西狄蠻子粗野猖狂,叫陣罵得難聽至極,紀疏閑涵養(yǎng)好些都險些沒忍住,像是蔣大將軍那幾個武人,只差沒沖下去與對方廝殺了。但因殿下說了不必理會,眾人才只得按捺住。 如今深更半夜,那群蠻子還不歇,一天十二個時辰輪番地換人辱罵,擾得人不得安眠。 紀疏閑正是從城頭巡防回來,見房內燭火明亮,才順道拿些夜宵看看殿下傷勢。 “嘖!”裴鈞被他擅自入內的聲響所擾,險些畫錯。 “殿下畫什么呢,都畫了好幾天了。”紀疏閑放下食碟,湊上去看了一眼,眉頭擰起,“這是……侯爺?” 畫上只有張臉,隱約能看出眉眼與謝晏相似。 紀疏閑嘖舌:“外面喊聲震天,您就躲在小屋里畫心上人。不過,您這個……” 攝政王的畫工不比謝才子。 謝晏的字畫,紀疏閑是見過的,風骨卓絕,工筆寫意都是極致,聽說當年他的字畫在京中就備受文人追捧。相比之下,殿下的畫……實在難能稱得上是佳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