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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士們的堅持,孤不懂, 坦誠地說,看著眼前堆積如山的書信,孤也不想懂。這世上有太多東西高于道義, 高于避免上的之乎者也,高于人情往來,更高于孤所以為的三六九等。但將軍,難得給了孤一個任務。 孤不會拒絕將軍的話,所以孤過來了:“這是多少封信啊?!?/br> 將小阿骨放在一側軟墊上的青衫文士直起身子,饒有興致的看了孤一眼:“陛下還真是會自欺欺人?”他的心情也不是很好,說話難免帶刺,“有多少人歸來忠魂冢,便是有多少書信擺放在陛下面前?!?/br> 抓了抓頭發(fā),看著面前堆積成山的書信,最終還是沒忍住嘆了一口氣。 “只是讓你分類而已,”看著孤不情愿的模樣,他笑了出來,“然后在名冊上將人重新謄寫,不過是刻板的工作,不值得你的花費精力的?!?/br> “孤懶得和你兜圈子?!彼阌嫷氖裁?,孤很清楚,“你是誠心和孤杠上了對吧?!?/br> 從引著孤去看那場祭典,到揭露王朝血脈的真相,再后來在孤最受傷的手揭露所有殘酷的事實,直至最近明謀暗算的將孤手中的底牌取走,所有改變了孤想法的事情中,都或明或暗的能夠見到他的影子。 “陛下不愧是陛下。”狐貍笑的坦蕩又磊落,“七巧玲瓏心,名不虛傳?!?/br> 對于他的奉承,除卻一聲冷笑再無其他:“如今你已將孤所有的價值都挖掘了出來,心滿意足之后,不如給個痛快?!?/br> “陛下何可在這里刺激學生,”他笑嘻嘻的攤開了眼前的賬冊,“若是學生動了陛下,那可是動了天下龍脈所在,是要遭天譴的啊~學生今年還小,想要多活幾年,看著自己的小弟子登臨大鼎呢?!?/br> 他的野心,毫無遮掩的暴露在了孤的面前,孤卻沒有辦法反駁。的確,將軍手中這些人,孤最能看得上眼的,也正是這個最看不順眼的:“你何苦不把這條龍脈也榨趕緊,轉移到你們將軍身上。” “陛下莫不是以為隨隨便便誰的身上,都有龍氣庇佑吧?”他瞪大眼睛像是在看笑話,“陛下不覺得,您擁有的不多,但所擁有的卻都是重子么。您瞧,先生、將軍、我,”他很不要臉的自夸,“還有您的影衛(wèi)?!?/br> “陛下信佛,”他臉上笑容不變,扭頭去逗正在啃腳丫子的小阿骨,“自然是知道因果輪回,循環(huán)報應。這些事情,陛下既然都懂,還需要學生暗示什么么?”他又一次的,抓住了孤的命脈。 他在暗示著什么:“明明將軍是更好地選擇,不是么?” “如果他自己如陛下這般所想,”小阿骨好像找到了更好玩的玩具,抓著那狐貍的手指開始啃,“我們這些做臣子的,早就將您喂狗了?!鼻嗌牢氖啃χ?,如五月暖陽那般溫暖人心,可字里行間卻是殺意。 孤應了一聲,低頭埋案,開始了今日的工作。 處理完那些文件,天已微亮。孤揉著酸痛的眼睛,想到那些寫滿圈圈,連寫帶畫的信件,卻全然沒了睡意。隨手披了一件狐皮披風,看著太陽還未露頭,便朝著山野之巔走去。 跟著將軍這些日子,其他的不說,身體倒是好了太多。爬至山巔時,朝陽才剛剛露出了頭,紅色渲染了東方的天空,將交疊的山林也染上了相似的顏色。其間一輛馬車緩緩向北,在蜿蜒的小路上遠去。 “不去睡一會兒么?”將軍永遠是神出鬼沒,回頭看他,他穿著一身鎧甲整裝待發(fā)。 “今日還有戰(zhàn)役?”不遠處有驚鳥高飛,隨后是士兵們爽朗的笑聲。他們笑得很開心,聲音越過林子,喚醒了更遠處沉睡的生物。 “既然無戰(zhàn),你如此穿著又是作甚?!?/br> “我是將軍?!彼幕卮鹂贪逵譄o趣,可偏生孤喜歡。 “是啊,你是將軍?!彼运”M職守,所以他千里勤王。無論勤王的因由是什么,不可否認的是他救了孤,保下了孤,還給孤的生命之中,帶來了不一樣的光。 若說大哥哥是能夠包容孤的黑暗,那么將軍便是沖破黑暗將孤拉向光明的光亮。前者將他自己塑造成了孤最心安的模樣,而后者將所有美好之物展現給了孤激起了向往之意:“而孤……” 是帝王。 “將軍!”看著馬車遠去,“你說愿為孤車前卒馬上鞍,愿為孤征戰(zhàn)四方,為孤平定天下。如今這些話,可還作數?”心底燃起篝火,在黑暗中燃燒,在寂靜中發(fā)出噼啪之響,“你說的話,可還記得?” 身后傳來清脆的聲音,鎧甲相撞發(fā)出的碰撞聲,還有將軍莊嚴肅穆的許諾:“記得?!?/br> “過去孤滿是怨恨,心生晦暗,想要這江山陪葬,想要百姓隨殉?!鄙巾斨夏芸匆姷臇|西很多,有馬車蜿蜒而去的小路,有隨風搖曳的樹叢,有站立林中的動物,還有因為休戰(zhàn)而嬉戲打鬧的士兵。 “如今瞧著這漫野的荒魂無處可歸,看著他們隨家書萋萋而去。”太陽已經完全升起,越過山峰高掛天上,林間生靈躍動萬物隨著太陽高掛而蘇醒,“才發(fā)現先生說的對,這江山之重,是孤不曾負擔起的。” 孤如何不知孤的想法荒謬又無理,這江山是孤扔掉的,如今孤卻又想要將他重新撿起。孤知道這個想法堪稱可笑,因為這天下就是敗在孤的手上。孤曾以為孤不會后悔,孤曾以為孤已經做出了決定。 世人辱罵亡國君之語猶在耳側,可人生百年不瘋狂一場,在世一次不做些什么,終是遺憾:“你可助我,重掌天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