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良緣 第4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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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令窈便有所了悟,這年頭能做活人生意的,自然都愿意做活人生意,實在缺錢才會去做死人生意。 繡娘是靠手藝吃飯,自家手藝不能別人瞧見,即便做得再好也是枉然,因此大多都只做正常的繡品,接喪服的很少。 老繡娘見姜令窈聽懂了,這才繼續(xù)道:“我一直就在繡坊里做活,從十七八歲做到滿頭華發(fā),這繡坊里出的每一件繡品我?guī)缀醵颊J得,如同剛才我所說,繡活好的繡娘都只愿做尋常人穿的衣裳被褥,少有做壽衣的,那么若是有富貴人家要買壽衣,我們也不能一樣貨品都沒有,故而繡坊也收手藝好的繡娘繡品?!?/br> 姜令窈便道:“這件繡品是貴店收來的?” 老繡娘卻搖了搖頭:“不是這件,這件我并未見過,應(yīng)當是繡娘私下所做,亦或者并未拿給我們繡坊出售,但這個繡娘針法我很熟悉,她慣常都用挑針繡,因此花蕊的部分層次分明,越發(fā)顯得花朵栩栩如生?!?/br> 姜令窈仔細一看,果然是她所說這般,便問:“阿嬤只憑這個就能記人?” 老繡娘卻再度搖了搖頭:“非也,我從頭說吧?!?/br> 這老太太竟是嫌棄姜令窈一直問她,打斷她的話興了。 老繡娘道:“那大概是十五年前,也是一個春日,那會兒我還年輕,負責(zé)在繡坊里查驗所有的繡片,收上來的繡片也是我來看,定多少錢,能賣給什么樣的人家,都馬虎不得?!?/br> “也就那時我看到一副繡屏畫,一共繡了四副,上面是梅蘭竹菊,一打眼看過去就知道不是凡品。” “繡娘的繡工,只要經(jīng)年累月練下來就沒有差的,但能否把花樣繡出鮮活意味,那就要看天賦,這個繡娘顯然很有天賦,”老繡娘滿眼都是回憶,“我記得邊上寫了她的名字,叫榮娘,所賣的是一套四副的繡屏,這個只要拿回去重新繃好,架好繡屏,能賣出高價。” “我當時就很喜歡,讓管事記住她的名字,等她下回來的時候,記得喊我見一見?!?/br> “之后大概過了幾個月吧,我也記不得了,榮娘果然又來了,這一次她拿來的就已經(jīng)不是尋常物,換成了一方面衣?!?/br> “管事喊我見她,我就匆忙趕過去見了?!?/br> 老繡娘的聲音微頓,在場幾人皆是全神貫注,都等著聽她接下來的話。 老繡娘聲音帶著回憶:“當時她等在雅室里,背對著我,我同她說話她才回頭,這一回頭可是著實嚇了我一跳?!?/br> 姜令窈心中一緊,就聽她說:“她生了一張陰陽面,一邊臉頰潔白如玉,另一邊卻漆黑如墨,大概是為了怕嚇到我,她一直遮遮掩掩的,顯得很是自卑瑟縮。” 老繡娘長嘆一聲:“就因為她的臉,我對她印象深刻,這么多年都未曾忘記?!?/br> “其實當我看見她帶來的是面衣時,我是很失望的,面衣這東西是我們宛平的風(fēng)俗,許多達官顯貴又疼惜孩子,若是孩子早早夭折,必會給孩子準備精美絕倫的面衣,因此這小小一方面衣便可賣出一床錦被的價格,甚至還能更貴,但榮娘的手藝確實是極為出色的,我當時是真的替她可惜?!?/br> 老繡娘抬頭看向幾人,道:“我當年問過她為何要該做壽衣,若是一直只做繡品,我能引她進繡坊,以后說不得也能混成大家,開門收徒,到時候多風(fēng)光?!?/br> 但榮娘卻拒絕了。 這一次,姜令窈沒有問她為何,老繡娘仿佛陷入回憶一般,把舊日故事娓娓道來。 “榮娘是個很羞澀的姑娘,因為臉上的胎記,她一貫都不抬頭視人,總是怯生生的,生怕自己會嚇著別人,但當我問她為何要做面衣時,她卻問我……” “她問我為何不可做?她做繡娘,只是為了養(yǎng)家糊口,能賺錢吃飯,其余之事她根本就不在乎?!?/br> 老繡娘嘆了口氣:“那時我便明白,人人所求不同,我不過是以己度人,太想當然了?!?/br> 看來這位老繡娘對榮娘很是記憶猶新。 老繡娘的目光落回在這繡片上,她沒有伸手撫摸,只是惋惜嘆了口氣:“那位榮娘一共就來了繡坊三次,第一次賣繡屏,后面兩次都是面衣,之后她就再未來過?!?/br> “精品面衣就如同古董,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故而她售出面衣之后許久,繡坊也并未賣出,只在鋪子里做展示用,后來我閑來無事,仔仔細細查看這面衣,發(fā)現(xiàn)榮娘其實在這上面落了她的簽繡?!?/br> 老繡娘指著桌上其中的一片花葉道:“你們仔細看,葉脈的紋路是一個卷曲的榮字?!?/br> “這就是我確定它出自榮娘之手的因由,每個繡娘的簽繡都是獨一無二的,無人可以效仿?!?/br> 第47章 隨著她的話,姜令窈跟段南軻的目光便不約而同落到了繡片上。 這繡片即便是找個尋常繡娘來看,都看不了這么仔細,也就是這位老繡娘以前見過榮娘的手藝,此刻才能清晰認出這個榮字。 兩人頭挨著頭,一起認真盯著老繡娘的手看去,只見層層赤紅的花葉里,有一片靠近右上邊角的葉子葉脈略有些繁復(fù),仔細看來,確實是繡了一個榮字無疑。 葉脈和葉片的顏色都是赤紅,只是一個深一個略淺一些,若沒有人指點,當真看不出來。 老繡娘道:“她的繡簽很是獨特,整個融入了繡紋之中,并不突兀,當年我還夸獎過一番,誰能想到……” 老繡娘嘆了口氣:“誰能想到她再也沒有來過了?!?/br> 原本聽到老繡娘說有這位繡娘,他們便也推測繡娘是否是當年的兩個受害者其一,但聽到繡娘臉上有胎記,便知道這位繡娘不是受害者了。 見老繡娘把話都說完,姜令窈才適時開口:“阿嬤,這個榮娘除了臉上的胎記,模樣生得如何?臉上可還有其他的特殊之處,亦或者她是否說過自己是哪里人士,家住在何處?” 老繡娘仔細思索一番,先是搖了搖頭,隨即她有些遲疑地道:“過去太久了,她住在哪里,是哪里人,這些似乎當年就沒問過,所以我也不知是在何處,不過她嘴角這里……” 老繡娘指了指自己的唇角:“這里有一顆小痣,我當年還很可惜,她若沒有半張臉的胎記,一定是個美人。” 聽到唇邊痣時,姜令窈心中咯噔一下,她同段南軻對視一眼,便又看向老繡娘:“阿嬤,這繡片您可看出是何時做所?” 這一次老繡娘并未再去看繡片,她很是篤定道:“這繡片肯定已經(jīng)超過十年,你們看這底布,用的是菱紋錦,菱紋錦六年前便已經(jīng)停產(chǎn),左近的布莊都不再生產(chǎn),但用這種菱紋錦做壽衣卻是十年之前的喜好,當年榮娘賣過來的兩方面衣都是用的菱紋錦,看著針腳,同當年的繡紋幾乎無差,我以為這面衣要么便是十五年前榮娘做所,要么再往后不超過兩三年,大約就是那會兒光景。” “不過……”老阿嬤道,“保存這面衣的人一看便很珍惜,你們看這繡面上一點都沒有毛糙、起球,甚至整個繡面干凈如新,除了有一股怪味,幾乎是全新的。” 姜令窈問:“阿嬤,這繡片已經(jīng)超過十年,如何能保存如新?” 老繡娘便道:“這繡片得精心養(yǎng)護,不用時以絹絲纏裹,放在放了驅(qū)蟲藥的箱籠里避光陰放,經(jīng)年不壞,但若是常年得用,便會有斑駁痕跡,亦會掉色,這種赤色會變得斑駁不看,不會如此完整。” 姜令窈點頭,道知道了。 段南軻看向裴遇,見他把老繡娘的證詞都寫好,便也客氣問:“阿嬤,對于這位榮娘你還有能記得什么?” 老繡娘仔細思索片刻,最終還是搖了搖頭:“只有這么多了?!?/br> 姜令窈點頭,臉上現(xiàn)出和煦笑容:“阿嬤,若是您想到什么,便同左近的巡鋪知會一聲,我們會再來詢問,多謝您的配合?!?/br> “阿嬤,還得勞煩你在證詞上簽字畫押。” 這老繡娘倒很是淡定,利落把話說完,便直接簽字畫押,興許是常年畫花樣,她簽得字很是秀麗,頗有些綺麗意蘊。 待得都忙完,姜令窈同段南軻便一起起身,看樣子似乎就要離去。 老繡娘卻坐在那沒動,她嘆了口氣,有些難過地問:“榮娘可是有什么不測?” 姜令窈頓了頓,道:“我們尚未可知,這繡片只是因有些案件牽連?!?/br> 老繡娘道:“我知道了,若是大人不嫌麻煩,能查出榮娘最后如何過活,便讓衙役告知我一聲。” “畢竟相識一場啊……” 在老人家的嘆息聲里,一行人出了茶坊,待得上了馬,姜令窈才問:“大人,其他繡坊可要再查?” 段南軻仰頭看了一眼繡坊的金字招牌,便道:“不用,那位榮娘既然直接就拿著繡品上此處來售賣,便是知道此處可以賣出高價,那么她的繡品應(yīng)該不會往他處再賣,早年練習(xí)之物應(yīng)當也不會被人如此賞識,念念不忘至今。” 不過,段南軻做事還是極為嚴謹?shù)摹?/br> 他叫來一直跟在后面的周百戶,道:“你帶人繼續(xù)詢問繡坊,若有人記得這位榮娘,便書寫成證詞簽字畫押,今日務(wù)必辦完?!?/br> 如此吩咐完,他才對姜令窈道:“喬大人,不如先去縣衙同錢知縣見上一見?” 姜令窈拱手,道:“好?!?/br> 此時是上午時分,宛平城中越發(fā)熱鬧,街坊市巷中皆是來往百姓,一行人即便騎馬,也只能慢條斯理踱步,不能行快。 段南軻見姜令窈一直蹙眉深思,略一沉吟,便問:“喬大人,以為那榮娘同此案是否有關(guān)?” 姜令窈偏頭看他,見他悠閑騎著馬兒,問的話雖很是正經(jīng)嚴肅,可臉上卻揚著燦爛笑容,仿佛一行人只是出來游玩一般。 他這般模樣,姜令窈竟已經(jīng)看慣,故而臉上并未有什么多余情緒,只道:“我以為是有的?!?/br> 段南軻挑眉看她:“哦?請喬大人高見?!?/br> 姜令窈道:“若是舊案中的繡片也能保存下來,自然是最好的,到時可以請阿嬤再查驗一番,即便未能保存,僅憑如今的線索,大抵也可推測榮娘在此案中一定是個特殊的存在?!?/br> “最核心的便是她所做的繡片,那繡片已經(jīng)超過十年,再早些光景,大約都有十四五年的樣子,若只是因喜歡花樣用來妝點死者,我以為很不妥當,我總覺得兇手是特地保留下來這精美的面衣,行至今日動手殺人,得償所愿?!?/br> 若面衣是新買的,亦或者是街頭巷尾皆有的成品,那同榮娘的關(guān)系肯定不大,但面衣已經(jīng)制成多年,榮娘若還健在,大抵也不會拿十幾年前的舊物出來售賣,因此他們便可以推測,這面衣當年便被兇手所得。 “第二呢就是榮娘唇邊的小痣,前后三名死者唇邊都有這一顆痣,這已經(jīng)不是巧合,這一定是兇手的固有喜好?!?/br> “綜上所述,榮娘一定同這樁案子有關(guān),但是……”姜令窈斂下眉眼,道,“但是榮娘是生是死,又在何處呢?” 幾人一時無話,半晌之后,段南軻才道:“無論是生是死,這案子落入咱們手中,便要查個水落石出?!?/br> 姜令窈心下一松,她抬眸看去,就見段南軻臉上依舊端著瀟灑的笑容。 這笑容以前姜令窈看了頗為厭惡,但放到此時此刻,她不知怎的,竟也跟著笑了起來。 上午暖陽之下,姜令窈的笑容干凈,即便并無華美衣飾,亦無濃重妝容,她也依舊明媚奪目,皎皎如月。 兩人竟是傻兮兮對著笑了片刻,笑到后面裴遇都捏了一下鼻子,搓了搓起了雞皮疙瘩的手臂,這才如同大夢初醒般,迅速收回了視線。 待到一行人來到縣衙之前,老遠就瞧見一個略有些發(fā)福的中年官員站在縣衙之外,他身邊高矮胖瘦陪了一堆人,顯然便是宛平知縣。 知縣是七品官,比姜令窈這個從六品的推官還要略低半級,更不用說高高在上的錦衣衛(wèi)鎮(zhèn)撫使了。 他們原本說要下午過府一敘,但誰知他們什么時候會到?這位宛平錢知縣倒是聰明,提前命人盯著,只要一到立即出外迎接。 不過喘息工夫,一隊錦衣衛(wèi)便在宛平縣衙前停下。 錢知縣看起來比姚大人要瘦上兩圈,卻也顯得很是富態(tài),只他臉上的橫rou太過囂張,把一張長臉硬生生稱成了方形。 光看面向,就有些老氣橫秋,一看便是老官油子了。 果然,段南軻和姜令窈還沒來得及下馬,就看到錢知縣沖了上來,一臉諂媚地道:“恭迎段鎮(zhèn)撫使,恭迎喬推官,上峰駕臨有失遠迎,還請見怪則個?!?/br> 這一套話說下來,真是動聽極了。 姜令窈跳下馬來,只站在那不吭聲,這錢知縣一看就是過來巴結(jié)段南軻的,根本不需要她如何應(yīng)對。 她正想看段南軻的笑話,結(jié)果就見段南軻也快步迎了上去,一把摟住了錢知縣的肩膀,整個人籠罩在了矮小的錢知縣身上。 “哎呦老錢,好久不見啊,以前來宛平這便買馬,咱們不是見過一次?” 段南軻聲音清亮,笑容和煦,他的聲音在縣衙門口回蕩,明明如此熱絡(luò),卻把錢知縣說得滿頭都是汗。 “這,大人,下官記性著實不好,也不怎么喜歡馬?!?/br> 姜令窈跟在兩人身后,她冷眼旁觀,段南軻雖是笑容滿面,可那笑意不達眼底,聲音更是比平時要幽冷許多。 語氣熱騰,語調(diào)卻極冷。 “錢知縣,你這就貴人多忘事了,你不記得了嗎?去歲春時,宛平城郊的五興馬場賣馬,我本來只想買上一兩匹回去玩玩,可被你截了胡啊?!?/br> 段南軻突然松開錢知縣,右手一揮,在他肩膀輕輕拍了一下。 這一下,差點把錢知縣扇得跪倒在地上。 “我當時想,不過就是兩匹馬,以后再買便是,若是不來宛平,我還想不起來這事,”段南軻聲音極是爽朗,“今日一見錢知縣,我才回憶起這些小事來,不知買下的那些馬兒,是否就在縣衙馬廄里?我倒是想看看錢知縣養(yǎng)馬技術(shù)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