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亦徐被嗆了一下，神色不自在地輕咳幾聲。

    她這不是實在沒招了嗎？

    應檸到鄰省上學去了，休學后再上課，估計得有一段時間去適應；顧澤臨嘛……他情史倒豐富，可交往的女伴實在不敢恭維，猜都猜得出沒幾個動真感情；至于別的朋友，不好貿(mào)然去問感情上的問題。

    思來想去，竟還真只有鄭丹蕙能請教一下。

    顧亦徐故作鎮(zhèn)定，“你說吧，我就隨便聽聽。”

    蕙蕙嗅出點端倪，狡黠一笑：“誒？你是不是背著我，發(fā)生什么好事了？”

    顧亦徐臉頰從耳根開始發(fā)紅。

    果然有戲！鄭丹蕙不停逗她，非要逼問出點什么，顧亦徐勉強應付著，連連笑不住討?zhàn)垼骸拔易约哼€不是很清楚呢，晚點！晚點我再告訴你，行么？”

    蕙蕙這才收手作罷。

    “看他愿不愿意和你有身體接觸?！?/br>
    鄭丹蕙點明道：“說得話可以偽裝，那些甜言蜜語不要輕信，比如我雖然很討厭一個人，但見面時說話可以和和氣氣的。所以兩個完全沒有感覺的人，也能裝出很喜愛彼此的模樣?！?/br>
    “但有一點，”她凝神認真道：“對于討厭的人，是絕對不會想發(fā)生親密接觸?！?/br>
    顧亦徐默默記在心里。

    老師重重咳了幾聲。

    “后排的那位女生，睡覺的旁邊同學把她叫醒來?！?/br>
    ——睡覺的學生不少，可全都裝模做樣低頭聽課，這個女同學倒好，直接趴桌子上了！

    這句話外音，猛然叫醒教室內(nèi)一群人，學生們一臉渾渾噩噩，左右環(huán)顧。

    鄭丹蕙一抬頭，隔著十幾排座位，那小老頭正眼神不善地盯著她，霎時頭皮一緊。

    原來老師說得就是她。

    鄭丹蕙火速坐直，雙手合十點頭，認錯態(tài)度誠懇。

    顧亦徐則陷入沉思。

    她應該相信程奕，還是去試探下？看看他會不會抵觸她的靠近。

    ·

    周六按例是家教上課的日子，這次顧亦徐比以往都要緊張，在等待間隙坐立難安，神經(jīng)質得一遍遍看時間，直到臨近十點，門外傳來動靜。

    顧亦徐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

    程奕慣常背個黑色運動背包，脫下白色球鞋，放在玄關鞋柜上，換好拖鞋進來，抬眼，便看見亦徐怔怔坐在客廳中央的地毯上。

    四目相對，空氣仿佛一刻間凝固。

    ……

    上一次見面，還是上周六，他們在那天確定關系，之后過去整整一周，都只隔著手機屏幕聯(lián)系。

    乍然見到真人，明明沒有任何變化，各種情緒卻頃刻翻騰起來。

    須臾，臉皮薄的那個先受不住，匆匆低頭躲開視線。

    心是真的亂，手足無措……連眼神也無處安放……

    “不認得我了？”

    氣息拂過耳沿，程奕說話時輕描淡寫：“才幾天沒見。”

    顧亦徐一失神，他靠得極近，皮膚紋理和毛孔纖毫畢現(xiàn)，竟挑不出一點瑕疵，美貌沖擊力成指數(shù)倍暴漲。程奕外表完全長在她的審美點上，顧亦徐向來難以抵抗，何況此刻近至咫尺，被美色所俘虜下，定力搖搖欲墜。

    她努力鎮(zhèn)定回望：“是你長得太好看。”

    ——迷惑得人挪不開目光，但又自慚形穢。

    想看，卻不敢多看。

    程奕歪了歪頭，“你也是?！?/br>
    這算是商業(yè)互捧么……

    顧亦徐噗嗤笑出聲。這一笑，尷尬微妙的氣氛立即緩解不少。

    “以前沒發(fā)現(xiàn)，你還會說這些話?！币嘈煺{(diào)侃回去：“真是深藏不漏啊~”

    “那只能說明，你對我的了解還不夠深入。”

    顧亦徐故意歪曲，笑著點頭，“好，我以后會‘深入了解’的?！?/br>
    程奕目光幽幽地看著她。

    語意不甘示弱，“這是你自己說的。”

    眼見車轱轆即將碾到臉上，顧亦徐趕緊收心，好好學習。

    邊做題，邊分出點心神，尋思怎么進行所謂的“親密接觸”：她純屬有賊心沒賊膽，平日里和鄭丹蕙混在一處，言語葷素不忌，有顏色的廢料和段子說得不要太多，可真要她干點什么，又立馬慫了。

    兩人規(guī)規(guī)矩矩地上了兩小時課。期間，顧亦徐幾次忍不住用余光悄悄掃過，覷見程奕心如止水的模樣，不禁聯(lián)想到她一個勁兒心猿意馬，滿腦子都是那些事。兩廂對比，不由暗地唾棄，自己思想挺齷齪的。

    到了中午，顧亦徐預料之中地又沒訂餐，只好麻煩程奕做頓午飯。他絲毫不意外，乖乖自覺下廚去了，兩個人吃得飯菜不多，食材都是現(xiàn)成的，很快就做好端出來。

    程奕全程讓顧亦徐在廚房外旁觀，省得添倒忙。吃到尾聲，飯桌上，程奕才迤然開口：“其實，你想要我做飯給你吃，可以直說?！?/br>
    顧亦徐掩飾性喝湯，“我早上忘了——”

    “不用找借口?！?/br>
    他溫和道：“做飯不是件難事。你想要的，我能做到的，都可以提出來?！?/br>
    顧亦徐嘴里的還沒咽下去，呆呆地。

    程奕略帶疑惑反問：“滿足情侶的小要求，這本來就是我該做的，不是嗎？”

    剎那間，顧亦徐食欲消散干凈，感到難以下咽。

    是，沒錯。

    很正確。

    這一星期以來，程奕并沒有冷落她，恰恰相反，他縱使再忙，每天都會按時和她說話，陪她聊天解悶。很好，這沒錯，可她是個活生生的人啊。

    這樣教條化、一板一眼，規(guī)整嚴謹?shù)梅路鹄泄碌南嗵幏绞?，究竟是發(fā)自真心……

    還是刻意迎合？

    ·

    良久，顧亦徐方道：“你不該這么問?！?/br>
    程奕神色一怔。

    “但是。”

    她頓了頓，語氣猶疑：“我也不知道，你應該怎么說才好。”

    她知道這里面一定出了問題，可是她找不出來，說不出來，形容不出來。

    就像是身體忽然間不舒服，哪哪使不上勁，發(fā)燒高熱，你清楚自己病了，可是不去醫(yī)院，你不知道身體是哪兒出了問題。

    清醒，卻茫然無助。

    “至少，我剛剛聽你說的那些話，心里高興不起來?！?/br>
    她直白道。

    ·

    每個人的喜好偏向不同，程奕的思維方式也與常人有異，他欣賞顧亦徐的坦誠，不故作玄虛?？烧缢齽偛潘v的，他說的話不知哪里出了問題。既然說多錯多，程奕干脆收聲。

    不能說，那就只能做。

    問題是，做什么？

    正在思索著，顧亦徐已經(jīng)推開椅子，去廚房喝水。

    她回來時，沒坐在原來對面的位置，而是繞過桌子走到他旁邊，沒有坐下。

    程奕不動聲色，好整以暇地看她。

    顧亦徐伸手，勾住他的下巴，使巧勁慢慢把頭轉過來，眼神專注，一絲不錯漏地觀察程奕的細微表情。

    程奕微微挪開點距離。

    “別動?！?/br>
    聲音輕柔，內(nèi)容裹含強勢。

    程奕眼神閃爍一下。

    怎么離開一小會兒，就像是換了個人……

    顧亦徐臉紅撲撲的，目不轉睛盯著程奕瞧，羞澀又大膽。

    “我喜歡你?！?/br>
    程奕眼神微變，“我知道?！?/br>
    顧亦徐說：“我不是很高興，但有件事一旦做了，我一定會高興?！?/br>
    話音剛落，她即彎腰傾身，程奕倏然睜大眼睛，下意識側了側臉，動作快得躲避不及，嘴唇印在唇角上，柔軟觸感如親吻過花瓣。

    顧亦徐身體一僵，松開手。

    眼圈瞬間紅了。

    她表情很是難堪，輕聲道：“你躲什么。”

    “……”

    氣氛死寂。

    十九年來，程奕第一次體會到，什么叫有口難言的感覺。

    作者有話說：

    前期亦徐比較主動，后期就……嗯……

    接下幾章高能進展飛速，我的伏筆終于可以寫了哈哈哈，文案梗也可以開始寫，我真的太想寫排球賽啦?。╰.t暴風雨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