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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狗骨頭 第30節(jié)

    這一整頓不打緊,真找到幾個私下有小動作的,翟豐茂難得露面,這回到夜總會,向來溫和的臉色也隱隱有些難看,搞癟了幾個吃里扒外不長心眼的。

    這時候周康安還盯著“翰哥”的槍擊案,也介入了這場斗毆案。

    翟豐茂背后應(yīng)該有毒品生意,但他不沾手,負(fù)責(zé)這條線的是從最早年跟他一起闖蕩的兩個老人,連張實都沒有介入,一切行事很低調(diào)隱蔽,這回有人下場不妙,張實挑兩個機(jī)靈的,把陳異拱到翟豐茂面前。

    陳異搓搓指尖,這事的惡性程度非比尋常,一旦進(jìn)入,再無抽身可能,他站在翟豐茂面前,說自己膽子小,不想干。

    翟豐茂淡笑問他:“一個月給你十萬,不想干?”

    “我貪心,怕入了這道門,十萬也滿足不了,到時候幾百萬、幾千萬,也敢想一想,人太有野心,容易栽跟頭?!?/br>
    “你挺大的口氣,還幾百萬,幾千萬。”翟豐茂嘲笑他,“也不掂量掂量自己能耐?!?/br>
    陳異垂頭。

    這事翟豐茂沒逼他,但陳異進(jìn)了翟豐茂的眼睛,撇不干凈,最后還是栽了進(jìn)去。

    陳異船高水漲,身后的一幫小弟也跟著雞犬升天,走路昂首挺胸,夜總會也給他們準(zhǔn)備了一輛專車,開著兜風(fēng)泡妞,也特別有面子。

    事情還是出在波仔身上,他跟陳異關(guān)系最鐵,末端馬仔負(fù)責(zé)分銷送貨,波仔從同伴手里拿了錢,半夜要把東西送到郊區(qū)的一個別墅區(qū),被陳異攔了下來,電話問了兩句,讓波仔把東西拿給他,套著衣服要出門找波仔。

    那個時間苗靖還沒睡,知道陳異這陣子都是神神秘秘,什么事情都是瞞著她,隔三差五半夜都要出門,聽見他電話里說的那幾個詞,霎時僵住,渾身血液冰冷,陳異前腳出門,她追出去,沒攔住他的腳步。

    苗靖直接打電話報警。

    派出所出警很快。

    另外一通電話及時打到了刑警隊。

    “那個,周隊……有人報警吸d……”

    “這……見鬼了?!?/br>
    陳異在派出所門口被一通及時電話放了,再晚一步進(jìn)了局子,麻煩就大了。

    他沖回家,把自己的外套狠狠在苗靖身上扇了幾下,苗靖第一次看見他有那么陰鷙的眼神和可怕的臉色,衣服拉鏈彈在苗靖臉頰,劃過尖銳刺痛,他怒火滔天:“你他媽瘋了是不是?你想弄死老子就直接來,我他媽有能耐真掐死你?。。 ?/br>
    “我他媽養(yǎng)白眼狼也比你好!”陳異重重把衣服砸在地上,踹壞了幾張椅子,滿地狼藉,眼底猩紅,“你給我滾,高考完了立馬給我滾!滾得遠(yuǎn)遠(yuǎn)的,這輩子都別回來了??!”

    苗靖雪白的胳膊上是長條紅痕,眼里含著淚光,瞪著大大的眼睛看著陳異。

    “苗靖,老子警告你,以后你要是再敢提我的事情,再敢問,再敢說,再敢插手,我這輩子跟你水火不容,半點關(guān)系都沒有。我陳異今天把話放到這里,說到做到?!?/br>
    他的聲音帶著抖,喑啞著落下:“你要是看不起、看不慣我,現(xiàn)在也可以滾,我就當(dāng)沒你這個人,這輩子從來不認(rèn)識你。”

    “滾!”

    碗碟摔在地上清脆可聞,濺起的瓷片撞在苗靖小腿,苗靖縮著肩膀抖了抖,看他氣得脖頸發(fā)紅,喉結(jié)頻頻滾動,是真的已經(jīng)瀕臨爆炸。

    他訓(xùn)斥完她,轉(zhuǎn)身就走,連著好幾天都沒回家。

    苗靖自己留在家,遇見兩個上門登記戶籍的治安民警,其后跟著個中年人,穿著樸實便裝,出示了自己的警牌,名字叫周康安,也是問問家里的情況,見苗靖沉默不語,又是一個人在家,給了苗靖一個號碼:“我是公安民警,以后有什么大小事情,直接給我打電話就行了,我能解決的都給你解決?!?/br>
    陳異和苗靖的關(guān)旭突然降到了冰點,某一天回來,陳異抽著煙,臉色陰沉,叮囑苗靖:“這家里你別住了,搬到學(xué)校去,安心準(zhǔn)備你的高考,后面要什么東西,自己出去買?!?/br>
    學(xué)校有老師家屬樓,有些老師會騰出房子借宿給學(xué)校的學(xué)生,馬上要高考了,陳異讓苗靖從家里搬走,他給她找了個借宿。

    不想看見她在家。

    明媚的暖春四月,苗靖十八歲生日就這么悄悄過了。

    什么聲音都沒有。

    高考前她和陳異見了一面,約在學(xué)校外面的餐館吃飯,看他神色愈發(fā)深沉狠戾,抽煙很兇,連筷子都沒動,只看著她低頭吃東西。

    “復(fù)習(xí)得怎么樣?”

    “還好?!?/br>
    “你班主任說你幾次模擬考的成績很好。”

    “還好。”

    “你給我班主任打電話了?”

    “他給我打電話?!?/br>
    “打算報什么學(xué)校?”

    “還沒想好。”

    “遠(yuǎn)一點,首都或者臨江都行,報志愿你自己挑一下?!?/br>
    “好。”

    簡單說完幾句,他推說有事,匆匆走了。

    這年高考就這么悄然落幕。

    第35章 陳異沒繃住,仰頭哈哈大笑

    火勢在一瞬猛烈, 那恰好是臺球廳里客人玩得最盡興的時候,臺球廳又在地下室,屬于三級建筑, 易燃,場地又寬敞無遮擋, 濃黑煙味直接張牙舞爪席卷過來, 瞬間一片晦暗, 聽見有人囔囔著著火,陳異臉色遽變,一個健步?jīng)_過去查看火情, 波仔大聲呵斥疏散人群, 毛毛躁躁的學(xué)生們推搡著往外跑,踩踏尖叫聲不斷。

    室內(nèi)濃煙滾滾,人一個個從黑煙里頭逃竄出來, 消防車和救火車同時到達(dá),火勢蔓延四周, 心悸圍觀者眾多, 等到苗靖崩潰狼狽趕到的時候,天空飄灑著黑色的煙灰, 眼前一片焦黑的頹垣敗壁,污水在地上流淌, 有人心有余悸滿臉黑灰擦肩而過,臺球廳的招牌已經(jīng)完全燒焦, 霓虹燈的入口咧著丑陋黝黑的嘴,全副武裝的消防員用噴槍熄滅余火。

    苗靖沒找到陳異, 也沒找到波仔或者任何一張熟悉的面孔, 她顫顫巍巍走過去, 臉色蒼白凄慘,喑啞呆滯的聲音問里頭的人怎么樣。

    【暫時不知死亡情況,未發(fā)現(xiàn)燒焦尸體?!?/br>
    【從火場救出幾名昏迷男子,數(shù)人輕度燒傷以及踩踏和吸入性傷情,都已經(jīng)送往醫(yī)院。】

    “……有沒有看見一個男人,很高,體格很結(jié)實,寸頭,五官很濃,是這家臺球廳的老板。”

    “陳老板?”旁人插話,“他是最后一個被抬出來的,已經(jīng)送到醫(yī)院去了。”

    苗靖全身如凍,大腦如針刺痛,一片空白混沌,吶吶道:“知道了,謝謝?!?/br>
    波仔滿臉黑灰,全身狼狽守在icu門口,看見苗靖蓬頭散發(fā)趕過來,眼圈先紅了。

    “還好臺球廳空間闊敞,火燒得慢,我把人都送出去,異哥拿著滅火器沖進(jìn)了雜物間,他怕里面有人……那些都是學(xué)生,他到處找了好幾圈……找到他的時候,他蜷在角落里,已經(jīng)休克昏迷了?!?/br>
    苗靖睫毛一閃,眼淚直接往下砸。

    休克昏迷。

    陳異在icu昏迷了十天。

    苗靖寸步不離守在icu。

    病床上的人安靜躺著,磁共振和腦檢查的報告讓人憂心忡忡,苗靖輕觸他手臂上的傷痕,消瘦枯槁的臉頰和緊皺的眉心,神情平靜又茫然。

    其實想了很多。

    想他十幾歲的時候,一副桀驁不馴的模樣出現(xiàn)在陳禮彬的病房,想他騎摩托車摔斷腿躺在病床上滿不在乎說自殺,想他西裝革履意氣風(fēng)發(fā)說老子最有出息,想他怒火滔天眼睛發(fā)紅沖她嘶吼讓她滾,想他纏綿情動喃喃念她的名字,想最后分別之際他那抹淡淡憂傷的笑容,想這十幾年來兩人各自經(jīng)歷的人和事。

    每天在icu門口探視陳異的人不少,苗靖見過很多陌生的面孔,不知道他有這么龐大的交際圈,她睜著微腫發(fā)紅的眼睛,心不在焉應(yīng)付著,盧正思陪在身邊她也渾然未覺,波仔去應(yīng)付火災(zāi)的事情,她也意外見到周康安的身影,但全無追根刨底盤問的想法。

    其實問與不問,又有什么關(guān)系?

    她知道自己在他心里,有那些相依為命的歲月作伴,終歸是和他人不一樣的。

    有驚無險的是除了陳異,這場火災(zāi)沒有其他人受重傷,臺球室毀傷一空,但那也只是身外之物,現(xiàn)在只需要陳異醒過來。

    陳異倒是做了一場極為疲倦且灼燙的夢。

    醒過來的時候,他眨眨極干澀的眼睛,一時還不能適應(yīng)眼前的視覺感,看見那雙腫脹憔悴的淚眼,只覺得熟悉,完全沒有反應(yīng)過來,只是怔怔看著。

    身體其他感覺還沒有恢復(fù),只有眼睛凝視,記憶,看著眼前人憔悴流淚、等到能恢復(fù)到開口說話,他第一句話微弱又不耐煩。

    “沒死……哭什么?”

    苗靖紅著眼睛,把濕濡濡的臉頰貼在他額頭。

    他感知兩滴冰冷的眼淚,不知怎的,空白的心里也有些如釋重負(fù)的感覺。

    醒了!

    還是那個混蛋陳異。

    大家都松了一口氣,陳異終于從icu轉(zhuǎn)到了普通病房,還但需要高壓氧艙輔助治療幾個療程,促進(jìn)腦功能恢復(fù)。

    “我是誰?”苗靖看他眼神呆滯,“還認(rèn)得我嗎?”

    他沉默不語,似乎不知道如何作答,良久才幽幽開口:“家里人?!?/br>
    “我叫什么名字?”

    “苗靖?!?/br>
    苗靖摸摸他的腦袋。

    陳異漸漸恢復(fù)過來一點生機(jī),模樣好歹不算狼狽,眼眶深陷,下巴一片森青,有點頹廢消沉的脆弱氣質(zhì),苗靖夜以繼日陪護(hù)他,本就纖細(xì)的身體又瘦了一圈,他笨拙捏住她的手腕,指尖揉揉。

    “給我拿個鏡子來看看?!?/br>
    “看什么?”

    “你都成這模樣了,我看看我現(xiàn)在有多慘?”他輕哼,“老子前半輩子沒丑過。”

    嗯,的確不丑,只是熬了這么多天,骨相嶙峋,下巴森青。

    “給我刮個胡子?”

    苗靖果真找了個刮胡刀,先用熱毛巾捂一下,再涂泡沫上刮刀,陳異愜意瞇眼,在她微涼指尖拗起下巴,享受胡茬刮過她手指的觸感。

    “親我一下?”

    苗靖從善如流,親了親他光滑的下巴。

    陳異咧嘴傻笑。

    “給我根煙抽抽?”

    她手指輕扇他臉頰,冷聲說做夢。

    周康安在陳異剛醒的時候就趕過來看陳異的情況,等陳異能正常思維說話,他又來了一趟,關(guān)著門和陳異說話,兩人神色都有點嚴(yán)肅。

    “那一片是死角,沒有監(jiān)控,火指不定怎么燒起來的。”

    “當(dāng)天出入店里的人也比較多,局里還在一個個排查嫌疑?!敝芸蛋部纯搓惍悾久迹骸澳阍诘载S茂身邊,身份泄過密?知道你的還有誰?”

    “不能吧?!标惍悜醒笱箝_口,“要真是報復(fù)我,哪里犯得著燒臺球廳,直接給我個槍子就行了,再說人都逃到不知道哪個犄角旮旯里去了,藏在東南亞那片老林里自身難保,哪有空回來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