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蟄伏時(上)
沐攸寧在西市里逛了一圈,回客棧歇了一晚,次日才正式踏進(jìn)云來茶樓。 她叫的吃食還沒來全,就已感受到四面迎來的視線,刺得她渾身不自在,卻仍要裝作一無所察,悠閑地用飯聽曲,坐了整整一下午才放下銀錢。 掌柜急步上前把她攔住,道:“姑娘,這錢給太多了!” 沐攸寧愣了愣,一副不吃人間煙火的模樣,摸向腰間的荷包,道:“多嗎?這還是里面最輕的呢?!?/br> 掌柜哽了一下,兌了零錢,搖頭道:“姑娘收起剩下的吧。” 沐攸寧問:“既你們這般老實,為何要接下那個人?” 掌柜心中一驚,問道:“姑娘是什么意思……” “或許你們是真沒查出來,沒關(guān)系,我明白的告訴你好了。” 沐攸寧抱手而立,明明比掌柜還矮一個頭,可視線卻把他壓得喘不過氣。 “趙清絃是我的人。” “姑娘指的——” 沐攸寧面上不動聲色,抬手阻止他要說的話,再道:“本以為師叔只是貪玩把人借走了,不曾想她仍是偏心師兄,敢背著我把人帶走?!?/br> 掌柜一臉糾結(jié)地道:“是我們顧慮不周,沒想到先把人查清楚?!?/br> 沐攸寧才不信他的鬼話。 或許他們是真的沒查到趙清絃與她的關(guān)系,可即便知道了,也絕不會就此放手。 昨日刻意在西市繞了一天,沐攸寧硬待到今晨才到云來茶樓興師問罪,目的正是為營造出與趙清絃失散的情況,好讓沐蝶飛把人“騙”走的戲碼更真實。 她把荷包拆下,遞到掌柜面前,道:“到手的貨品你們不會輕易放棄吧?我也不是非他不可,給我童子,如何?” 掌柜看向上方身著白衣,頭戴斗帽的男子,見他微微頜首,才掏出腰牌,點頭道:“沐姑娘持著這令牌到浮石塔,副教主自會前來迎接?!?/br> 沐攸寧接過令牌,掂了掂重量,拋接幾下,笑道:“真材實料啊。” 她收好令牌便回了客棧,有些恍惚。 本以為還要再逼問幾天才能探出到浮石塔的快捷方式,也做好了開打的心理準(zhǔn)備,但她僅坐了一下午對方就按耐不住主動上前搭話,可見澄流這幾天折去他們太多的人,著實是被逼急了,若不好好把握,恐難再達(dá)到目的。 *** 浮石塔樓高九層,乃恒陽教的據(jù)點,無人知這塔建于何時,又在何日完工,待有所察時,已成了這山的標(biāo)記。 灰衣男子領(lǐng)兩人到客房歇息后,沐蝶飛很快又溜了出來,拐到另一個房間里尋他,下人利索地把她的眼睛蒙上,叁人走進(jìn)書柜后的暗道。 趙清絃掀開香爐,果不其然有粉末迎面撲來,他拂袖擋去大半,咳了好幾聲,踉蹌走到桌邊,摸到杯子僅有涼水,又艱難地走到門前喊人。 守在暗處目睹一切的那名恒陽教弟子自是驚訝不已。 頭領(lǐng)向來守在云來茶樓以跑堂身份作掩飾,無要事不得回塔。今日匆匆回來,并把追尋多日的兩人帶來浮石塔,這事在恒陽教內(nèi)瞬間傳開,教內(nèi)一眾子弟各自分配好工作,準(zhǔn)備寸步不離地看守二人。 沐蝶飛不僅自獄中逃脫,更大搖大擺地走到云來茶樓,揚言已找到那尋遍江湖皆無蹤影的人,要求以此交易換回人質(zhì)。 趙氏一門咒禁師有多厲害自是人所周知,可她這么輕易就找到,倒是讓人難以置信,若不好好試探一番,只怕當(dāng)中有什么陷阱。 傳言趙清絃不通武藝,多年來能順利逃脫皆因身邊護(hù)衛(wèi)本領(lǐng)高強。 傳言趙清絃向來藥毒不侵,常人致死的份量他也視若無睹。 傳言趙清絃只要法力未涸,即便刀斧加身至血液干枯都能痊愈。 百聞不如一見,方才的迷粉連巨獸也能在眨眼之間被放倒。 那名弟子點了點頭,急忙去復(fù)命。 候在一旁的下人得到首肯,這才敢走出來,問:“公子可是有什么需要的?” 趙清絃還沒來得及抱怨那蹩腳的陷阱,已是咳得嗓子都啞掉,他扶在門上虛弱地道:“熱水……” *** 沐蝶飛與趙清絃的“偶遇”演得真情實意,又因澄流在外有功,和劉仲洋連手將歷年查到的恒陽教暗樁一一拔掉,此時的恒陽教如籠中困獸,無法提前得到消息,只能遣人辨別真?zhèn)危茨鼙M信沐蝶飛所言,更無法掌握趙清絃的把柄作威脅,處處被動。 “頭領(lǐng)?!?/br> 這時一名弟子飛身至灰衣男子面前行禮,點頭耳語幾句,他臉上繃緊的神色頓時放松下來。 灰衣男子揮退了弟子,回首向沐蝶飛道:“確是真的?!?/br> 沐蝶飛腹誹道:當(dāng)然是真的,就你們這些沒眼見力的辨不清他內(nèi)力才要多此一舉! 她點了點頭,神氣地道:“自是有把握才會深入虎xue,換回我?guī)熤丁!?/br> 灰衣男子輕哼一聲,在暗門前停下,敲了串長長的暗號,門自外被打開。 沐蝶飛很快就扯下蒙眼布,一時還適應(yīng)不了自外迎來的日光,低罵了句臟話。 那位被稱為副教主的男子正面向暗門,調(diào)侃道:“沐前輩可算是回來了。” 沐蝶飛看清那奪她功力的兇手,怒火上頭,忘了趙清絃的囑咐,握拳直擊他面門,震怒道:“袁少永!” 袁少永抬手就擋,滿臉訝色,他是知道沐蝶飛已回復(fù)功力,卻不知她身上的咒術(shù)也被解除,兩人竟能同時運功! 沐蝶飛心中大叫不好,見他一臉驚疑才冷靜下來,趙清絃說過那道符只是掩眼法,好讓術(shù)士看不出她身上異況,最好的是先不出手,配合對方動手之時斂起氣息,讓他們以為處于上風(fēng),這事才能進(jìn)行得更加順利。 可趙清絃始終不了解沐蝶飛,她自小便是急性子,總不愿多作思考,極易掉進(jìn)敵人陷阱,這沐瑤宮宮主之位才沒有落到武功較強的她手中。 沐蝶飛嘖了一聲,既都已經(jīng)出手了,還能怎樣? 房內(nèi)幾名恒陽教弟子見狀,頃刻蜂擁而上,場面一度混亂。 沐蝶飛閃身至袁少永身后拑住他雙手,一腳踢至后膝窩,卻見他毫無還手之力,直直跪下。 “副教主!” 那幾名弟子齊聲叫喚,生怕沐蝶飛做出什么舉動傷了袁少永,僅將二人遠(yuǎn)遠(yuǎn)包圍,不敢妄動。 袁少永長得高大,一身肌rou鼓得快把衣服撐破,幾名弟子若非親眼所見,全然想象不出他被沐蝶飛制伏在地的畫面。 沐蝶飛反扣他雙手,空出另一只手挖住他咽喉,力度之大竟已見血。 按理說他現(xiàn)在的內(nèi)功已與沐蝶飛不相上下,連他自己也想不明白,為何僅叁兩下就被完全拑制。 袁少永眼神沉得可怕,這已不止是丟了臉面的問題,更重要的是這沐瑤宮所習(xí)的招式,同等功力在不同人身上竟有如此大的差異? 既武力占不了上風(fēng),袁少永很快就換了對策,問道:“沐前輩難道為了這口氣就要不顧你師侄的性命了嗎?” 提起這事,沐蝶飛按在他喉部的手才松動了些,繼而挖得更用力,斥道:“少廢話,還不把人帶來?” 袁少永jian狡笑笑,微揚起下巴,搖了搖頭。 沐蝶飛稍稍平息的怒氣又被他撩起,質(zhì)問道:“你什么意思?” “這就是你求人的態(tài)度?念在你渡我功力才尊稱一聲前輩,想來也不過如此?!?/br> “混賬,你還有臉面提這事?若不是我遇到那小子,苦練多年的成果就被你毀掉了!” “他愿替你解咒,可他知道自己上了你的當(dāng)被騙來嗎?雖他這些日子和你師侄走得近,可傳言中這位咒禁師心狠手辣,弒殺雙親的事都做得來,若我們告知真相,你猜他還會否像現(xiàn)在一樣尊敬你!” 沐蝶飛沒想到他會以此要挾,心中卻是松了口氣,幸好她和趙清絃連手,否則按她當(dāng)初的想法把人拐來,定然會被袁少永的話唬得束手無策。 袁少永放聲朗笑,威脅道:“看來我們之間沒什么好談了,反正趙家小子已經(jīng)在我們手上,倒不如就這樣把你師侄殺了吧?”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袁少永不屑地呸了聲,繼續(xù)道:“若能不讓國師發(fā)現(xiàn)人在我們手中,那自是最好,也不代表我們只有一種手段吧?” 沐蝶飛猶豫片刻,恒陽教和國師并非一路人嗎?依照袁少永的話,只怕是各懷鬼胎,舍不得趙清絃一身法力,都想要據(jù)為己有啊。 她終是放開了手,一副無計可施只能屈服的模樣,咬牙切齒地道:“還要什么條件?” 袁少永摸著頸脖站起來,俯視沐蝶飛,冷聲道:“留在這里,待那小子為我們所用,煉出上乘的童子后便會放你們走?!?/br> 沐蝶飛問:“多久?” “這你就管不著?!?/br> “在此之前我要見庭兒?!?/br> 袁少永打量她幾眼,爽快應(yīng)下:“行?!?/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