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避雨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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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幾人在路上稍作整頓,就在馬車重新啟程時,蒼穹頃刻被黑暗吞沒,隨之而來的是連日暴雨。 初時雨勢還算和緩,雖拖慢了行程,倒還能趕路。距離云河城南郊約剩數(shù)百里,這雨卻下得更兇了,全無停歇之勢,道路愈加難行,趙清絃指尖輕點,抱怨一句:“又有麻煩了?!?/br> 話雖如此,他還是熟練地穿上道袍,挽起個混元髻,撐著油紙傘,任雨水隨勁風(fēng)刮到身上,邁著大步往前方小村去。 沐攸寧怕被淋濕,穿好蓑衣才跟在他身后,問:“這雨還要下多久?” “雷霆將降。”趙清絃放慢步伐,與她并排,答道:“然叁天內(nèi)必停?!?/br> 以村里的房子來看,村民的生活并不算差,偏生趙清絃挑了一戶稍顯破舊的人家,沐攸寧和澄流隨他停在門前,雙雙對視,有點意外。 趙清絃敲響了門,似是感受到兩人的疑惑,回眸一笑,飽含深意。 輕巧的腳步聲隱于雨聲之中,少年清澈的嗓音自內(nèi)傳來:“來了。” 對村人而言,有旅客投宿并不罕見,何況連日大雨,車路難行,多半來者都擇村口幾戶落腳,鮮少深入村中,像他們走到盡頭借宿破舊茅屋的便更是稀奇。 開門的是一位少年,看著年紀(jì)不大,見到幾人冒雨前來也覺詫異。 “幾位是?” 趙清絃面露淺笑,語氣堅定,問:“貧道知曉令弟的情況?!?/br> 周子悠打量著幾人,這才留意到趙清絃一身道服。 “是……東風(fēng)道觀的道長?” 趙清絃面不改容地回答:“正是?!?/br> “道長……緣何下山?” 趙清絃側(cè)了側(cè)頭,不答反笑。 周子悠看到濕漉漉的幾人,沉默好一會兒,終是把人領(lǐng)進屋:“請進?!?/br> 少年已有十六,長相秀氣,身量嬌小,似是有習(xí)武,步伐輕型。 茅屋不大,里面竟是建了兩層,內(nèi)隔以石墻分間,僅有幾張木制的家具,更顯樸實。 堂屋燒著柴火,周子悠找了找,從罐子掏出一小把茶葉,泡開了斟給他們。 眼見幾人并未開口,周子悠隨意提了個話題,嗓音比方才要低沉幾分:“聽聞有個采花大盜逃到村子后山,州府便派了衙役,又向巡檢司調(diào)了人前來捉拿。” 澄流好奇問:“他們會管嗎?” 周子悠點了點頭,道:“知州上心得很?!?/br> 接過茶時,沐攸寧借機摸了周子悠的手,雖指腹有薄繭,手背卻是光滑柔軟,骨架不大,倒似未長開的小少年。 澄流又問:“抓到了嗎?” “抓了?!敝茏佑颇托牡溃骸俺鯐r得到消息,村里的人都不敢上山,直到前幾天巡檢司劉大人把采花大盜捉了,命下屬先行把人押回云河城,他再往山上搜了一遍,這事才算完了。村里設(shè)了席答謝劉大人,未料途中會被大雨困住,眼下他還在村頭住著呢?!?/br> 頓了頓,他才試著把話繞回去,微不可察地瞟了趙清絃一眼,道出事情始末:“我叁弟平日會去后山摘野菜,某天上山后便失蹤,直至五日后在山崖旁找到他,那時已昏迷過去,至今未醒。怕是他看到采花賊的真面目,被滅口不成……” 沐攸寧問:“周公子并非這村里的人?” 周子悠一愣,不知她是怎么猜出來的,又不確定這與叁弟的事有無關(guān)系,猶豫片刻才道:“……不錯?!?/br> 沐攸寧了然,怪不得整條村只有這個房子破破爛爛,甚至這位置也稱不上在村內(nèi),偏僻得很,周遭也無與人來往的痕跡。 澄流聽了不禁皺眉:“你們怎么來到這里?” 眼見周子悠支支吾吾,趙清絃終是開口,單刀直入地問:“昏去多久了?” “兩、兩個月了,道長,我叁弟真的能醒來嗎?” 周子悠眼睛亮了亮,內(nèi)心仍是無法相信東風(fēng)道觀的道長竟會親自下山。 叁弟昏迷許久,這兩個月來他也曾想過上道觀求助,又怕一來一回耗時太久,叁弟會遇險,只得作罷。 周子悠只道是自己的誠心得了上天的眷顧,派了道長來幫助他們,此時緊張得兩拳緊攥著衣服,趙清絃卻是悠閑自得地抿了口茶,點了點頭,隨口就道:“招魂術(shù)需天、地、人,叁界契合,缺一不可,眼下時機正好?!?/br> 大雨為這酷暑帶來一絲涼意,外面嘩啦嘩啦地掉著珠子,茅屋泛潮,忽而響起巨大的雷鳴。 沐攸寧嚇得手抖了一下,不自覺地往趙清絃的方向靠去,茶水傾灑,剛烘干的衣衫又染濕意。 趙清絃握住她的手擦到自己身上,旁若無人。 周子悠愣了愣,取了塊干凈的布遞過去。 氣氛怪得像這場突如其來的暴雨,讓人手足無措,周子悠已想不出其他話題,只好站起來帶幾人上樓,進了最遠(yuǎn)的那個房間。 木門之后,僅一板床,一扇窗,一矮柜。 簡陋的床上躺了一個小少年,面白如霜。 沐攸寧不可置信地扯了扯趙清絃的袖子,湊到他耳邊細(xì)語。她動作極輕,無人能察,而這讓趙清絃愈加肯定自己的猜測。 她說,這是沐瑤宮的童子。 卻不知是何人心腸如此毒辣,奪人內(nèi)力不止,事后不欲留他一命,也不下狠手殺掉,僅用咒術(shù)將其魂魄強制驅(qū)逐,徘回人間,生死不得。 澄流跟著趙清絃多年,也能看出床上那小少年的狀況乃咒術(shù)所致,忍不住罵了句:“下作?!?/br> 趙清絃:“姓名?” 周子悠:“周、周翊明?!?/br> “嗯,未到一年,簡單點吧?!壁w清絃執(zhí)骨扇敲了敲周子悠的肩膀,指向窗下,道:“拿著他的貼身之物,朝外喊他名字十聲。” 周子悠略有遲疑,問:“要……要喊出聲才有效嗎?” 趙清絃瞥了他一眼,輕道:“不必。” 周子悠彷佛松了一口氣,依言照做,待他轉(zhuǎn)身那刻,趙清絃迅速地抹了點血在周翊明唇上,把一枚符折好塞到他懷中。 末了,周翊明仍是毫無動靜。 “等吧?!?/br> 因著趙清絃這句話,幾人順勢在茅屋住下。周子悠把這茅屋打理得井井有條,便是破舊房子,住起來也比得上客棧的舒適。 這屋只有周子悠和周翊明兩個人同住,一向沒備太多糧食,他收了趙清絃的住宿費,冒著雨跑去向村人換了些東西回來,每頓飯輔以腌菜相互搭配,倒也不顯清淡。 *** 正如趙清絃所言,兩日后,天澄如鏡,湛藍(lán)的底色飄著朵朵白云,烈日照遍大地,盛夏蟬聲又起,處處生機。 周翊明醒了。 周子悠守在床邊,聽到連日大雨緩緩?fù)O拢柟庾源斑吢┻M房間,蟲鳴不斷,周翊明虛弱地低吟幾聲,終是醒了。 察覺上方傳來動靜,幾人亦是識趣地沒有去打擾,留在堂屋喝茶,準(zhǔn)備起行。 周子悠熬了點粥,對趙清絃謝了又謝,為慶祝周翊明醒來,揚言要做一頓好菜答謝,要幾人多待一天。 他忙得不可開交,臉上卻是這兩日從未顯露的笑意。 周翊明只知有人救了自己,盤跚下樓,視線落到趙清絃身上,還沒來得及細(xì)問狀況,外面便傳來零星腳步聲,頓時被嚇得瑟瑟發(fā)抖。 “別過來……不要碰我……” 少年微弱的求饒聲在這屋里格外響亮。 周子悠閃身將他摟在懷中,安撫道:“叁弟別怕,我不會再讓人傷到你。” 沐攸寧和澄流早已跑到屋外,趙清絃瞧了眼周翊明,淡聲問:“為何懼怕?” 周翊明根本不敢抬頭看他,抖得更厲害,周子悠更是一頭霧水,兩兄弟自家中逃走,本以為已無后顧之憂,這才察出不對勁,問:“叁弟!你到底怎么了!” 奈何周子悠怎么問怎么哄,周翊明都鐵了心不再說話,低聲啜泣。 趙清絃覺得無趣,聽到外面已然平靜,抬腳就往外去,只見沐攸寧若有所思地望著那些尸身,遂問:“有何不妥?” 一旁的澄流卻指著樹干深陷進去的掌印,向他抱怨些毫不相關(guān)的要事:“沐姑娘的功力也長進得太快了吧?” 說巧不巧,這頭才剛平息,那邊就有村民齊齊聚來,領(lǐng)頭的還把官差帶來了,冷清的茅屋頓時熱鬧起來。 “殺人了!” 看清倒在地上的人后,其中一位村民大聲喊了出來。 “大人!請劉大人拿下那幾個殺人兇手!” 另一名男子急忙主持大局。 這茅屋建在村子深處,與村內(nèi)其他屋子顯得格格不入,平日也沒什么人會經(jīng)過這里,澄流便沒想到會鬧得人所共知,他茫然望向趙清絃,問:“動靜也不算大吧?” 趙清絃輕笑,壓低聲音問身旁的沐攸寧:“沐姑娘要先逃嗎?” 沐攸寧當(dāng)知曉他是有主意的,否則也不會冒雨來到這偏僻之地,故她笑瞇瞇地問:“小道長有什么有趣的想法?” “算不上有趣。”趙清絃沖她一笑,道:“我想去一趟牢房?!?/br> “小道長,你這就不誠實了……”沐攸寧語調(diào)輕快,戲謔道:“分明是有趣得很??!” 趙清絃借機將她摟進懷中,垂首在她耳畔囑咐幾句作提醒,冷不防想起她當(dāng)初走得那么果決,心中一凜,問道:“沐姑娘會回來找我嗎?” 沐攸寧玩心大起,故意捉弄他一番:“那可不一定了?!?/br> 趙清絃搭在她腰間的手仍未松開,然劉仲洋的視線屢屢投來,沐攸寧飛快地在他唇上啄了下便拉開兩人的距離,只剩趙清絃一人在原地胡思亂想,時不時用余光打量澄流,想讓他也混進牢房去。 澄流被看得頭皮發(fā)麻,默默在思考自己到底何時惹了趙清絃不快,眼看他無意明言,惆悵地嘆了口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