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安生日子沒過幾年，兩人在外出的時候遇上連環(huán)車禍，魏媛萬當(dāng)場身亡，殷齊峪為護妻子，身受重傷，在醫(yī)院搶救無效。

    臨終前唯一遺言，就是讓殷棠豐拜入周帛門下，希望云錦觀的生活，能讓兒子遠離塵世紛擾，也希望自己的忘年之友，能夠庇佑殷棠豐平安長大。

    彼時周帛年歲已高，早將身邊俗事交給張棟木打理，但他收下殷棠豐后，對小徒弟一直盡心盡力，甚至鉆研出結(jié)命契的方法，何嘗不是為徒弟的人生cao碎了心？

    張棟木每每憶起往事，仍舊擋不住感慨萬千。

    他強迫自己不要沉湎于過往，轉(zhuǎn)換話題問殷棠豐：“我聽友若說，你讓他帶著小童修煉？”

    殷棠豐點頭：“反正練不出什么花兒來，省得他在觀里太閑?！?/br>
    “你這……”張棟木嫌棄地皺起眉頭，“不要總欺負小童，這孩子命苦，活得也不容易，最難得啊，是經(jīng)歷這么多磨難，心地還那么善良。

    你呀，既然讓人家住進家里了，就好好照顧著，知不知道？”

    “知道了?！币筇呢S不耐煩地應(yīng)聲。

    張棟木嘴上嘮叨，心里卻清楚自家小師弟是有分寸的人，決定不再啰嗦。

    可默默思忖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叮囑：“記得過兩天讓他別練了，那小身板，跟著友若又練功又做活兒，哪里撐得住？

    再說了，他現(xiàn)在練得高高興興，臨到頭發(fā)現(xiàn)自己壓根不具備那個資質(zhì)，萬一把自己氣出個好歹，落下什么心病，還是要你負責(zé)！”

    殷棠豐覺得那還不至于，可保不齊童上言對修煉真有什么執(zhí)著，最后變成心魔……于是認真承諾：“知道，我會注意好?！?/br>
    張棟木見他神情鄭重，這才放心下來，順便趁熱打鐵繼續(xù)交代：“還有一件事我警告你，你喜歡研究稀奇古怪的法器我不攔你，小童的能力也的確很珍貴，但他是人，不是你收藏了一屋子的那些死物，你就算想研究，也可以好好跟他說，千萬不能跟小時候一樣亂來，知道嗎？”

    殷棠豐受教地點頭，嘴上卻不饒人：“我分得清，你少cao點心，有礙修身養(yǎng)性?！?/br>
    “臭小子！”張棟木被氣得給了他一個腦瓜崩，“我不cao心行嗎？你以前干的混賬事哪件讓我少cao心了？我看你就是我修身養(yǎng)性最大的絆腳石！”

    殷棠豐假裝揉兩下并不怎么疼的額頭，低著頭笑一下，誠心實意說：“師兄，辛苦你了?！?/br>
    張棟木被他說得心里泛酸，真情實感地體會了一把“吾家有兒初長成”的復(fù)雜心情，自己跟自己別扭了一會兒，站起身跺跺腳，順便薅一把師弟的頭頂，喟嘆：“你打小也過得不容易，跟著我們一群道士長大，沒什么朋友，也不愛玩鬧。

    以前總覺得，養(yǎng)大你，就是讓你吃飽穿暖，卻忘記教會你怎么跟人好好相處，這是師兄的錯……可是小棠，人并不都是自私狹隘的，人與人的關(guān)系，也并不都是建立在利益上的。

    師兄一直都希望，有一天，你可以遇上一個，愿意讓你敞開心扉的人，去填補你生命里的遺憾。”

    而這個人……張棟木覺得，或許已經(jīng)出現(xiàn)。

    “天黑了，回去吧?！本褊氰p的老人背著手朝來時的石階走過去，最后交代說：“小童的身世……還是盡快告訴他吧，我看他不像經(jīng)不住事的性子，既然你已經(jīng)把他帶回來，繼續(xù)藏著掖著也沒意思?！?/br>
    殷棠豐跟在他身后，沉默片刻，才悠悠道一個“好”字。

    兩人回到觀里，各自回屋。

    童上言大概跟著趙友若跑進跑出真的累了，已經(jīng)躺在床上睡下。

    殷棠豐看著他的睡臉，腦子里接連響起元旻和張棟木勸他告訴童上言真相的話，煩躁地咋舌，在床邊走了來回走了兩圈，最后翻出換洗衣物進浴室洗澡。

    正所謂“山中一日，世上千年”，自打殷棠豐和童上言來到云錦觀，不知不覺已經(jīng)過去三天，這也意味著，童上言跟隨趙友若……至少進行了三天修煉。

    “友若小師父，我真的，什么也感覺不到?！蓖涎员P腿坐在蒲團上，沮喪地向趙友若宣布自己修煉了三天吐納法的結(jié)果。

    他認命了，殷棠豐說他“根骨不好”原來已經(jīng)是客氣的，他壓根就是跟修行無緣，祖師爺看都不想看的那一掛。

    什么“靈氣走脈”、什么“身有所感”，他閉上眼默念口訣的時候，除了差點把自己念睡著，沒有出現(xiàn)任何效果。

    趙友若靦腆笑一下，對這結(jié)果并不意外。殷師叔私底下跟他偷偷提醒過，若童居士實在練不出什么靈氣、法力，還是勸他盡早放棄的好。

    不過看到童上言蔫頭耷腦，趙友若還是好心地安慰他：“童居士，這吐納法……一般人練練也是好的，至少能強生健體?！?/br>
    童上言：……

    他果然就是個一般人。

    終于直面到自己普通的童上言擺擺手站起身，拍拍褲子上的灰塵，決定去找殷棠豐。

    他看出來了，殷棠豐安排趙友若帶他修煉，根本就是在逗孩子，明知他連門都入不進去，所以縱容他跟著趙友若折騰，好讓他知難而退。

    說不失望是假的，但要說多心寒也沒有，畢竟二十多年都這么普普通通地過過來了，現(xiàn)在……也沒什么差別不是？

    想通這一點，童上言步子輕快起來，打聽到殷棠豐在演武堂指點小道士們功夫，便繞道去齋堂取了茶點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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