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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扶蘇心涼了大半,道:“你現(xiàn)在說這些什么意思?” 孽明道:“師父,你救過我的命,我很感激,但是我也救過你很多次,我們算兩清了?!?/br> 于扶蘇顫抖道:“兩清?” 他呆愣了一會,又道:“你把我與你算得這么清清楚楚么?” 孽明心猛地一顫,負在身后的手指微微一曲,笑道:“不然呢?” “你對我的好,我一五一十地全還給你了,一分不欠,若你想算賬,我跟你算就是?!?/br> 他一個“還”字,如利刃般,不見血地插入于扶蘇的胸膛。 深入人心。 于扶蘇無話可說:“你……” “師父,我也夠了,就這樣吧,你我本來就沒有什么好說不清的?!?/br> 他一作揖:“如你所愿,以后定以師徒之禮相待。” 于扶蘇僵在原地一動不動,直到孽明起身遠去,直到其他弟子聞聲來查看,直到天雷過后的烏云潑起了大雨,他仍舊呆愣愣地望著那個方向,一動不動。 是他自作多情了,那時候的云游道士終究不是他。那個明哥,也終究沒有變過。 他只是有恩報恩,有仇報仇而已。 還以為他終于肯對自己露出獠牙下的真面目,其實只是換了張面具而已。他終于在自己敏感的自尊被踐踏之時,裝不下去了。 于扶蘇的心裂了一般的痛。 雨一直下著。 他不知孽明在發(fā)現(xiàn)破碎的乾坤罩金光,發(fā)了瘋的趕來,看到的卻是他自愿地跪在地上,仿佛一身傲骨全部留在了楓橋山莊,以至于忘了生死,忘了尊嚴。 誰還不是恨不得把自己在乎的人藏起來生怕磕著傷著? 誰還不是在知道他不把自己的命當(dāng)回事的時候怒火中燒? 算了,他愿意為了楓橋山莊就為吧。 但那一瞬,他心里有個地方發(fā)了瘋地疼。他知道眼前這個人已經(jīng)在他心頭郁結(jié)成了一塊逆鱗。不盡早和他開關(guān)系,又得不到,終會使自己真的瘋掉。 孽明是個狠心的人,只在天雷消逝的那一瞬,就已咬住牙把心頭上一塊連著骨髓的逆鱗猛地撕了下來,連傷口都未處理,流著血邊說出了那些話。 就這樣吧。 第63章 心涼 于扶蘇淋了雨,染了風(fēng)寒,毫無食欲,幾日都未進食。 他待在屋子里,百清照舊每天給他扎針,原本跳脫的于扶蘇卻很少說話了。 百清不忍地在他身上海棠疤痕以外的完整皮膚找可以下針的地方,有些擔(dān)憂地試探問道:“你……最近還好嗎?” 于扶蘇的嘴唇有點干裂:“嗯……很好?!?/br> 百清不擅于挑起話題,見于扶蘇也沒有要繼續(xù)的意思,便道:“你……最好別出屋子了,在這里好好養(yǎng)病……嗯,沒事可以去凝神泉泡一泡,可以靜心?!?/br> 于扶蘇有氣無力地嗯了一聲。 他知道,要是他現(xiàn)在出去,看到的只會是傷痛具存的弟子們,甚至是被謠言影響,眾心動搖的流民。 全世界,終究“自己人”還是少數(shù)。 他人對楓橋山莊的理解,總是基于輿論。有那么幾個人在輿論里參污,攪起的泥水足夠讓他于扶蘇身敗名裂了。 他嘆了口氣道:“師弟,躲著沒用,該來的,還是得來啊……” …… 依舊是一個深夜,于扶蘇睜開了眼,身邊卻沒有那個人候著。 仿佛某顆心一腳踏了個空,于扶蘇愣了半晌,才用一只胳膊擋住雙眼。 我她媽的在期待什么?矯情。 門輕輕地被打開。于扶蘇猛地向那方向一轉(zhuǎn)頭。 韓鹿鳴盡量手腳很輕地帶上門,結(jié)果轉(zhuǎn)頭還是發(fā)現(xiàn)于扶蘇被他驚醒,正呆愣愣地望著他。 韓鹿鳴愧疚道:“對不起啊師父……” 于扶蘇:“無事……” 他的手上端著一碗清粥,走了進來,坐在于扶蘇身旁,微笑了一下:“師父,既然醒了,吃點東西吧?!?/br> 于扶蘇突然想起幾日以來,他驚醒時床頭總會放著的一碗還是熱乎的粥,心中些許感動,扶著床頭坐起,整個人在月光下顯得有些憔悴,道:“謝了。” 韓鹿鳴道:“師父,我喂你?!?/br> 于扶蘇腦子一抽風(fēng),忽地就浮現(xiàn)出那無比熟悉的,無不摻雜著得便宜賣乖的一句,“你喂我”。 他狠狠一蹙眉,將腦海清空。 如果這也是裝的,那個人的心未免也太狠。 韓鹿鳴還以為這粥不符合他口味,便也皺眉道:“怎么了師父?” 于扶蘇一笑,扯開話題道:“無事……這是你做的嗎?唔……加了桂花蜜?!?/br> 韓鹿鳴一抿唇:“我……” …… 幾天前。 韓鹿鳴從前線下來,安撫完流民,已是身心具憊,卻不自覺地仍想于扶蘇那里看看。他路過自己的房間,發(fā)現(xiàn)房間里有一柄燭火通明。 他眉有疑惑地推門進去,只見燭光旁,紀(jì)蒿正伏在自己胳膊里趴著睡了。燭光把他仿佛永遠是活力十足的臉染上了疲倦。 韓鹿鳴鬼使神差地走進去,在桌子的對邊坐下,看著睡著的他。 這幾個月山莊里外忙得不可開交。浪跡江湖,自由散漫慣了的紀(jì)蒿一入門便要經(jīng)受無端的鋪天謾罵,無止期的戰(zhàn)斗和與同門師兄弟的生離死別。雖然他毫無怨言,但韓鹿鳴知道,他是不適應(yīng)的。以至于新來在特殊環(huán)境下沒交多少朋友的他,只能找韓鹿鳴來說話聊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