業(yè)已成魔 第1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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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戰(zhàn)斗雙方都略微得以喘息。 然而謝太遠并不太在乎——和離書壓在他胸口,似一把鋼刃,已將他左胸剌開,劇痛隨著心跳一起一伏,讓他無比難忍。 這樣的痛楚和窒息壓倒了眼前的危機,壓倒了這生死之爭。 他的思緒在這時間的縫隙中,不由自主地又飄遠了一些。 * 天下動蕩、北邊外族逐年蠶食大端疆域;數(shù)年災(zāi)禍叢生,東北大旱而江浙洪水;秋末溫度便開始驟降,奇寒徹骨,凍死民眾無數(shù)。 ——大端朝病體沉疴,亂世之象已現(xiàn)。 夜觀星象,又演周易。 布乾坤陣,推天地卦。 紫薇端坐命宮,帝星初見,而謝太初的命數(shù)卻隱匿卦象之中看不見端倪。 他向師尊辭行,下山抵京,以傾星閣門徒身份受朝野上下重視,于朝堂上見寧王,與卦象無二。 眾人皆命系寧王。 大道之爭還未開始,在他眼中卻似已塵埃落定。 他被指派為太子道學(xué)侍講,尋找那個契機—— 逆天改命,為大端再續(xù)壽命的契機。 * 去年順穆圣皇后忌日前后,于太子趙霄的端本宮內(nèi)講完大道,太子對他道:“孤有一皇侄,是肅王次子,常年留京,在孤膝下長大,他脾性恭良溫和,又聰慧過人,孤素來疼愛之。只可惜雙腿少時有疾,訪遍名醫(yī)而不可治。孤知道長醫(yī)術(shù)高超,已派人請他過來,道長可為其醫(yī)治?” “在下自當(dāng)竭力而為?!?/br> 說話之間,有輪椅滾軸之聲自殿外而來,宮人唱道:“樂安郡王到——!” 人未至,而聲先達,謝太初聽見了那個聲音。 “趙淵見過太子殿下?!?/br> 這個聲音委婉動聽,字正腔圓。 像是打磨過的玉珠落在盤中清澈,又似春日第一場細雨拍打竹葉婆娑。 是少時清晨的山村,被仙霧縈繞,放牛童引牛行走于田間,牧歌傍身而來。是傍晚火燒云下,清澈的溪水旁,母親浣紗時引起的層層疊浪。 車輪滾滾,進入殿內(nèi),人影已現(xiàn)。 太子趙霄對他:“凝善真人,這便是孤的侄兒,樂安郡王趙淵。” 謝太初起身去看趙淵。 他好像見過他。 是在夢中,在斑駁的記憶中,在無法追溯的前世輪回中,仿佛他是少年創(chuàng)痛中遺失的那片喜悅,又或者是悟道中勘不破的那個謎題…… 然而他看不清趙淵的未來。 趙淵的命途迷霧重重。 樂安郡王無措地垂下眼簾,笑問:“凝善道長為何這般瞧我?” 他掖袖后退一步,起身作揖,不卑不亢道:“在下謝太初,道號凝善。見過郡王殿下?!?/br> “素聞道長雅名,道長不必多禮?!睒钒部ね趸厮?/br> 在這一刻,他已入魔。 所謂契機,倒不算重要。 他想救趙淵的念頭,已在救天下之先。 趙淵只能做必然之契機。 * 謝太初反手持劍,將一人拽至馬下斬首,鮮血飛濺之時,自己氣血翻涌,一口血吐了出來。 他緩緩起身,以袖拭面,自己的血與敵人的血混在一處,在掌中竟分不清楚。 薛百戶一看,只覺得時機已到,拔刀喊道:“兄弟們他受重傷了,一起上?。 ?/br> 剩余騎兵精神大振,一擁而上。 謝太初原地站著,對周遭危機不聞不問,他渾身真氣亂竄,卻并不在乎,只怔怔看著掌心。 薛百戶手中苗刀并不含糊,抬手便砍。 可謝太初已似鬼魅一般消失在了原地,還不等薛百戶有所反應(yīng),他已閃現(xiàn)在了薛百戶身后,短劍抵在他的喉嚨上。 謝太初聲音飄忽,問他:“他說我是欺世盜名之徒……你說……我是不是……我亦覺得自己卑劣?!?/br> 薛百戶渾身發(fā)抖:“放開我、饒……” 謝太初哪里理他,自顧自道:“他想讓我愛他,我卻只想讓他逆天改命,與趙戟一爭天下?!?/br> 他抬手一刀,割斷了薛百戶的喉嚨。 鮮血噴出來,染紅了他的衣袍。 無力掙扎的薛百戶倒在雪地里。 * 居庸關(guān)附近的這場屠戮終于結(jié)束了。 紅色的血流淌成河,從山澗緩緩蜿蜒而下。尸體的溫度讓整個山谷間煙霧蒸騰,隱隱有些紅色。 大黑馬從密林中小跑出來,順著熟悉的氣息鉆入霧氣深處,直到走到一人身前。 那人長劍插在地上,不知道何人斷臂之間,手中只有一柄猩紅的短劍,之前短劍只是血紅,如今飲飽了人血,已猩紅發(fā)黑。 他渾身道服濕透,貼在身上,發(fā)髻散亂,長發(fā)披肩,連長發(fā)都已濕透浸潤人血。整個人坐在道中箱籠上,以肘撐膝,疲憊不堪。 大黑馬上前,舔了舔他的臉。 于是謝太初恍然回神,摸了摸大黑馬的下巴。 “你還在。” 大黑馬呼嚕一聲。 他又看手中短劍。 “此子母劍名曰道魔,長劍為道,短劍為魔。本意是以道心壓制邪魔,以警醒自己走無情大道??扇缃瘛敝x太初自嘲笑了,又咳出血來,他捂著胸口急促喘息許久,“終歸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罷?!?/br> 大黑馬甩了甩尾巴。 “我……做了些錯事。”謝太初說,“傷害了、傷害了我至親之人……” 他看著自己的手,有些瘋癲笑了幾聲:“可沒有辦法,我看不到他的命數(shù),他本應(yīng)死在謁陵之亂中。若他不爭這天下,不為這蒼生而活,便沒有未來……” 他揚天透過迷霧去看蒼天。 “我見他,便懂了。寧王命定,眾生命定……我卻不愿他身死在先……我要推他出這命中注定的死局?!?/br> 便是入仕從龍,便是身隕,不悔。 * 他安靜了好一會兒。 劇烈的消耗,渾身的傷痛,還有體內(nèi)已破無情道后亂竄的罡氣都讓他眼前恍惚,故而過了半晌他才能強撐著開口。 “我要去見他?!彼f,“看看他……便是遠遠的瞧一眼……似乎也沒有這么難受。” 他踉蹌?wù)酒饋?,把箱籠打開,翻找一二,隨便拽了件衣服,亂糟糟地披在自己肩頭,也不管是什么,只要不讓自己再失溫死在這里便好。接著他拽著大黑馬的鬃毛翻身上馬。 “走吧?!彼隈R背上,昏昏沉沉道,“帶我去見他。” 大黑馬似有靈性,聽懂了他的話,便緩緩小步往西北寧夏衛(wèi)方向而去。 馬背上一起一伏。 謝太初陷入了黑暗之中。 恍惚間,他想起了那一日,松林中的無憂子師尊。 “命數(shù)是什么?真的有命數(shù)嗎?我等之死真的有為大端續(xù)命否?還是大端本就不到亡國亂世?為了這樣的虛妄的言論,虛妄的命數(shù),要一個人、要數(shù)百人……去死……應(yīng)該嗎?便是我潛心修習(xí),翻閱數(shù)萬典籍,竟也沒有答案。” 他身姿悵然,向天而問,似是問天又似問己。 然而蒼天寂靜,并未回答。 第17章 竊國之爭 寅時過半。 天黑壓城,可端本宮內(nèi)燈火通明。 宮人們悄然搬動著屬于前太子的物品,還有皇太孫那些小孩玩意兒。如今這座宮殿的新主人已更衣完畢,正坐在榻上翻閱手中東廠過來的密報。 有宮人在為他著靴,卻被他突然一腳踹開,撞到香爐上,紫金香爐被撞的一晃。宮殿內(nèi)所有人都匍匐在地,悄然無聲中蔓延著一種無形的恐慌。 寧王趙戟……現(xiàn)在或許應(yīng)該稱呼其為太子,抬首看了下從內(nèi)到外跪成一片的奴仆,最終視線盯在了舒梁的背上,盯了一會兒,才開口淡淡道:“都愣著作甚,再一刻便是御門聽政的時候。孤這是第一次以監(jiān)國太子的身份出現(xiàn),總不應(yīng)錯過點卯吧?” 眾人應(yīng)是。 那著靴的宮人還要上前提靴,卻被舒梁阻攔。 “新來的宮人手腳毛糙,還是奴婢來吧?!笔媪旱馈?/br> 趙戟不置可否,只翻看著手里那兩頁薄薄的呈報。舒梁便膝行到他腳下,讓他踩在自己膝上,為他提靴。 “先殺錦衣衛(wèi)數(shù)十……”趙戟念道,“又擊潰宣州百戶騎兵隊伍……薛二戰(zhàn)死,下面總旗、小旗、騎兵重傷者過半。謝太初身受重傷,嘔血以致幾乎氣絕……偏偏是面對著這么一個將死之人,薛二的副將肝膽俱裂、第一個丟盔棄甲,以至于剩余眾人聞風(fēng)而逃,竟然都不敢回天壽山復(fù)命,一路回了宣州?” 舒梁指尖一顫,應(yīng)道:“是。奴婢命人抓了逃兵回京,就地正法了?!?/br> 趙戟捏著那薄薄的呈報冷笑了一聲:“謝太初難道是什么三頭六臂的魔頭嗎?” “是奴婢報以僥幸之心,低估了謝太初?!笔媪簽樗岷脙芍谎プ?,叩首道,“請主子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