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星的手指無意識地輕輕點著桌面，半晌后說道：“我記得輔修班有特招名額來著？”

    工作人員愣了一下：“有是有，可一個名額價值不菲，您是要替她付這筆費用嗎？”

    “不，她自己有特招的權(quán)限。”季星拿出了他今天剛從軍部取來的一份文件草樣，“她不久前剛剛立下了三等功?！?/br>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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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章

    盡管已經(jīng)確定自己上不了學(xué)了，燕行歸還是在觀海星又停留了幾天。她想要告訴奧爾德里奇這個噩耗，可博物館值班室的電話不是靠主觀意愿能打通的，無奈之下，燕行歸干脆在路口支了個攤子，上面寫著“低價維修收音機、擴音器、收割機等家用機械”，打算一邊肝圖鑒一邊掙個吃飯錢。

    這年頭已經(jīng)很少有這么接地氣的街頭小攤了。燕行歸憑借獵奇接到了第一筆生意，她修理速度快，技術(shù)好，開張之后陸續(xù)接到了不少新的單子。很快，之前已經(jīng)接近100%的幾張圖鑒陸續(xù)被點亮了。

    燕行歸進入博物館，看著民用機械館里面的幾件展品，突然產(chǎn)生了一種很久以前玩集卡游戲的時候才會產(chǎn)生的滿足成就感。

    “我們是光榮的第六集 團軍！化作星塵守護家園——”

    突然響起的激昂音樂讓燕行歸愣了一下，過了一會兒她才意識到，這是值班室傳來的聲音。她離開展館走進值班室，當看到桌上的電話在響的時候，嘴角不由自主抽搐了一下。

    敢情這電話鈴聲還能換??？換成什么不好，居然換成了第六軍團軍歌……

    燕行歸接起電話：“喂？”

    “燕子，你怎么搞的？你真的放棄學(xué)業(yè)去擺修理攤了？！”徐嘉榮火急火燎的聲音震得她耳朵疼，燕行歸把話筒拿遠了點，猜測應(yīng)該是那邊的博物館里也出現(xiàn)了她剛剛放上去的展品。

    “我沒放棄學(xué)業(yè)，是學(xué)業(yè)放棄了我。”燕行歸糾正道。

    她把自己挑燈夜讀初中課程結(jié)果被迫參加博士答辯的悲慘經(jīng)歷說了一下，聽完之后，徐嘉榮傷感到差點老淚縱橫。

    “是我的錯，我不該覺得讀書沒用，從小就抱著你開戰(zhàn)車。也不該在你說不想學(xué)習(xí)就放縱你只混了個駕駛班結(jié)業(yè)證。你三歲的時候還是挺聰明的娃娃，要不是我……唉！你當時為什么不跟我提要讀書呢！”

    燕行歸：“……”

    這鍋還能甩她頭上？！哪個六七歲的熊孩子喜歡上學(xué)的，還不是她的監(jiān)護人，被一個熊孩子嗚嗷了兩句就同意孩子混日子，這口鍋還是要徐嘉榮背好啊！

    她沒忍住嘟囔了兩句，剛還在傷感的徐嘉榮脾氣一點就爆，正要和燕行歸再吵，旁邊突然傳來了一聲尚且稚嫩的少年音。

    “軍團長，jiejie……我想jiejie了?！?/br>
    “哎喲看我，居然把正事忘了，星河你來和你jiejie說話……不對，這個也不算你親jiejie，平行世界的，你就當她是你堂姐吧！”

    電話那邊換了人，燕行歸聽到了曾經(jīng)很熟悉的少年音，低聲喊道：“jiejie，我是星河?！?/br>
    燕行歸的目光不由自主變得柔和，說話的聲音也軟了下來：“是星河啊……好久不見了，你還好嗎？有沒有好好上學(xué)？”

    他“嗯”了一聲，然后又沉默下來，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jiejie，我想你了?！?/br>
    他音調(diào)平平的，甚至還比不上前兩天的冰塊臉季星有感情，可燕行歸知道這句話已經(jīng)是他盡了最大努力憋出來的了。

    冉星河十歲的時候被她撿回來，可能是親眼看著父母被蟲族殺死受了刺激，這孩子的性格變得寡言又自閉。他不愛說話，表達情緒的能力也很弱，燕行歸記得，應(yīng)該是一直到了冉星河十八歲的時候，有一次她差點死在了外面，少年抱著她大哭了一場，后來才變得慢慢開朗了起來。

    徐嘉榮對待冉星河的態(tài)度和對待燕行歸一點也不一樣，他聲音溫柔地勸哄著：“星河，你不是說有重要的事情一定要和jiejie說嗎？快點說啊。”

    “是……秘密。”

    “好好好，秘密，那你和jiejie說，我先出去？”

    “嗯。”

    燕行歸聽到了門響的聲音，應(yīng)該是徐嘉榮出去了，那邊的值班室只剩下冉星河一個人，然后，冉星河的聲音才再次響起來。

    “騙子。”帶著怨恨的冰冷聲音說道。

    燕行歸愣了一下，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冉星河剛來前幾年的時候是不太愛搭理人，可在她的印象里，從未聽過冉星河用這樣的語氣和任何人說過話。她問道：“你在說誰？”

    “你，騙子。”

    “我騙了誰？”

    “你騙了所有人，軍團長，封哥哥，溫莎jiejie……他們都把jiejie忘了，他們都說你就是jiejie，可他們都忘了，jiejie已經(jīng)死了，我等了她好久都沒有回來，她的個人物品被送進了土星衛(wèi)星帶里面。你一出現(xiàn)，他們就都忘了！”

    還在變聲期的少年聲音本來就尖銳，他這樣喊叫著，更像是只嘎嘎叫的鴨子，讓人聽著就忍不住想笑?？裳嘈袣w靜靜聽著，卻沒有半分想要笑出來的意思。

    “你說得對，”她輕聲說，“你的‘jiejie’已經(jīng)死了。我充其量只算是一個和她有著共同經(jīng)歷和記憶的人?！?/br>
    “那你為什么要來？你明明知道這些卻還要和軍團長他們聯(lián)系，為什么？”冉星河的聲音里漸漸帶上了哭腔，“jiejie本來應(yīng)該被大家永遠記住的，可是你出現(xiàn)了，你代替了她的位置，現(xiàn)在他們都覺得你就是jiejie，只有我……只有我還記得她，為什么？！”

    燕行歸說不出話來。

    她沒從十幾歲的冉星河口中聽到過這些話，可不知為何，她突然想起了之前在耀星地下發(fā)現(xiàn)的“冉軍團長遺跡”。

    是不是她死后，三十歲的冉星河也是像現(xiàn)在這樣痛哭過？

    她前世和母巢同歸于盡，尸骨無存。冉星河在勝利之后，孤身一人深入宇宙，他在當時還荒無人跡的星球上留下了本來想要給“軍團長jiejie”的禮物，是不是也是像十幾歲的冉星河正在哭著的一樣，想要讓她“被大家永遠記住”？

    前世徐嘉榮離世之后，燕行歸已經(jīng)很少有很大的情緒波動了，可是現(xiàn)在，她卻久違地感覺到了眼眶中一陣酸澀。

    “我并沒有代替她，沒人能代替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毖嘈袣w輕聲說，“他們也并沒有忘記你的jiejie。”

    “你騙人，明明他們……”

    燕行歸打斷了他的話：“冉星河，你還記得你jiejie在天海星戰(zhàn)役之前對你說的話嗎？”

    “……”

    上輩子的天海星戰(zhàn)役燕行歸安全回去了，可如果兩個世界發(fā)生的事情沒差別的話，那么這個世界的燕行歸應(yīng)該也在出發(fā)前和冉星河說過一樣的話。

    那時候冉星河剛從訓(xùn)練場出來，就看到她匆匆忙忙跑去集合出發(fā)的背影，他拉住她想要說些什么，燕行歸只顧著往前跑，敷衍地回頭說了句“等我回來再說。”

    冉星河問：“什么時候能回來？”

    “這個不一定，打完蟲族就回來了?！?/br>
    “那什么時候能打完蟲族呢？”

    冉星河很少有那么纏人的時候，燕行歸便停下來，耐著性子和他多說了幾句。

    “不確定呀，可能今年，也可能明年，也可能到我死都沒辦法打完?！?/br>
    冉星河有點急了，他說：“怎么會到你死都打不完呢？那樣的話，你要怎么退休？”

    這孩子還惦記著她的夢想呢。

    燕行歸欣慰地摸了摸他頭毛，更認真地說道：“可是現(xiàn)實就是這樣的啊，我們總有很多夢想，可大部分時候，我們卻必須向現(xiàn)實妥協(xié)。我們會變得世俗、冷漠，會為了利益做很多不喜歡的事情，變成我們自己都討厭的人。但是我們做的所有這些事情，不是因為我們忘記了夢想，而是我們希望自己的夢想能夠更快實現(xiàn)——哪怕在其他人身上?！?/br>
    他沉默地盯著她。

    燕行歸看了看時間，說道：“我得走了，大概一個星期就能回來。要是……要是萬一回不來，你也別太難過，只要你能順利退休，jiejie我就很開心了?！?/br>
    不是她有意立flag，只是在那個年代，死亡并不是一件難以啟齒的事情。相反，每個士兵出征前都會留下遺書，沒人知道這次回來還會剩多少人，大家都很看得開，努力過好生活的每一天，因為沒人知道明天自己還在不在。

    那時候她回來了，只不過在平行時空的她，好像有點倒霉。

    話筒那邊很安靜，燕行歸不知道是不是冉星河想起了同樣的事情。她等了很久，聽到了一聲很小的抽泣聲。

    “你知道……為什么你會知道？”

    燕行歸沒說話，她看了看時間，半個小時快要到了。

    “如果你還難過的話，掛了電話，找個地方哭一場吧。畢竟你還活著，活著的人總是更強大的?！彼郎睾偷卣f道。

    “嗯……”冉星河說，“平行世界的jiejie，我有句話，在天海星戰(zhàn)役之前沒說出口?！?/br>
    “是什么？”燕行歸也想到了當時冉星河拉住她的時候想說話的樣子。

    “咪咪它最近總是去外面偷吃蜘蛛，都不好好吃貓飯了?！比叫呛诱f道。

    他那個時候想說的就是這么簡單一件事情。

    只可惜那個人再也沒回來，沒能聽到。

    燕行歸嘴角勾起一個笑容，剛想點頭，忽然之間，她的腦中像是劃過了一道閃電一般，整個人都愣在了那里。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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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章

    燕行歸還記得上輩子天海星戰(zhàn)役之后發(fā)生的事情。

    那場戰(zhàn)役中人類傷亡慘重，他們回到基地之后，只想好好休息一下，因此也都放松了警惕。可就在一個星期之后的夜里，突然爆發(fā)了一場毫無預(yù)兆的暴.亂。

    一種小型的變異蟲族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潛伏在了基地的地下，這種蟲族體積很小，幼蟲就像是大蜘蛛一樣，它們潛伏在建筑物的縫隙里，也不知藏了多少在里面。在他們最為松懈的那個夜晚，蟲族突然發(fā)動了襲擊。

    那次夜襲死了很多人，也使人類第一次認識到——蟲族這種東西并不像他們那樣想象的那樣完全受欲望驅(qū)使的存在，這些東西有智慧，甚至智慧程度還很高，至少是擁有可以做出“伏擊”這種戰(zhàn)術(shù)的能力。

    現(xiàn)在冉星河說，咪咪去外面偷吃蜘蛛……那么那些蜘蛛，會不會就是當時潛伏在基地中的幼蟲？

    燕行歸越想越覺得就是這樣?；乩餂]什么寵物，只有她的橘貓咪咪——那是她從自己的口糧里摳出來一部分養(yǎng)著的，別人也不好說什么。因此，那些蟲子才那么長時間沒被發(fā)現(xiàn)。前世冉星河可能也發(fā)現(xiàn)了這點，但是他當時沒想太多，基地的大人物們也不會留意一個孩子的這種小抱怨，才會讓本可能在一開始就發(fā)生的事情被忽略。

    現(xiàn)在她提前發(fā)現(xiàn)了這點，是不是能夠避免之前那次慘案的發(fā)生？

    燕行歸的心怦怦直跳，她剛想張口說話，忽然就想到了這個通話的不能透露歷史的要求。

    不能直接說，那么換種方式呢？

    “你多留意一下咪咪，畢竟，貓貓怎么能吃蜘蛛這么惡心的東西呢？”燕行歸委婉提醒道，“實在不行，你告訴軍團長，讓他幫你收拾貓！”

    “嗯？可是……”

    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