鵲踏枝 第23節(jié)
臉蛋被捏了捏,面前這人長眼溫柔地與她道:“你不用擔(dān)心別的,新菜式可學(xué)會了?” 提起這個,拂滿站得都直了些:“就,就這五日,我學(xué),學(xué)了十三道菜。” 連大廚都說她有天賦。 如意眼眸亮了,倏地起身抱著她轉(zhuǎn)了個圈,笑著夸她:“你真是我見過最聰慧的姑娘,以后這酒樓的生意可就看你的了!” 拂滿被她夸得很不好意思,眼里笑意卻是多起來:“好?!?/br> 說來也是奇怪,就年紀(jì)來說如意或許是還小些,但拂滿對她卻是很依賴,從她清澈的眼眸里看見自己的影子的時候,拂滿就覺得還是可以活下去的。 沈岐遠(yuǎn)輕咳了一聲。 如意放下了拂滿,問他:“大人還有話要說?” “沒有?!彼?。 沒有還杵在這兒做什么?她挑眉。 拂滿笑著松開如意的手:“我,我先去看看,看看燕寧?!?/br> 說罷人就跑了出去。 如意后知后覺地轉(zhuǎn)頭,不屑地睨向他:“一個大男人說話還要避著人?” 沈岐遠(yuǎn)不惱,只輕聲道:“你救了拂滿的命?!?/br> “也算不上?!彼聛斫o自己倒了杯茶,“那些人本就是來追殺我的?!?/br> “不,我不是指蒼耳山。” 唇瓣在杯沿上一頓,如意撇嘴:“大人這是又準(zhǔn)備夸我善良溫柔了?” 他頓了頓,搖頭:“我是想說……你其實挺有人性。” 第33章 好看嗎? 一口茶差點嗆進去,如意咳嗽幾聲,臉都皺了:“也是我今日累了,若還有力氣,大人這話便值得上幾個鐵拳頭?!?/br> 有這么夸人的嗎! 他神色正經(jīng),幽深的眼眸定定地看著她,一動沒動。 半晌之后,如意無語地發(fā)現(xiàn),這人好像是認(rèn)真的。 “說說吧?!彼龥]好氣地擺手,“大人先前是為何覺得我沒人性?” “十幾個綁匪,二十多個家奴,你說殺就殺,毫不留情,可像個有人性的?” “沈岐遠(yuǎn)我再說一遍,我沒殺人,手上血都沒沾一滴,他們是自相殘殺?!比缫馍斐鲇袷[般的食指,認(rèn)真地在他面前晃了晃,“空口白舌,莫要污人清白?!?/br> 他扯了扯嘴角,眼里略帶嘲諷。 證據(jù)不證據(jù)的只是人間規(guī)矩,事實如何他與她都是心知肚明,又何必還要個好聽的說法。 如意終于不耐煩了:“行行行,我動了殺心,我沒人性,大人想怎么著吧?!?/br> 捉拿她?封印她?她未必就打不過他。 然而面前這人十分平和,劍眉朗目之中一絲殺氣也無。 他只道:“這幾日柳太師會派人四處尋你,你索性陪我去城郊外走一趟?!?/br> “做什么?”她不太感興趣。 沈岐遠(yuǎn)沒說,倒是手一翻,從袖袋里拿了個盒子給她。 如意接過來打開,就見里頭躺著一副水滴狀的紅瑪瑙耳墜,燭光一晃,華貴之氣撲面而來。 她眼里閃過一絲驚艷,卻是啪地將蓋子合上,斜眼睨他:“外頭都說大人為官清廉,不好身外之物,眼下來看,倒也不盡然嘛?!?/br> “街邊看見,隨手稍上的?!彼?,“就當(dāng)謝你救了拂滿?!?/br> 街邊隨手稍的,能用印著寶齋堂字樣的錦盒? 如意勾唇,倒也沒拆穿,只湊近他一些,輕聲道:“既收了大人的禮,便也教大人一句:以后遇見心愛的小姑娘可不能這么說話,會惹人生氣的?!?/br> 他不甚在意地問:“你生氣嗎?” 她聳肩:“我又不是小姑娘。” 也并不在意他為什么送她東西。 臉上神色淡了下來,沈岐遠(yuǎn)敷衍地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了話頭:“來這兒原是想告訴你,寧遠(yuǎn)侯在半個時辰前去宗正衙門擊了鼓?!?/br> 但現(xiàn)在看來,全在她算計之中。 如意將耳墜取出來戴,側(cè)著頭笑:“大人這般,算不算與我同流合污?這一世清白可都要毀我身上嘍?!?/br> “沈某會做好分內(nèi)之事。”他面無表情地道,“一旦有證據(jù),我便會上書于帝,定柳太師的罪?!?/br> “好呀?!彼唤?jīng)心地答。 沈岐遠(yuǎn)對她這成竹在胸的態(tài)度十分不爽,天下事變數(shù)都多著呢,她憑什么就覺得一定能成事,自古都是正道得長久,哪有算計能善終。 可他一轉(zhuǎn)頭,正好看見她輕輕晃動著戴好的耳墜。 鮮紅的瑪瑙雕成了溫柔小巧的形狀,襯在她白瑩瑩的耳垂上,像禁地枝頭掛著的甜果,指尖一碰,顫顫巍巍。 他怔然。 晚間有風(fēng),吹得屋中燭火晃晃悠悠,她就在這片朦朧光色里朝他抬眼,含俏含妖地問他:“好看嗎?” 沈岐遠(yuǎn)回神,狼狽地垂下眼,動了動有些僵硬的手指,沒有吭聲。 “不好看吶?”她耷拉了眉,嗔怪著就要去取。 “……留著吧?!彼D澀地開口。 看著他輕輕滾動的漂亮喉結(jié),如意愉悅地頷首:“那我就留下了,多好的紅色啊?!?/br> “它是血瑪瑙?!?/br> “我不是說耳墜?!秉c了點自己的臉頰,如意眼梢慵懶又風(fēng)情,“我說這兒?!?/br> “……” 霍然起身,沈岐遠(yuǎn)抬步就往外走。 背后立馬響起一陣得意又猖狂的笑聲:“沈大人,別那么不經(jīng)逗嘛。” 氣得閉了閉眼,他咬著后槽牙道:“明日卯時出發(fā),莫要拖沓?!?/br> 回應(yīng)他的是一聲意味深長的“是”,打著彎兒纏上房梁一般的婉轉(zhuǎn)。 一樓大堂。 趙燕寧剛與拂滿說到自己最近脾氣變好了,就聽得哐地一聲。 兩人齊齊抬頭,眼前已經(jīng)只剩一扇搖晃的門。 “剛過去的是沈大人嗎?”趙燕寧很納悶。 拂滿想也不想就搖頭:大人舉止一向風(fēng)度翩翩,斷斷不會踹門。應(yīng)該是風(fēng)太大了。 “哦?!?/br> 兩人低頭,繼續(xù)分析今日客人中途離開到底是菜的問題還是他的問題。 沈岐遠(yuǎn)走出去一段路,被風(fēng)吹了滿懷,人才冷靜下來。 他倏地笑了。 早就知道她是個什么樣的人,又有什么好生氣的。只要他不當(dāng)真,誰又能真的戲弄了他去。 “大人?!敝芡ごㄅ苓^來與他拱手,“馬車已經(jīng)搜查完了,沿途也都檢查過,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證據(jù)。寧遠(yuǎn)侯所說的刺客也沒瞧見影子。” 他跑得急,額上出了不少汗,隨手掏出一塊帕子便擦起來。 沈岐遠(yuǎn)抬眼,正好瞧見那帕子上的喜鵲繡紋。 “亭川?!?/br> “在,大人?” “我有塊手帕不見了?!?/br> 周亭川一頭霧水:“什么樣的手帕,很重要嗎?” “很重要。”他慢條斯理地道,“藕色蠶絲底,上頭繡著一只喜鵲?!?/br> 周亭川:? 他低頭看看自己手里的帕子,又抬頭看看一臉正色的大人,有那么一瞬懷疑自己的腦子壞掉了:“這帕子不是柳姑娘送我的嗎?” “不是,是我養(yǎng)過一只喜鵲,后來死了,我為了紀(jì)念它特意找繡娘繡的。”沈岐遠(yuǎn)伸手輕輕一點,“不信你看,帕子右上角還有我的大名?!?/br> 沈子晏,字岐遠(yuǎn),除卻當(dāng)今陛下,無人能喚他大名。 而現(xiàn)在,周亭川翻開手帕,赫然瞧見右上角刺著“子晏”二字。 他倒吸一口涼氣:“我今日還看過,這兒分明沒有刺字啊?” “那說明你拿錯了,這不是柳姑娘送你的那方?!鄙蜥h(yuǎn)面不改色心不跳,“還我吧?!?/br> 他們刑部司的人說話行事最講證據(jù),鐵一般的證據(jù)面前,周亭川再覺得詫異,也還是苦著臉將帕子遞了出去。 沈岐遠(yuǎn)優(yōu)雅頷首,接過帕子隨意往袖袋一塞,大步便走了。 周亭川還杵在原地,掰著手指想自己去過哪些地方,帕子怎么就丟了呢。 第34章 你就是別人 第二日黎明,天光熹微。 如意蒙被睡得正香,冷不防就聽見外頭有人喊:“東家,車馬都齊備了,大人在下頭等您呢?!?/br> 她半瞇開眼,將食指伸出被褥探了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