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杏仁酪和羔羊酒（修）

    經(jīng)過和姜公公的一番對話，容嬌對江尚宮的擔(dān)憂就減緩了些許。

    姑姑有能力解決，采螢jiejie也在旁邊幫襯著，

    她若是傻乎乎地湊上去，保不定還要幫倒忙，要姑姑撈上來呢。

    如今她乖乖等著消息就是。

    有了準(zhǔn)話，容嬌在值夜班時(shí)都興奮了許多。

    甜杏仁正浸泡在溫?zé)岬乃?，散發(fā)出一種堅(jiān)果特有的甘甜香氣。

    從居灶中取了些灰出來，有股柴火熄滅的干嗆感。

    用一只手小心地捂住口鼻，容嬌將那灶灰放入水中，略微攪了攪。

    接下來便要等著水自然變涼，再將甜杏仁的皮去掉，用水洗凈。

    “今日居然沒生火？”沈陸離的聲音溫溫然響起，帶著笑意：“容嬌，半月未見，可是腳好了？”

    “都好全了，這要謝謝陸離你呀?！比輯审@喜回頭：“你且先等等，等我將這甜杏仁的外皮都剝?nèi)?。?/br>
    沈陸離熟門熟路地摸了一把椅子坐下，耐心地等著容嬌忙完。

    容嬌一雙纖手濕著水，瓷青的小碗中放著白白胖胖的杏仁粒。

    “先擦擦手?！鄙蜿戨x遞了一塊干凈的棉布過去：“這取了杏仁粒，可是要做杏仁酪吃？”

    “是的?！比輯尚Σ[瞇：“你一瞧就猜了這個(gè)，可見你是愛吃的?！?/br>
    沈陸離頷首：“不錯(cuò)，從前我母親最愛做這個(gè)給我吃--我還曉得剝干凈了杏仁，應(yīng)當(dāng)放入小磨之中，加清水磨碎。”

    見容嬌點(diǎn)頭，沈陸離便道：“這轉(zhuǎn)磨是個(gè)力氣活，你這腳傷才好，便叫我來做吧?！?/br>
    說罷，不等容嬌開口，沈陸離就挽起了袖子，露出白凈卻勁瘦有力的手臂。

    “這也好，我去將給你的謝禮送給你?！比輯梢娚蜿戨x開始動(dòng)了手，也不好拒絕，就轉(zhuǎn)頭將做好的花露拿了過來。

    沈陸離動(dòng)作利落，容嬌不過一個(gè)來回的功夫，就見瓷青小碗中是杏色偏白的汁液。

    瞧見容嬌圓睜著的杏眼，沈陸離就失笑：“我已經(jīng)這杏仁汁給過濾了一遍，還將那居灶里生起火來了，再過一會兒就能將杏仁汁放進(jìn)去煮了?！?/br>
    “謝謝陸離?！比輯善骋娚蜿戨x手指上有一抹灰黑，便拿起棉布幫他擦去。

    那動(dòng)作，竟是有說不出的熟稔與順手。

    沈陸離亦是一怔，垂眸看著容嬌為自己拂去那一抹黑色。

    棉布本就純白，可被容嬌的玉指拿著，竟是生生襯出纖細(xì)白嫩來。

    沈陸離一向不喜歡旁人近身。

    就連每日沐浴時(shí)，他也不要什么小宦官小宮女伺候，一應(yīng)都是他自己來的。

    照理說，他該接過容嬌手中的棉布，自己擦拭才是。

    可沈陸離只是一直盯著，直到擦完了，才收了目光，低低道：“謝謝?！?/br>
    容嬌渾然不覺沈陸離一直盯著自己，擦完便將方才拿的小瓷瓶塞到沈陸離手中。

    “你瞧，猜猜看這是什么？”容嬌挑了挑眉，有種“就知道你猜不到”的小得意。

    沈陸離笑著接過，一個(gè)個(gè)仔細(xì)瞧著。

    外表看著就是普通的白色小瓷瓶，可上頭卻畫著不同的花樣。

    有橘葉、佛手柑和金銀花的樣式，還有兩瓶竟是有松針和竹葉在一塊兒。

    容嬌點(diǎn)了點(diǎn)沈陸離的那四瓶，道：“這是你的，其余兩瓶是給那日來幫我的jiejie的?！?/br>
    “對了，這里頭還有一個(gè)單是給你的?！比輯膳e起那裝滿了臘梅的琉璃小瓶，將沖泡暗香湯的方法和沈陸離說了一遍。

    沈陸離不禁揚(yáng)眉：“我夏日里最愛喝的就是暗香湯，如今可不用愁了?！?/br>
    容嬌笑瞇瞇的，又催著沈陸離看那些小瓷瓶。

    “這里頭，是香料兌成的香水么？”沈陸離打開嗅聞了一番，見其中顏色味道具不相同，只覺得清新自然，分外宜人：“可這味道天然，全然不像是香粉能兌出來的。”

    “在你眼里，我便是這樣拿香粉糊弄救命恩人的人么？”容嬌輕哼一聲，斜斜一眼竟隱隱透著嬌嗔：“這都是我親手蒸的花露，找遍整個(gè)皇宮都找不出這樣好的。”

    “你親手做的，自然是最好的?！鄙蜿戨x失笑，隨即便斂去了幾分笑意：“你知道了李公公的事情？”

    “知道了?！比輯捎行┖笈碌溃骸叭舴钦膳鲆娏四悖铱峙虏荒苋毴驳鼗貋砹?。”

    沈陸離眼中閃過一抹擔(dān)憂：“那些事情，不過是慎刑司審出來的，和你那一晚的事情是無關(guān)的?！?/br>
    “我知道的。”容嬌露齒一笑：“不論怎樣，我都要謝你?！?/br>
    說罷，容嬌便轉(zhuǎn)身去將杏仁汁倒入鍋中，不斷地?cái)嚢柚笫臁?/br>
    一邊煮著，容嬌一邊將蒸花露的用法細(xì)細(xì)道來，說與沈陸離聽。

    “好，我都記住了?！鄙蜿戨x瞧著瓷瓶，愈發(fā)覺得愛不釋手起來。

    回去要給盛長福，叫他天天摻在茶水里面才好。

    不……不能輕易就喝了，還是他收著，好好藏起來才是。

    就在沈陸離思考的時(shí)候，忽然聞見一陣甜香傳來。

    一抬頭，便見面前放著熱氣騰騰的杏仁酪，瞧著顏色比尋常的杏仁酪顏色淺一些，上頭澆了淺淺一層琥珀色的蜂蜜，透出茉莉的香氣。

    細(xì)細(xì)聞了聞，沈陸離輕聲道：“聞著比尋常的多了點(diǎn)奶香，還加了茉莉蜜？”

    容嬌稱是，隨后解釋道：“按照傳統(tǒng)杏仁酪的做法，應(yīng)當(dāng)煮熟后加入蒸粉，再放上冰糖細(xì)粉。但我每每吃的時(shí)候，都感覺那甜味有些突兀，融不進(jìn)杏仁酪的味道?！?/br>
    “我仔細(xì)想了想，就嘗試著在煮杏仁酪的時(shí)候，加入些牛乳增添甘甜，又將原本的冰糖細(xì)粉，換作了口味清甜一些的茉莉蜜糖--原先是打算放入槐花蜜的，但不如茉莉的氣味應(yīng)季。”

    “那這款新的杏仁酪，我就嘗一嘗?！鄙蜿戨x鳳眼一彎，手中的小勺已經(jīng)舀了下去。

    杏仁酪極為軟嫩，沈陸離還沒有怎么使力氣，就覺得小勺觸到了碗底。

    輕微的一聲想，一股杏仁奶香飄散了出來。

    琥珀金黃的茉莉蜜糖緩緩地流淌而下，“啪”地一聲落在碗中，濺起瑩潤的蜂蜜點(diǎn)點(diǎn)。

    小心地將這勺杏仁酪放入嘴中，沈陸離頃刻間就被令人愉悅的甜香充滿。

    舌尖輕輕一抿，杏仁酪便化在了上頭，杏仁的堅(jiān)果甘香與牛乳的鮮醇奶香融在了一塊兒，最后是清甜可口的茉莉蜜糖。

    三種層次不同的香甜層層遞進(jìn)，相互融合，在口中綻放出令人難以忘懷的細(xì)膩醇香。

    只吃著，就讓人忍不住露出笑容來。

    是甜點(diǎn)帶來的、幸福的滋味。

    “甚好。”沈陸離按下自己不想停下的手：“這一碗我卻是想不到有什么建議了?！?/br>
    容嬌自己嘗了一口，也覺得十分滿意：“我也覺得很好——等下回再做的時(shí)候，我將茉莉蜜一起煮進(jìn)去，看看味道會不會更好一些。”

    沈陸離點(diǎn)頭道好。

    容嬌忽又問道:“陸離，你能喝酒嗎？”

    朝臣宴席，往來恭賀，他雖是不愛飲酒，卻也練了點(diǎn)酒量出來。

    恐怕說能飲酒惹得容嬌不喜，他便說道：“稍稍能飲一些罷了?！?/br>
    “我也只能喝一點(diǎn)點(diǎn)?！比輯蛇呎f，邊轉(zhuǎn)身將一個(gè)小酒壇搬了出來：“這里頭是羊羔酒，喝下去喝甜味的酒釀似的。”

    沈陸離眼中露出頗為驚奇的神色：“竟是有用rou釀酒的么，我可是第一回 聽?！?/br>
    容嬌含笑點(diǎn)頭，說起這羊羔酒【1】的來歷。

    這方子，是林御廚從前朝的秘密酒方里頭看來的。

    前朝風(fēng)靡吃rou，可謂是無rou不歡，連炒蔬菜、蒸米飯里面，也必然要放入rou糜。

    萬物皆有rou，前朝人就將目光放在了酒上，

    將酒曲、糯米、燉爛的羊rou和飄著油脂的羊rou湯一齊放入酒壇中釀造。

    臘月里釀，等到夏日便可品嘗。

    豬rou酒也是相同的做法。

    因著馮太后愛用羊rou，這羊rou酒便是用來專門討好馮太后的。

    容嬌難以想象那種口感，只見上頭有前朝人的記錄，說羊rou酒“入喉甘滑，羊rou帶來膻香，更使得酒水濃稠潤滑”【2】。

    她去拿羔羊酒的時(shí)候，曾經(jīng)掀開酒缸看了一眼。

    只見酒面上漂浮著厚厚的一層羊肥脂，雖有酒香，卻是膻味沖人，叫人不由敬而遠(yuǎn)之。

    這羊羔酒便不同了。

    采選的是細(xì)皮嫩rou沒有肥膘的小羊羔，還將杏仁與些微的糖放進(jìn)去發(fā)酵，且釀造的時(shí)間較短，只用十日就可以喝。

    喝過的小姜子說了，和甜酒釀一樣好喝。

    給沈陸離和自己一人倒了一小杯，容嬌便收了起來。

    這羊羔酒這樣香，黃公公肯定喜歡。

    沈陸離盯著這小小的酒杯看了半晌。

    酒液清澈，在燭光下泛著微光，有一圈又一圈小小漣漪。

    他是不愛吃羊rou的，可這羊羔酒，卻半點(diǎn)沒有羊rou的膻味，只留下一點(diǎn)羔羊rou的嫩香氣。

    稍稍抿了一下，果然如容嬌所說，是甜甜的酒釀味道。

    又有一點(diǎn)rou酒的獨(dú)特滋味。

    不可言說，只能慢慢地咂摸出來。

    “果然很不錯(cuò)。”沈陸離慢慢地品玩了這一小杯的羊羔酒，說話時(shí)才忽然發(fā)覺容嬌一直沒說話。

    有些擔(dān)憂地抬了頭，沈陸離卻忽然目光凝住，僵在了原地。

    在桌子的對面，容嬌正目光灼灼地望著她。

    結(jié)合空空的酒杯，便知容嬌估計(jì)是兩口悶了這杯羊羔酒。

    再瞧瞧那小酒壇的位置改變，恐怕容嬌還為自己多添了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