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飛馳站在一旁小聲跟向衡問進(jìn)展，向衡搖頭：“還沒消息，我們查我們的，關(guān)隊查他們的，兩邊都別出錯?！?/br>
    葛飛馳耐下心來等了等，顧寒山突然道：“我見過這人?！?/br>
    向衡和葛飛馳趕緊湊過去。

    顧寒山點開一張照片，照片里是一群學(xué)生嘻鬧玩耍，顧寒山指著其中一人道：“我見過他?！?/br>
    葛飛馳一看這里頭起碼十幾個學(xué)生，顧寒山指的那個站在左側(cè)，被人擋著身子，只露出一張臉和小半截肩膀。葛飛馳仔細(xì)看了看，這上面沒有劉施陽。

    向衡問：“在哪里見過他？”

    顧寒山微皺眉頭：“2018年9月13日，那天周四，我下課，離開學(xué)校到校門等我爸。這個人就在校門口，靠在一輛車旁抽煙，看到我還笑了笑，然后彎腰跟車?yán)锏娜苏f話?！?/br>
    “車?yán)锸钦l？”向衡的心有些跳，2018年9月，秦思蕾還沒遇害，范志遠(yuǎn)還沒有被捕。

    “沒看到，不知道。我就走過去，正好掃到他一眼。”

    “這學(xué)生是誰？”葛飛馳問劉老師。

    劉老師并不認(rèn)識，劉施陽的班主任看了看道：“隔壁5班的，跟劉施陽一屆，好像姓羅還是什么。跟劉施陽關(guān)系挺好，經(jīng)常在一起?！?/br>
    “把他的身份查出來，這事著急?！备痫w馳催著。

    教導(dǎo)主任趕緊應(yīng)：“好的，我馬上去查”

    顧寒山道：“車牌號xxxxxxx。這人當(dāng)時靠著的車子的號碼?！?/br>
    向衡打電話撥電話：“查一個車牌號。”

    第205章

    簡語坐在車上，看著前方。他并不知道此時車子開向何處。

    他旁邊的駕駛座上，坐著鐘敏。

    鐘敏泰然自若，一派輕松，她開著車，忽然笑起來：“覺得刺激嗎，簡教授？是不是沒有爬過樓，沒有這么逃跑過?！?/br>
    簡語道：“跑過的。那天半夜也是從省中心醫(yī)院出來，去翡翠居找你。也有警察盯著我。那次才是第一次。”

    鐘敏沉默了一會，問：“為什么要找我呢？”

    簡語也沉默了好一會：“那時候大概更多的是為了自己，這次更多的是為了你?！?/br>
    鐘敏笑起來：“為了我？你以為你能做什么？你能打敗那些殺人魔，還是能控制警察別抓我？”

    簡語再度沉默，最后道：“我能陪陪你?！?/br>
    鐘敏怔了怔，抿緊了嘴。

    “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我陪著你吧?！焙喺Z道：“我們可以說說話，心平氣和聊一聊。我好好聽你說，你想說什么都可以。等你也愿意好好跟我說了，我也跟你說一說。如果你想去什么地方，我就陪你去?！?/br>
    鐘敏沉默著，許久之后，她突然道：“如果我想殺人呢？”

    “我會盡力阻止你。如果你不聽，一定要去，那我也陪你去。我不會幫助你，但如果你遭遇反殺，我會擋在你前面?！?/br>
    鐘敏哈哈大笑，笑得眼淚都要出來，方向盤都要握不穩(wěn)。

    一輛車差點被他們的車子擦過，司機開了窗對鐘敏大罵。鐘敏充耳不聞，還在笑。她打了方向盤，拐了一個彎，終于不笑了。

    “這是我這輩子，聽過的最好笑的話了。”

    簡語道：“你這么年輕，你這輩子還有很長的時光。你還有機會看到更多的東西，認(rèn)識更多的朋友?！?/br>
    鐘敏又笑，過了一會她道：“你愿意陪我，我還真是挺高興的。”

    簡語沒接話，他知道這不是鐘敏的本意。

    果然鐘敏接著道：“這樣我就可以折磨你了?！?/br>
    “嗯?！焙喺Z輕聲應(yīng)。他沒有說他其實一直在經(jīng)受折磨，或輕或重，若有若無。他也有委屈和痛苦。但他過得光鮮亮麗，名譽加身，掌聲和光環(huán)包圍著他，他真是沒資格說他受折磨。

    過了一會，鐘敏忽然問：“你是喜歡顧寒山多一點，還是我？”車速加快，鐘敏的聲音冰冷。

    這真是一道要命的題。好像女朋友質(zhì)問男朋友，如果沒答對就分手?？蛇@是女兒在問爸爸，如果沒答對，結(jié)局是什么？

    但簡語沒有多想，如果是從前，他大概會小心翼翼權(quán)衡，把所有細(xì)節(jié)過濾一遍再回答，現(xiàn)在他很快便道：“對顧寒山的感情比較單純，就像是對待寶藏一樣的珍愛。對你的感情比較復(fù)雜，我一時也找不到合適的形容詞?！?/br>
    鐘敏嚷道：“你根本就不喜歡我，你是不是希望我沒有出生過？”

    “你快一歲的時候，我才知道你的存在。”簡語道：“這不是希不希望的問題，這是需要面對的事實。你mama生病了，鐘敏，你也是學(xué)醫(yī)的，你仔細(xì)想一想她的癥狀，拋開對我的仇恨，拋開對你mama的恐懼和依戀，用醫(yī)生的角度好好想一想，是不是？”

    鐘敏沉默了。

    “她對我們的感情也很復(fù)雜。她也許對我還有愛，更多是恨。她當(dāng)然也愛你，但你是她用來報復(fù)我的工具，鐘敏?！焙喺Z道：“所以她的態(tài)度反反復(fù)復(fù)。有時候她在面前非常友善，她會說她把你教育得多么好，讓我放心。她說她給你報了什么興趣班，你的成績很好。又說你喜歡打球，喜歡畫畫，比較內(nèi)向害羞等等等等，她說了很多。但后來我跟你接觸，聽到你的描述，我發(fā)現(xiàn)很多事情她在說謊?？晌也荒茉谀忝媲敖掖┧?。我沒跟你們生活在一起，我們接觸的機會有限，但這樣我也發(fā)現(xiàn)了她當(dāng)我的面講一套，當(dāng)你的面講一套?！?/br>
    鐘敏不說話。

    簡語看著前方，他仍不知道鐘敏要帶他去哪里。他繼續(xù)道：“你一直說，是我害死了她，我逼迫她刺激她，讓她自殺了。其實她自殺之前，我是以為事情正朝著好的方向發(fā)展。那次聚餐我們聊得挺好的，我說服了你去學(xué)兒科，以后我也可以給你安排好工作。后來她給我打電話，她說你很懂事，特別乖，她要給我一點顏色看看。我以為她想到學(xué)校來鬧事，我還一直防范著，結(jié)果沒幾天，收到她的死訊?！?/br>
    鐘敏終于道：“我不覺得我們聊得好。你不知道我有多傷心，我只想跟你學(xué)習(xí)腦科學(xué)，我想站在你身邊一起領(lǐng)獎，我想跟你一起上臺做演講，我想你對臺下所有人，對著攝像機說，大家好，這位是我的女兒，她叫簡敏。她也是一位杰出的腦科學(xué)家，下面我們要講的這項研究成果，就是她和我一起完成的。”

    簡語沉默許久，久到鐘敏已經(jīng)開到了目的地，停了車，他才道：“我自從知道你出生的那一天我就在想怎么辦。我很喜歡孩子，鐘敏，這你是知道的。我的病人里，有很多孩子，我對孩子，格外的耐心。琳芳那時候剛懷孕兩個月，我沒辦法告訴她我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有了一個快一歲的孩子。而且我還有一個非常強勢的岳父，那個岳父掌握我的事業(yè)。我想等等，等一個合適的時機。這一等，就非常漫長?？倹]有合適的時機，你mama的態(tài)度和想法我捉摸不清。有很長一段時間，她讓我非常安心，偶爾會蹦出一些令人可疑的狀況，但她又馬上溫柔體貼不打擾。我很忙，我也躲避，假裝一切都好。我希望讓她先看病，她穩(wěn)定了，我才好處理你的情況。結(jié)果小熠死了。我不可能告訴琳芳我在外面有一個孩子。那個孩子還害死了我們的兒子?！?/br>
    車子里非常安靜，空氣仿佛停滯。

    鐘敏的聲音非常輕：“我不知道他會死?！?/br>
    簡語點頭：“我明白的，我跟你mama談過了?！彼聪蜱娒簦骸暗倚睦镆灿泻薜?，鐘敏，我怎么可能不恨。我知道你是無辜的，但我看到你的時候，就會想起小熠。你覺得我對你不好，覺得我虧待你，但我真的已經(jīng)盡我最大努力不要恨你。你mama去世了，我卻無法解脫，她把仇恨和報復(fù)傳承給了你?！?/br>
    鐘敏也看著他：“如果沒有仇恨和報復(fù)，我們是不是就成了陌生人了？爸爸?！?/br>
    簡語眼眶紅了，他握住了鐘敏放在車子扶手箱上的手，緊緊握住。

    鐘敏道：“是吧，你心里很清楚?！?/br>
    是的。簡語不得不承認(rèn)，當(dāng)初他這么想擺脫一切，也許給她一大筆錢，從此再無往來，才是最佳選擇。

    兩個人就這么手握手，靜靜坐了一會。然后鐘敏拿出一件外套和帽子交給簡語，還有一根拐杖，道：“走吧?！?/br>
    “這是哪里？”簡語問。

    “吉祥路。”鐘敏自己也套了一件外套，摘下了帽子，把頭發(fā)綁成了馬尾，道：“也是我第一次遇到范志遠(yuǎn)的地方?！?/br>
    “常鵬呢？”簡語問。

    “在上班吧，我也沒問。”鐘敏推門下車。

    簡語跟著下車，他腳踩在地面上，腦袋一陣眩暈。他扶著車子緩了一緩，壓下了胸口反胃的感覺，道：“我以為你們在一起?！?/br>
    “這是我和你的事?！辩娒舻溃骸澳阆肽阆肓私馕?，那我就讓你了解。我們得抓緊時間，警察應(yīng)該在找你了?！辩娒籼_往前走：“我不想被警察抓，希望你能配合一下?！?/br>
    簡語默默跟在鐘敏身后，現(xiàn)在確實是他倆之間的事，他囑咐常鵬千萬，其實都不如自己親自處理來得有效。

    ——————

    常鵬慌亂之后飛快地給自己想了個辦法。

    他找了間辦公室，給劉施陽打了電話。

    劉施陽很快接了：“有安排了嗎？”

    “有的，簡教授說他來處理鐘敏的事，安排鐘敏馬上離開?！背ｙi照簡語說的，要讓劉施陽覺得鐘敏不會帶來麻煩，他接著道：“簡教授說他也安排了你們離開的事?！?/br>
    “是嗎？”劉施陽說著，用嘴型對一旁的馮安平罵了一句臟話。手機免提開著，馮安平也聽到了常鵬的話，他看到劉施陽的動作忍不住笑。這些知識份子，一個個的，道貌岸然，滿嘴胡說八道。

    劉施陽道：“電話里說不安全。我們見面聊吧?！?/br>
    常鵬道：“可以。但簡教授需要你們先幫忙做件事。”

    “什么事？”

    常鵬道：“新陽有兩個醫(yī)生，對簡教授有威脅，需要你們幫忙處理一下?！?/br>
    劉施陽挑了挑眉，無聲冷笑?？梢缘?，當(dāng)他們是什么了，免費殺人工具嗎？“那當(dāng)然沒問題。只要簡教授真能把我們安全送出去。”

    “那肯定的，簡教授的人脈你可以放心?！?/br>
    “需要我們怎么處理呢？”劉施陽問。

    “你們到新陽來，我給你們打掩護(hù)，你們把他們帶走?！?/br>
    劉施陽道：“我們是通緝犯，哪這么方便想去哪兒就去哪兒。你別是動什么歪腦筋，我們一過去就被警察逮著?！?/br>
    “那不可能。這你可以放心?！背ｙi道：“你們被抓了，我們也完了，我們怎么會跟自己過不去。”

    劉施陽默了一會：“是這個道理，但現(xiàn)實就是，沒警察等我們，也到處是監(jiān)控，我們過去太冒險了?！?/br>
    “你們不用進(jìn)新陽，就在外面等?！背ｙi道：“我把人引出去，走側(cè)門青山路。那里有一段綠色柵欄的路沒有監(jiān)控。就在那里動手，你們把車劫上，開到山里去，事情辦完了你們再從另一個方向離開。”

    劉施陽對馮安平比了個手勢，馮安平點點頭，用手機發(fā)信息。

    “我們到了之后你會掩護(hù)我們行動吧？”劉施陽繼續(xù)跟常鵬通話。

    “那當(dāng)然。”

    劉施陽再問：“什么時候動手？”

    “就現(xiàn)在，你們過來需要多久？”常鵬道：“越快越好，他們下班的時候要去見警察做口供的，口供對簡教授很不利，如果簡教授出事，我們大家也完了。”

    劉施陽道：“我們又沒翅膀，現(xiàn)在出發(fā)也得半小時吧?！?/br>
    常鵬道：“我會盡量拖延他們。你們快點來。后面可能不方便通話了，定好個時間就在那里等著。就半小時，行嗎？四十分鐘后，我?guī)е麄冮_車開到那里，假裝車子出問題，我開車門下去查看，車門給你們開著，你們就沖上來，把車子開走或者開到山路里，在另一頭換輛車跑掉。這個行動計劃，可不可以？”

    劉施陽故意頓了頓：“不太行?！?/br>
    常鵬咬牙：“怎么，有什么問題？”

    “總覺得不太靠譜。我們還是先見一面?！?/br>
    常鵬急道：“不是說了這事比較緊急?！?/br>
    “再緊急也得有命急?！眲⑹╆柭龡l斯理，“一次弄走兩個人，這不是上了車搶了方向盤就行的。那兩人不掙扎嗎，不喊救命嗎？我們怎么帶著他們跑。還有后頭許多安排，弄完了，我們?nèi)ツ睦?？簡教授怎么安排的退路，這些我們都要問清楚，不是你說去我們就去的。但這些在電話里說不方便，我們見面談?！?/br>
    常鵬閉了嘴。說得對，那兩人肯定得掙扎，那他還得準(zhǔn)備一些藥。不行，怎么能讓兩個人都把藥吃下去？對了，那也不一定能騙得他們清醒地上他們的車，剛才他想得太容易了，萬一他們不愿意上他的車一起去警局呢。不行就還是簡單粗暴點的方法?？傊?，他們只要不死在新陽，這事就能說得過去。林玲比較容易對付，膽子小，又窮，怕惹事。主要還是那個許光亮。

    劉施陽道：“我們也是愿意配合你的，節(jié)省點時間，確保行動成功。這樣吧，從新陽到你說的青山路綠色柵欄那兒，需要多長時間？”

    “五分鐘。”

    “行?！眲⑹╆柕溃骸鞍胄r后，我們就約在那里見面，花個五分鐘把事情談清楚。如果靠譜，我們就原地等著你帶人出來，如果不靠譜，我們轉(zhuǎn)身走，互相也不拖累，你看怎么樣？”

    常鵬想了想，覺得可以，最重要的是，他暫時想不出來更好的辦法。“行，那就這么辦?！?/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