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紛紛找位置坐下，長條坐議桌上一對五，顧寒山自己坐在另一邊。顧寒山對那個酸耿紅星的人道：“宋欣是嗎？不知道是哪兩個字，不過我們后頭應該不會有什么交集，我就不問你了。你說得對，耿師兄是長得帥的。我腦子有問題，所以我對人的情緒感情不太能理解，你剛才這話是真心贊揚還是嘲諷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的時間很寶貴，所以讓我們直接說重點?！?/br>
    顧寒山說到這里轉(zhuǎn)向陳博業(yè)：“我有病，我信不過陌生人，所以有關(guān)我的選題，無論是什么內(nèi)容，都得讓耿師兄和侯師兄負責，這個你們能保證嗎？”

    “可以的?！标惒I(yè)道。“這個我可以做主?！?/br>
    耿紅星和侯凱言聞言暗暗心喜。

    “那好，我剛才已經(jīng)跟耿師兄溝通過我車禍意外受傷能接受的采訪回應。因為那件事警方還在調(diào)查中，所以我只能說些場面話。但其他部分你們可發(fā)揮的地方還是挺大的?！?/br>
    陳博業(yè)道：“我看你走路還有些不方便，是腳上受傷了嗎？”

    “是的。我的急診醫(yī)療病歷你們可以去醫(yī)院查一查。這個我已經(jīng)跟耿師兄說過了?！?/br>
    耿紅星趕緊道：“既然你時間緊張，下次見面不知道什么時候，這次事件因為有視頻播出來，還是有點熱度的。還沒有平臺拿到采訪和回應，希望你一會能抽空讓我們拍些小片段做素材。”

    “可以的。但回應只能是我答應向警官的那些?！?/br>
    “行的。其他的部分我們自己再做采訪和剪輯?！?/br>
    “好?！鳖櫤近c點頭。這時候向衡進來了。

    第一現(xiàn)場的幾個人都站了起來，客氣招呼。

    向衡應了，坐到了顧寒山這一邊。

    二比五，但莫名人數(shù)少的那一邊氣場更強。

    向衡道：“我是專案組警員向衡，有關(guān)顧寒山的案子由我負責。原則上我們警方不同意顧寒山與媒體接觸，以免泄露案情。但我們當然無法完全阻止你們的聯(lián)絡和采訪，所以希望你們也明白我們警方的立場，如果你們發(fā)布了任何會干擾警方破案的內(nèi)容，或是泄露了與案人員的隱私，我們會追究貴公司和相關(guān)人員責任?！?/br>
    陳博業(yè)看了一眼耿紅星。

    耿紅星挺直腰桿，回視陳博業(yè)，道：“我們剛才已經(jīng)回復向警官，一定是在法律許可范圍內(nèi)進行合法合理報道的?！?/br>
    陳博業(yè)點頭，對耿紅星的應對滿意。他轉(zhuǎn)向向衡：“向警官，你放心，我們是成熟媒體，有規(guī)范的新聞審核報道流程，我們的報道一定合理合規(guī)合法。”

    向衡板著的臉很有氣勢：“我需要你們今天與會人員的名字、職位和聯(lián)絡方式，回頭如果出什么問題，我知道該找誰?！?/br>
    這還真是，官架子挺大的。陳博業(yè)不動聲色，把他們這邊五個人的名片都交過去了。向衡禮尚往來也把自己的聯(lián)絡方式報過去了。

    顧寒山等向衡的下馬威擺完，這才道：“向警官，關(guān)于采訪的事我和第一現(xiàn)場已經(jīng)談完了。我們接下來要談談我的個人訪談報道，不涉及警方辦案，希望向警官不要干擾我們?！?/br>
    向衡沒好氣瞥她一眼：“你們談吧?！?/br>
    顧寒山便轉(zhuǎn)向耿紅星：“之前我提出的合作條件沒有變，我需要找到我爸爸跳水救人那天，自殺跳河的那個姑娘。既然你們按照約定時間約我面談，我想你們是有合作誠意。所以請你們確認，是接受了我的這個條件，是嗎？”

    耿紅星看了陳博業(yè)一眼，點頭：“是的，我們開會討論過，還是很期待跟你合作。”

    “那你們有什么找人的具體措施？”顧寒山問。

    耿紅星道：“突然跳出來找人會有些奇怪，理據(jù)不足，動機不明，容易被人質(zhì)疑?，F(xiàn)在的網(wǎng)絡環(huán)境大家的安全意識都很強，很難得到配合。所以我們會做一個系列專題，叫做：從前未完成的報道。其中重點會是你父親的內(nèi)容。你父親當年跳水救人意外身亡，后續(xù)我們平臺沒有再跟進報道，我們會假裝做企劃時提出繼續(xù)追查，給那些沒結(jié)果的報道追查一個結(jié)局，然后正巧發(fā)現(xiàn)剛剛發(fā)生的一起車禍事故的主角姑娘，就是這個未完成報道里的見義勇為救人者的女兒?！?/br>
    向衡注意到顧寒山放在膝上的手用力握成了拳頭，他看了看顧寒山的臉，她的表情沒有變化。

    耿紅星未察覺異樣，繼續(xù)道：“這樣兩件事湊在一起，容易形成熱點?！?/br>
    陳博業(yè)在一旁補充：“你和你父親都出過意外，會很有話題性，我們對你的采訪也希望能涉及到你的家人。比如你父親死后，你的家庭狀況等等。聽說你在那之后生病住院，情況非常不好，這些都是加分項。不知道你mama的情況怎樣，能不能也接受采訪。”

    顧寒山緊緊閉著嘴沒有說話，臉冷得像冰。

    只有向衡知道，在她冷漠沒有禮貌的面具背后，是她正在抵抗巨大的病發(fā)痛苦。

    向衡幫她回答：“她親生母親在她四歲的時候就離開她了，她父親獨自照顧她，她十二歲時父親再婚?！?/br>
    陳博業(yè)意外地看了這位警官一眼，剛才那嚴厲的態(tài)度恨不得直說你們媒體別搞事趕緊走，現(xiàn)在怎么這么親切和藹幫著講故事了？

    耿紅星挺高興：“這挺好的，很慘很悲情?！?/br>
    侯凱言在桌下踢他一腳，耿紅星反應過來忙改口：“我是說，這樣故事性很好，我們做報道的時候容易出效果。有了效果，后面找人就會更容易的?！?/br>
    侯凱言幫腔道：“我們討論的方案是，把兩個報道的主角聯(lián)系在一起后，追查顧亮先生意外身亡事件后續(xù)時，我們會安排一個假的救水姑娘來認領(lǐng)身份，她來感謝顧寒山，鼓勵她好好生活下去?！?/br>
    “然后我們的報道會揭穿她是假的。于是這位假的就說她看到報道后特別心疼顧寒山，而當初那位跳水姑娘竟然一聲謝謝都沒說過，她覺得看不過去，所以她想幫助我們了結(jié)這個報道，別讓顧寒山再經(jīng)受感情上的折磨，才會認領(lǐng)身份，把那個姑娘應該做但沒做的事做了?！惫⒓t星道。

    侯凱言接著說：“這樣就能帶動一波輿論，大家一起尋找那位姑娘?！?/br>
    向衡：“……”你們這些干媒體的，這都能想出來，真夠不要臉的。

    耿紅星和侯凱言介紹完了，等著顧寒山的反應，但顧寒山冰雕一樣，只看著他們，沒說話。

    第一現(xiàn)場的人表情都不太好看。耿紅星和侯凱言也有些尷尬。

    向衡又道：“如果有了輿論之后，還是沒人報料呢？畢竟都過去兩年了，事情發(fā)生太快，很多人都沒反應過來。也許沒人應該到那個姑娘。如果沒人報料，你們還能怎么查？”

    第一現(xiàn)場眾人臉色更不好看。這位警官確定是來拆臺的。

    向衡看到大家的反應心里有點爽?？窗☆櫤剑襟w也沒辦法的，他們就是想用你來騙流量。

    耿紅星看了看顧寒山，對向衡道：“這只是我們的初步方案，后續(xù)我們會根據(jù)情況做調(diào)整，一定會盡最大的努力去找人。這個已經(jīng)是最佳方案，我們也需要做很多工作，協(xié)調(diào)許多人力，最大化使用營銷資源，把流量炒起來。我們一定會把事件鋪到每個人的手機上，讓大家都看到，肯定能調(diào)動起公眾情感。要相信網(wǎng)絡的力量，如果真有知情人，一定會報料的。”

    向衡冷漠地看著他，這位年輕人，你現(xiàn)在就是想用煽動情感的方法來忽悠警察嗎？

    這時顧寒山終于開口了，她道：“調(diào)動公眾情感有什么用？情感是靠不住的?！?/br>
    眾人：“……”

    向衡看了顧寒山一眼，雖然這句話多少對他也有一點打擊，但他還是挺高興顧寒山懟這些人。

    第一現(xiàn)場的人沒說話，顧寒山繼續(xù)道：“知情人一定是跟那個姑娘有關(guān)系的人。她的家人、朋友，或是其他比較親密的人。如果那個姑娘跳水這事產(chǎn)生了惡性后果，你跟他們講感情，他們怎么可能報料?！?/br>
    耿紅星有些被打臉的感覺，但他得接這話。他道：“細節(jié)的部分我們在撰稿時會再研究，一定會在導向上做好工作?！?/br>
    顧寒山道：“用情感煽動，再加上懸賞獎金吧，十萬塊?！?/br>
    她這豪邁的語氣仿佛在說十塊。

    所有人均是一愣。

    向衡很想吐槽你這個摳門吃飯還要我請，你就這么浪費你爸的遺產(chǎn)？

    陳博業(yè)開口：“如果你有這個想法，我們會再開會商量一下怎么執(zhí)行。給錢這事也得有名頭，給得太生硬反而會沖抵掉情感方案的效果?！?/br>
    “生硬嗎？還會沖抵效果？”顧寒山皺眉頭。給利益當然比講感情管用。

    向衡也道：“我們也得商量一下。顧寒山?jīng)]有這么多錢?！?/br>
    顧寒山轉(zhuǎn)頭瞪他：“我有呀?！?/br>
    “你沒有?！毕蚝馑Τ隽司娴恼Z氣。

    警告無效。

    顧寒山道：“他們做我的個人專訪，賺這么多錢，我要收十萬的。我只是再把這十萬用出去，我有這么多錢。”

    不是，等等。

    第一現(xiàn)場眾人一臉懵。

    陳博業(yè)和其他兩人都看向耿紅星、侯凱言。

    耿紅星超級尷尬，忙道：“這個，我們之前沒有談到錢的部分?！?/br>
    “這是行規(guī)不是嗎？”顧寒山對他們的反應不太理解。

    陳博業(yè)更老道些，沉穩(wěn)應道：“確實可以有一些費用補貼，畢竟占用了你的寶貴時間。但金額多少，我們得再溝通一下。十萬太多了?！?/br>
    顧寒山平板板道：“十萬很便宜了。我知道價格。既然你們想做我的專訪，想報道我爸，你們還可以再做做功課，我爸，顧亮，在公關(guān)界，企業(yè)危機處理方面很有名氣。他跟媒體打交道太多了。我甚至記得你們第一現(xiàn)場參與企業(yè)公關(guān)事項中的每一筆收入和支付明細，如果需要，我可以背給你們聽。但我沒時間。十萬，真的很便宜。我不是小白，陳總。我身后站著我爸?！?/br>
    第一現(xiàn)場眾人再度陷入沉默。

    向衡也不說話。

    顧寒山同學耍牛逼的時候，別插嘴。

    第165章

    屋子里陷入沉默，彌漫著尷尬的氣氛。

    尤其是陳博業(yè)，被顧寒山點了名，好像他欺負了一個喪父孤女似的。旁邊的許高銳想解個圍，一時也沒想到該怎么說。大家都噎住，要多尷尬就多尷尬。

    但顧寒山似乎一點沒察覺，她繼續(xù)道：“你們可以回去再開會，我以為你們商量過的，畢竟是慣例行規(guī)。總之，等你們都定好了，你們找我律師簽合同。我律師的聯(lián)絡方式我給過耿師兄的?！?/br>
    “是的，是的。我們有的。”耿紅星趕緊道。

    顧寒山又說：“那你們盡快吧，因為我爸之前讓律師處理我病情的保密協(xié)議，要求很嚴格，所以條款特別的細，我現(xiàn)在對媒體放開，恐怕他也會做出很多限定，我擔心你們法務這邊要處理挺久?！?/br>
    耿紅星看了一眼陳博業(yè)，應道：“行，我們會盡快找你律師溝通?！?/br>
    “那今天先這樣，時間快到了。你們不是還要拍一段我的采訪，采些素材嗎？趕緊吧?！鳖櫤秸玖似饋?。

    陳博業(yè)有些意外，他以為顧寒山會在十萬塊這個部分卡緊了，等簽約了再合作，但看起來她又是非常配合，并不為錢。他現(xiàn)在有些明白耿紅星說的這個姑娘大腦異常，所以有些怪異。

    陳博業(yè)心里的不適感消了大半，他也站起來，道：“多謝，你放心，你說的情況我們回公司一定盡快處理。那小耿你們趕緊拍一下，別耽誤顧同學的時間?！?/br>
    耿紅星應了一聲。侯凱言從背包里掏出一臺小型攝像機。

    向衡瞪著他們，皺起眉頭：“不能在警局里拍攝。”

    耿紅星被瞪得有些緊張，道：“不在這拍，這背景不行。我們剛才在大門外頭街上看了一下，有段街景還不錯，可以采。內(nèi)容就是剛才說好的，就聊一聊車禍意外的情況和心情，最后結(jié)束語是等待警方的調(diào)查結(jié)果。”

    陳博業(yè)看耿紅星他們雖然來得匆忙，但準備得還是挺充分，非常滿意?！昂玫模瓦@么辦吧?！?/br>
    顧寒山看看時間，率先往外走。侯凱言和耿紅星趕緊跟上。

    向衡對陳博業(yè)他們做了個“請”的手勢。

    侯凱言采了一段顧寒山微瘸的背影，又拍了些街景空鏡之類的。然后大家很快到了耿紅星說的大門外的地點。顧寒山按耿紅星說的位置站好，面向鏡頭，身后是一片綠化帶。

    耿紅星把采訪話筒拿好，把“第一現(xiàn)場”的logo標牌方向擺正，站在了顧寒山身邊。正式開始前，他對顧寒山道：“你別緊張，就按剛才你說的那些說就好，我會用問題來引導你?！?/br>
    顧寒山淡淡道：“我不緊張?！?/br>
    耿紅星笑了笑。是，看起來他比顧寒山還緊張。畢竟小領(lǐng)導和大領(lǐng)導都在一旁盯著，還有個警察在監(jiān)督。

    “那我們開始了啊。”耿紅星道。

    “行?！鳖櫤綉?。

    向衡看了看侯凱言鏡頭里的顧寒山，上了鏡之后她臉上的細節(jié)被放大了，雖然很漂亮，但是顯得更冷漠。向衡很懷疑拍出來的效果。就顧寒山這樣的類型，比較容易讓人驚訝崇拜，很難讓人憐憫感動吧。

    耿紅星很快開始了開場白，他簡單介紹了一番采訪事由。4月20日周二發(fā)生一起交通意外，一輛出租車突然失控撞車翻轉(zhuǎn)，后又直沖到路旁，場面非常驚險，有路人拍下了當時的畫面。車后座的乘客幸免于難，爬出車子。但司機忽然調(diào)轉(zhuǎn)車頭要撞擊這名乘客，最后因為見義勇為的路人出手，乘客才被救下。此事引起網(wǎng)上熱議，大家都不知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各種猜測都有。

    “我們找到了當時坐在車后座上的乘客，顧寒山。對她進行了獨家采訪，請她來說一說當時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