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瘋

    狂地敲打起晨鼓，嘶聲力竭吶喊：“大晸突襲！大晸……”

    只是他未說完，一支飛來的箭矢刺穿了他的心口，血液從胸口涌出，倒下前，映入他眼中的是鋪天蓋地如雨墜地的箭影。

    旌旗獵獵，戰(zhàn)鼓雷鳴，喊殺聲震天響動。

    謝問淵于陣前猶如突降人間的殺神，領(lǐng)著十萬大軍像颶風(fēng)般狂襲而至，不過須臾間血染大地。

    盛寧元年六月初，西北大軍突襲回鶻駐于運朗的敵軍，連戰(zhàn)五日，以攻其不備出其不意之勢，勢如破竹斬滅回鶻三萬軍兵，俘獲二萬余人，回鶻連日撤離運朗，逼出大晸邊境。

    十年了，回鶻入侵十年來，這是大晸第一次將回鶻真正趕出大晸。

    剎時軍中人人皆是心潮澎湃、激揚慷慨之氣，在論及是否要繼續(xù)戰(zhàn)事時，謝問淵說了句：“乘勝追擊?！?/br>
    回鶻人記恨深長，其王葉赫哲更是好戰(zhàn)，這一戰(zhàn)不會是終點，他們?nèi)敉?，回鶻必定卷土而上，眼下正是軍中戰(zhàn)氣濃郁之時，此時正是乘勝追擊的好時候，對回鶻，就務(wù)必這時將其打到懼怕，打到大晸國威確立，打到旁國不敢再不敢動心思侵?jǐn)_，如此才是久安之策。

    而這個想法，不單是謝問淵一人所想，更是憋屈了這么多年的西北所有將士心中所念，他們已經(jīng)被欺辱太久，身為守邊將士常年被文官指揮著東躲西藏，看著弟兄戰(zhàn)死、看同胞受辱，卻只能退守后方，不能報仇雪恨，他們已經(jīng)忍了太久，早就不愿再忍！謝問淵的決定自然是得到了所有將士的擁護聲援。

    即便軍中所有人心中都知曉，按照若無朝廷命令，攻入敵國國土之事是萬不可行的，但此時此刻卻無一人提及。

    提什么呢，十?dāng)?shù)年來朝廷對待戰(zhàn)事的態(tài)度他們還不夠清楚嗎？如今丞相主戰(zhàn)，大將軍亦主戰(zhàn)，已超過半數(shù)的兵權(quán)掌控者都下了這樣的命令，那就是可行的。

    六月中旬，西北大軍踏入回鶻乘勝逐北的消息傳到國中時，剎時議論紛紜。

    國中文人匯聚的茶館中，總會聽到不少文人論及此事，京兆城中更是如此。

    “西北大軍這是不尊圣令，將天子威嚴(yán)置于何地？”

    “不知如此

    ，那回鶻是如何的仇恨深長，如此作為，只會置我朝于危險境地！”

    “既然已經(jīng)將回鶻趕出大晸就行了，如今這般攻入他國，這是實在是無理?！?/br>
    他這話說完，不知是誰突然嗤笑了一聲，惹得眾人瞧了去，只見著一身粗布衣衫的年輕書生坐在那處喝著茶水，說道：“禮？這位兄臺是身在福中說得輕巧，你在這處為回鶻人說理，那何人去給那些喪命于回鶻人刀下的數(shù)萬無辜百姓說理？誰又為那些用軀體擋住回鶻鐵騎的說理？”

    “話雖如此，但亦不能這般不顧后果，當(dāng)有完全之策贏得和平.....”

    “有何后果？”那書生出聲阻斷了這人的話，“諸位說得好聽，朝中上下多少能人志士，這十?dāng)?shù)年可是尋出了一個對策應(yīng)對回鶻？沒有戰(zhàn)事尚未結(jié)束，我不知兄臺瞧出了這一戰(zhàn)有什么后果，但我眼下卻是瞧見了一個結(jié)果，回鶻已經(jīng)被趕出了大晸，若非丞相主戰(zhàn)，若非這一戰(zhàn)，眼下只怕回鶻的兵馬已經(jīng)兵臨京兆了，還哪里容得所有人在這里閑談?wù)?？！人人在利處面前都尚且不知滿足，更何況是回鶻！”

    “的確。”又一文人出聲道：“以戰(zhàn)止戰(zhàn)的確不可取，可亦不能不戰(zhàn)！這些年來，大晸的德、善得到的是甚？是回鶻一次次的踐踏，是慎度探出的爪牙，是邊境小國躍躍欲試的耀武揚威！如今國已無威，群狼兇相畢露、虎視眈眈，百姓安居尚且危矣，談何以德服人？又如何以德服人？！”

    這人話說完，茶室中忽而就靜了下來，只見著堂中文人各個蹙眉垂首，不再言語。

    許久許久，茶室西邊角落一個男子緩緩出聲說道：“鄙人游學(xué)諸州時，常與農(nóng)戶來往，有一日我到蜀川走游路途遇到暴雨，一農(nóng)戶容我在他家中歇了一日，那一日我便與其論及西北戰(zhàn)事，當(dāng)時，那農(nóng)戶就說啊，‘平日我聽得西北被屠城時，就恨不得提起鋤頭沖上戰(zhàn)場去砍了這些畜生，但是不知為何，那些識字之人卻怒罵將士，我偶爾聽得一次，似乎很是有道理，但心下覺著卻有些不對勁，后來我看得多了聽得多了，就有一種感覺，人啊，似乎書越讀得多

    ，就越?jīng)]了血性’。”

    男子說到這處，笑著搖了搖頭，“如今看來咱們大晸文人卻是少了血性，唐代詩人王昌齡都寫了‘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黃沙百戰(zhàn)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這般千古名句，咱們眼下又在做甚？”

    皇城中，譚元雍收到密信時，卻并不意外。

    周奎蹙眉急道：“皇上，丞相這么作為就是公然違抗圣令，是欺上的殺頭之罪，實在不容姑息，如今正是坐實謝家謀逆罪責(zé)之時，皇上當(dāng)即拿下謝成等謝家眾人，以立君威才是！”

    譚元雍搖了搖頭，緩緩道：“不必了，他若真想謀逆，如今已是擋不住的?！?/br>
    “既便......”

    譚元雍抬了抬手，阻了周奎的話，他放下手中密信，站起走到了窗邊，望著風(fēng)雨欲來的暗色天空，緩緩說道：“謝問淵于皇權(quán)而言卻是一大威脅，但是于民而言，他每個作為皆于有大利，若非權(quán)勢過大，其實朕亦挑不出錯處。他此舉雖未經(jīng)朕授命，但朕亦預(yù)料到了。要想讓回鶻居于西北之外，只能打到他懼怕不敢再行侵?jǐn)_。西北遭受的苦楚太多了，若再不解決此事，只怕邊境以后再無安穩(wěn)，百姓亦會怨聲載道了，到時才真的是國不成國，民不聊生了。如今正是西北戰(zhàn)事關(guān)鍵時刻，此戰(zhàn)若勝了，自然是百年的太平，葉赫喆善戰(zhàn)，如今國中能勝他的只有謝問淵了，謝問淵則是此戰(zhàn)必不可少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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