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敝塥z紅著耳朵，像聽先生講課的孩童似的坐正了。

    那么多年過去了，衛(wèi)瀟早忘了有什么曲譜，只是憑著感覺隨意撥弄，反正周獄是聽不出好壞的。

    其實他宮里還藏著那琵琶，也曾想偷偷教給周獄，可相處了些時日之后，他毫不懷疑周獄會一指崩斷了琴弦，只得作罷。

    至于鄭堯，一個臨時推上來的王儲，十五歲太晚了些，腦子里已經(jīng)注滿了上城人的迂腐，他若拿出那琵琶，怕是要被揭發(fā)。

    一曲奏畢，左權和紅葉兒捧場地拍手，周獄也點點頭說好聽。

    衛(wèi)瀟把琵琶遞還回去，把手肘磕在桌子上舉起手來張開五指，他剛才沒戴撥子，左手指尖有些發(fā)紅了，瞥了一眼不知道想什么的周獄，把左手伸了過去，“是孝敬師長的時候了?！?/br>
    周獄抬起手來又放下，湊近又遠離，最后還是坐正了，“老師辛苦了?！?/br>
    衛(wèi)瀟簡直是哭都哭不出來了，只好把手伸得更近，“你小時候手破了我是如何做的？”

    周獄攥了攥拳又松開，小心地托起衛(wèi)瀟的手，輕輕吹了幾下，“不疼了。”

    “嗯，不疼了?！?/br>
    第9章 異常

    衛(wèi)瀟像個剛出世的孩子，對上城以外的一切都好奇，貪戀著第一次見到的新景，不知在流月閣坐了多久，最后竟靠在周獄肩上睡著了。

    周獄背著他回客棧，身后跟著蹦蹦跳跳的紅葉兒。衛(wèi)瀟喝了幾杯，體溫略高，周獄的手托在他的腿根，掌心隔著夏天薄薄的衣料與他傳遞體溫，輕緩的呼吸打在周獄的耳后，給本就悶熱的夏夜添了把火。

    周獄覺得干渴無比，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試圖加快步伐。身后的衛(wèi)瀟似是有所感，頭一歪嘴唇便蹭過了他的后頸，身后的呼吸依舊平緩，他的心臟卻是發(fā)了瘋。

    “將軍哥哥怎么不走了？”

    這一聲把周獄喚回了神，不知已在原地愣了多久，“這就走。”

    匆匆回到客棧，他告訴紅葉兒有事就上樓叫他便輕手輕腳地回了房，走到床邊慢慢把衛(wèi)瀟放下，替他除去鞋襪蓋上被子，沒敢動那外袍。

    他八歲入宮，與衛(wèi)瀟相伴十年，而后分別。如今再見，他的老師還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同少年時一般昳麗。

    他見過衛(wèi)瀟少年登基意氣風發(fā)的樣子，也見證了上城的腐臭一點點將少年人的理想報復磨滅的過程，衛(wèi)瀟被困住了，他便要解救，即使從前擺在面前唾手可得的都成了奢望，他也會一步步爬回去。

    如今他做到了，衛(wèi)瀟也回到了身邊，他本以為這樣就算得償所愿，可心里卻有些空洞，總想再抓住些什么。

    “霽云要看到什么時候？”

    衛(wèi)瀟突然睜開了眼睛，從周獄背起他的時候他就醒了，有意無意的觸碰他心里清楚，想去撩撥他人卻讓自己也慌了神，心跳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xiele密，周獄的沉默令他不安，怕自己的齷齪心思藏不住，“霽云有話要問我嗎？”

    “什…啊？”周獄懵懵地看著衛(wèi)瀟，收回了自己不知何時伸出的手。

    他只是看著衛(wèi)瀟出了神，并沒有什么問題要請教，怎么老師是醒著的呢，自己看了這么長時間，老師會不會覺得冒犯呢。

    這下衛(wèi)瀟也愣了，眨巴了兩下眼睛有些不知所措，“你…沒有什么不解之處嗎？”

    周獄又一次恍然大悟，老師看他發(fā)愣，定是以為他對于今天在流月閣的見聞有不解之處，等他請教，所以醒了也沒有出聲，嗯，定是這樣！老師真是誨人不倦！

    “老師費心了，學生并無不解之處，只是看老師好呃…出神了…”

    衛(wèi)瀟抿了抿唇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唉…不早了，歇息吧?！?/br>
    第二天一早，周獄先下了樓，借著找吃食的由頭去了后廚，想看看紅葉兒如何了，環(huán)視一周卻沒見著，老板娘還是在前廳與將士們打趣，聊些戰(zhàn)時見聞。

    “老板娘?！敝塥z朝她抱拳，“紅葉兒現(xiàn)在何處？”

    “紅葉兒？”老板娘揮著帕子笑著，“害，那丫頭野著呢，一玩兒就是一天，前些日子戰(zhàn)亂可憋壞了她，將軍神勇，讓中城得以平安，紅葉兒定是外頭野著去了?！?/br>
    周獄不信，紅葉兒在這做工，又被虐打，怎么可能在用早飯的繁忙時候出去玩樂。

    那老板娘拉了板凳要周獄坐下，“將軍征戰(zhàn)辛苦，小女子哪敢把家事給將軍cao勞?！闭f著那雙手就搭了上去，似要捶肩捏背，身子一偏瞥見樓梯上有個人影。

    衛(wèi)瀟站在樓梯上，盯緊了老板娘那雙手，沒什么表情，在老板娘抬頭的那一瞬間看過去，那女人受了驚嚇似的，身子一抖連忙后退。

    周獄有所察覺，抬頭看去卻只看見衛(wèi)瀟一張笑臉，起身上前迎著，壓低聲音，“老師，紅葉兒不見了?！?/br>
    衛(wèi)瀟看那老板娘像是正側耳聽著，搭了周獄伸來的手，“嗯，的確是餓了?！?/br>
    老板娘似是松了一口氣，回到后廚腰都忘了扭。昨夜流月閣的樂聲勾起了陳年往事，擾得她心煩，偏生那紅葉兒不知悔改，總往流月閣去學歌舞。

    她發(fā)了狠地切著手中青菜，學歌舞有什么用？還不是剩個狐媚子的名聲，那些個將軍公子替紅葉兒報不平，不過看著心善罷了，把人從棍棒底下帶出去，轉臉就去了流月閣，怕是想著養(yǎng)熟了好睡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