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而顧舟之所以能聽懂,并不是因為他會人魚的語言,而是因為他的靈魂與溟淵的靈魂完美契合,所以他能夠理解溟淵所表達(dá)的意思。 這一點,與語種本身并無關(guān)聯(lián)。 顧舟收回了視線,抬頭看向溟淵。 以兩人目前的姿態(tài),顧舟的位置讓他天然地處于劣勢。 他被這個俊美的長發(fā)男人低頭俯視著,氣勢上就輸了一截。 但顧舟還是說道:“放開我?!?/br> 顧舟不知道,自己此時臉色緋紅,雙眼潮濕溫潤,說話也有氣無力。 這使得原本凜然不可侵犯的語氣變得像是情人間的撒嬌。 溟淵的瞳孔因為顧舟說話時不經(jīng)意伸出的舌尖而猛然一縮,藏在衣袖下的手臂上有流光溢彩的鱗片時隱時現(xiàn)。 這是溟淵自出生以來,第一次對自己的身體失去掌控。 “叮!” 電梯門打開了,溟淵帶著顧舟走了進(jìn)去。 如果說在走廊里發(fā)生的一切讓顧舟感到丟臉的話,此刻在電梯逼仄的空間里,卻讓他感到慌亂與緊張。 電梯下行的數(shù)字像是被人加了慢動作特效,每變換一個數(shù)字,都讓人覺得無比漫長。 而他要和這個不明身份、又或許是導(dǎo)致他所有變化的罪魁禍?zhǔn)椎哪腥舜谶@個封閉的空間里。 最重要的是,這個人一直注視著他,連一秒也沒有移開視線。 溟淵恐怕怎么也想不到,一見面,他就被伴侶當(dāng)成了一個圖謀不軌的壞蛋。 他只是還沒仔細(xì)觀察過自己自己的伴侶。 畢竟在海底的那一次,因為失去心臟,他很快就陷入了沉睡。 隨著電梯下降,溟淵的目光卻始終舍不得從伴侶的臉上移開。 他的目光從伴侶濃密卻偏軟頭發(fā)上開始,向下轉(zhuǎn)移到他深茶色的眉毛,然后是能隱約看到淡青色血管的眼皮、雙眼皮褶皺往下……纖長的睫毛在眼下留下一片陰影、之后是挺直的鼻梁、小巧的鼻頭,以及一張長著圓潤唇珠的淺粉色的嘴。 顧舟的睫毛其實并不上翹,因此向下看時并不靡麗,反而讓人覺得他有些不高興。 溟淵也因此下意識地看了一眼那些飄散在空氣中的弧光。 奇怪的是,那些弧光陣營分明地分成了兩派。 其中一部分全都是圓潤的正面情緒,代表著安心、舒適、愉悅。 而另一部分,卻全都是尖銳的負(fù)面情緒,戒備、惱怒、厭惡等等。 溟淵終于認(rèn)識到了人類的復(fù)雜。 這兩類情緒居然可以同時在同一個人身上并存嗎? 他的小新娘到底是高興還是不高興呢? 當(dāng)電梯再次打開之后,顧舟又一次有氣無力地說道:“放開……” “為什么?” 溟淵的反問幾乎震碎了顧舟的三觀。 為什么? 問得好?。?/br> 你怎么不在搶銀行的時候用這句話問問警察? 顧舟忿忿地想著,這家伙一見面就讓他動彈不得,還不經(jīng)同意就抱著他不放,現(xiàn)在他讓這家伙放手,這家伙居然還有臉問為什么? 該問為什么的明明是他顧舟才對。 察覺到伴侶頭上尖銳的弧光已經(jīng)遠(yuǎn)遠(yuǎn)超過了圓潤的部分,溟淵終于意識到顧舟生氣了。 他有些不知所措地松開了一只胳膊,但卻不敢將兩只胳膊都松開。 因為他非常清楚,顧舟現(xiàn)在根本站不穩(wěn)。 顧舟在雙腳碰到地面之后,立刻試圖用手推開那只鐵箍一般環(huán)在身上的手臂。 可惜他高估了自己此刻的力氣,人魚心臟帶來的副作用,讓他雙腿虛浮,別說推開溟淵,就是站穩(wěn)都十分困難。 顧舟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再次軟倒下去,像是投懷送抱似的,跌進(jìn)了溟淵的懷里。 一向冷靜的顧舟徹底變成了一只炸毛的貓,“你對我做了什么?別說你不知道!” 溟淵再一次將手臂穿過顧舟的膝下,將他托了起來,低下頭詢問顧舟,“1068是哪個房間?” “你不識字嗎?”顧舟以為溟淵在故意逗弄他。 沒想到溟淵一臉坦然的說道:“不認(rèn)識,你會教我嗎?我只知道你的名字。” 這樣的態(tài)度讓平時舉止有度的顧舟沒辦法再繼續(xù)發(fā)火,更何況他總不能就讓溟淵一直抱著他站在走廊里。 顧舟費力地抬起手指,指了一個方向,“那邊。” 從電梯口到房間的路上,顧舟的眼睛一直看著其他地方,拒絕與溟淵對視。 但他的余光能感覺到,這個人的目光始終在他身上流連。 溟淵的目光其實更多的是好奇,如果說他想在這個不熟悉的地方對自己的伴侶做什么,那當(dāng)然是不可能的。 人魚尊重自己的伴侶,并不會因為自己的私欲,就故意讓伴侶難堪。 雖然不太了解人類的情感,溟淵卻還是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他的伴侶可能是因為他當(dāng)眾抱起他而感到難堪了。 溟淵為難地看了一眼顧舟的左胸口——自己心臟的所在地,說道:“如果你愿意和我回到深海的話,你就不會這么難受了。” 這句話聽在顧舟的耳朵里,卻像是一句威脅。 應(yīng)該說對于目前還搞不清狀況的顧舟來說,溟淵的存在本身就是威脅,他那些帶有前提條件的話,更是威脅。 “我被救走了,你一定很失望吧!”顧舟冷著臉說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