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嬌 第77節(jié)
第107章 盡管太尉已經(jīng)替趙暨做到了極致,然而即便是趙暨,也不相信權(quán)勢滔天的人能夠忠心不變。 戰(zhàn)亂死傷慘重,夏侯氏為了平亂犧牲了一大半的人,太尉六個兒子,只剩下夏侯信與次子還活著,兵力也大不如從前。加上太尉早做好了被卸磨殺驢的打算,當(dāng)兵馬圍住太尉府的時候,他幾乎沒有反抗,不等被擒住便自刎而死。 府中百余人,加上還有拼命逃亡的,派去的兵馬殺了一天一夜,府里終于一片死寂。不等入夜便下去了大雨,太尉府血流成河,宛如人間煉獄一般。 薛鸝也得了消息,她只是沒想到,趙暨行事如此狠絕,半點余地不留,任由太尉府的人如同豬狗般被屠了個干凈。如此一來,震懾了賊心不死的宗室與望族,也好讓心懷怨念的世家消氣。 所有人都當(dāng)他從前是裝瘋賣傻,背地里韜光養(yǎng)晦,心里必定對夏侯氏一族懷恨在心。卻不知是他一手促成,要用夏侯氏滿門的血成全他的野心,成全齊室的安穩(wěn)。 魏玠要脫離魏恒的掌控,從此不受魏氏的禁錮,更不必被其他士族牽制。而趙暨太久不曾理過朝政,朝中大小事都不經(jīng)他的手,幾乎都被魏恒獨自攬下了。如今夏侯氏的人死絕,他事事都離不了魏玠的指點,手下能用的人也都出自魏玠。二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魏玠回府的時候,天色陰沉沉的,他看不清路,只能憑借晉青出聲提醒。 等回屋的時候,他的長袍下擺滿是水漬,滴滴答答地落到地上。 “你快去換身衣裳。” 他脫了外袍,跪坐在薛鸝身前,摸了摸她混渾圓的肚子,說道:“若這孩子也是雀目,倒是我害了她。” 薛鸝毫不在意道:“你雖是雀目,瞧著卻不礙事,你我的孩子定不會差?!?/br> 他摸著薛鸝的腹部,若有所思道:“這是……你我的孩子?!?/br> 似乎是被薛鸝的情緒感染了,直到了這一刻,他心底才冒出些異樣的感受,竟也開始期許這孩子的降生。 薛鸝摸了摸他的臉頰,看向窗外的瓢潑大雨,說道:“我方才聽人說,太尉府那處的街市已經(jīng)被封了?!?/br> “這幾日都莫要去了,免得臟了眼?!?/br> “皇后被幽禁了?”” “趙暨下令后,夏侯婧在宮中自刎而死,她宮中里的人也一并處死了。” 薛鸝并不覺得意外,也稱不上難過,她與夏侯婧不算熟識,只是覺得她有些可憐,若她當(dāng)真是荒|yin殘暴之人,她自刎時興許還能少些傷心。 魏玠心里沒什么感受,淡淡道:“早些歇息,這雨還要再下幾個時辰?!?/br> 一些事都在有條不紊地回到正道,夏侯府堆積成山的尸首一夜間被清理干凈,血水卻一直流到了街上。以至于有一段時日,百姓都繞開太尉府,不敢從附近的街巷過。 魏氏大不如從前。魏植辭官在家中修養(yǎng),族中只剩下幾個不起眼的旁支在朝中說得上話。 薛鸝的肚子越來越大,夜里魏玠醒著幫她翻身。他時常找借口不去上朝,遇上朝會也不去,以至于趙暨遇事叫不動他,又不便命人傳話,幾次三番到府里與他議事。 薛鸝產(chǎn)子那一日,正逢洛陽冬日初雪,魏玠沒有聽從醫(yī)師的話在外等候,而是始終在屋里陪著薛鸝。 她疼得發(fā)抖,嗓子啞得幾乎要哭不出聲,魏玠低頭望著她,手掌撫著她的臉頰。 薛鸝感受到有冰涼的東西滴到臉上,她睜眼看去,第一次見魏玠在除□□以為的事上落淚。 產(chǎn)婆將孩子抱到薛鸝身前,孩子泛著紫粉色,看著有些駭人,她險些要哭出來了,產(chǎn)婆才說:“安然無恙,是個女兒?!?/br> 薛鸝這才穩(wěn)下心,扯了扯魏玠的袖子,小聲道:“我沒事了?!?/br> “嗯,你好好歇息,我在此處守著你?!?/br> 薛鸝的生產(chǎn)并沒有什么波折,身體恢復(fù)也算好,孩子一生出來便交由奶娘照料,給她省了許多心思。 而后各家的賀禮送到了府中,連同許久不曾往來的魏蘊也送了賀禮。 薛鸝的女兒名喚魏寧,魏寧的滿月宴上,從前說著再也不見的梁晏千里迢迢趕回洛陽,給魏寧送了寶石項圈,再見薛鸝也能從容面對,唯獨對魏玠沒有一個好臉色。 或許是由于奶娘照料的周全,薛鸝生下魏寧許久后,仍對做母親這件事沒什么實感。 而后冬雪漸消,初春之時,魏玠果真說到做到,命人將玉衡居的海棠樹移栽到了他們的后院。 魏恒沒有挺過冬日便去了,因此府中的人對魏玠的行徑都沒有什么異議,反倒幫著一起搬樹。 海棠樹被栽下后不久便結(jié)了花苞,這一年的花雖不比從前繁茂,一眼看去仍是美麗壯觀。 薛鸝接手了薛珂留在洛陽的商行,偶爾在樹下翻書,魏玠則抱著魏寧坐在一旁曬太陽。 或許是同為人母,京中的婦人便對薛鸝多了幾分友好,漸漸地開始與她往來。薛鸝的日子反而比從前更為悠閑自在,魏寧的存在絲毫沒有影響她踏青賞花,反而因為結(jié)交了好友,她出門愈發(fā)頻繁,時常去圍觀洛陽的少年郎們打馬球。 有些年紀(jì)尚輕的郎君不認(rèn)得薛鸝,誤以為她是誰家游玩的小娘子,摘了花枝送去與她示好,薛鸝身旁的娘子們則哄笑成一團,幸災(zāi)樂禍地打趣她。 那郎君還當(dāng)是鼓勵,自告奮勇邀薛鸝騎馬,被眼尖的同伴急忙往后拉。 次日后,魏玠在宮中議事,離宮之時被同僚打趣,才知曉薛鸝與那少年人的事,而后薛鸝再去看人打馬球,他便親自去接,撞上送花的郎君,嚇得對方手里花枝掉了也不敢去撿,小郎君慌忙地行了禮,逃也似地跑了。 薛鸝倚著欄桿,笑道:“你把人嚇壞了,以后再有中意的人,他都不敢上前送花了。” 魏玠的語氣甚至有幾分委屈:“你接他的花?” 薛鸝解釋道:“家里有花了,我可沒有接旁人的,莫要聽人胡說?!?/br> 魏玠的臉色這才緩和,拉過她的手,說道:“看完了,我們回家?!?/br> 魏寧稍大一些,能在地上亂爬,被拉著踉踉蹌蹌走路的時候,薛鸝生了一場小病。原因是魏玠不許她吃生食冷食,她卻在周素殷邀她去酒樓聽曲的時候,聽聞酒樓里的廚子做的魚膾極為有名,便毫無顧忌地用了一回,半夜里便腹痛難忍,魏玠半夜披著衣裳叫人去請醫(yī)師,又哄了她一夜。 知曉她又吃了魚膾,魏玠強忍著怒火,難得沒有出言訓(xùn)斥她。 薛鸝被逼著喝了半月的藥,再見到周素殷,只聽周素殷心有余悸地說:“往后你還是聽魏蘭璋的話,稍顧忌著自己的身子。我夫君說魏蘭璋這段時日心情不佳,上朝之時總是陰著臉,他有事都不敢上前去問了。” 薛鸝訕笑兩聲,說道:“你說的是?!?/br> “還有那個廚子,聽聞前段時日被徐府買去了,徐太史與他夫人最好吃魚膾,應(yīng)當(dāng)是簽了契……” 周素殷隨口一說,薛鸝也沒有上心,卻不成想只過了一個多月,魏玠有同僚病逝,要她一同去趟葬禮。 這種事魏玠向來只去拜訪一番便打道回府,鮮少會讓她也隨行,讓她有倒些疑惑了。直到馬車停在府門前,她看到偌大的一個“徐”字,才猛地想起些什么。 薛鸝扭頭去看魏玠,魏玠平靜地與她對視,淡淡道:“走吧,進去拜訪。” 魏玠到了以后,立刻有人簇?fù)砩锨埃邢嘧R的娘子見到了薛鸝,連忙走過來挽著她的手臂,唏噓道:“你聽說了嗎,這徐太史家門不幸,真是禍從口入……” 聽到“禍從口入”四個字,薛鸝愣了一下,而后便聽友人繼續(xù)道:“你前段時日不是也吃出了病?聽聞這徐府一家子都愛吃魚膾,自從買了那私廚后,吃了有半個多月的魚膾,一家子接連病倒,喝了半月的藥不見好轉(zhuǎn),除了那長子無事外,皆是死在了這口腹之欲上……” 薛鸝呆愣在了原地,魏玠看見她臉色大變,走過來牽住她的手,將她往靈堂拉。 薛鸝動作僵硬地奉了香,離開徐府后坐上馬車,臉色還是慘白,她不由地瞪了魏玠一眼。 魏玠冷笑一聲,一言不發(fā)。 此后薛鸝再不提起魚膾二字。 三年后,魏寧也到了能說會走的年紀(jì)。 “爹爹,阿娘找到了!” 魏玠抱著魏寧,走到一座舊宅前,侍者去敲了門。 薛鸝推開門,見到來人是魏玠,臉色變了變,說道:“我都說了過幾日回洛陽,你急什么?” 魏玠將魏寧放下,說道:“你想在吳郡消夏,再住一段時日也無妨,女兒很想你?!?/br> 薛鸝摸了摸魏寧的腦袋,說道:“那你呢?” 魏玠沒說話,上前一步扣住了魏寧的腦袋,而后低頭去吻薛鸝,她配合地仰起頭,直到魏寧要哭鬧了,他才松開手,安撫地摸了摸她的發(fā)頂。 薛鸝面色微紅,蹲下去哄她,魏寧小臉蹙起,說道:“爹爹欺負(fù)我?!?/br> 魏玠覺得有趣,輕笑一聲,說道:“我只欺負(fù)了你阿娘?!?/br> “魏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