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路懷雪沒精打采地應(yīng)了一聲便轉(zhuǎn)身回屋，江鶴在原地站了好一會，不知道該不該跟進(jìn)去。

    “路仙師，我進(jìn)來？”

    沒有回應(yīng)。

    江鶴走進(jìn)來，視線緊跟路懷雪，見他從屏風(fēng)后拿起了外袍，確定不會再躺下去睡個(gè)回籠覺，這才移開視線。

    沒一會。

    路懷雪已經(jīng)換上一身藍(lán)色外袍，繡著藍(lán)白色羽翼的圖紋，腰間掛著白色玉墜，視線定在路懷雪束著緞發(fā)的發(fā)冠上。

    江鶴的指節(jié)忍不住蜷縮。

    “麻煩江道友?！?/br>
    路懷雪洗漱完畢，蹭到桌子前，打開餐盒，一疊精致的玫瑰花糕，一疊桂花奶糕。

    還有一碗銀耳蓮子羹，銀耳中間飄著幾顆紅枸杞。

    還都是熱乎的。

    “吃嗎？”路懷雪客氣地問一聲。

    江鶴搖了搖頭。

    路懷雪總覺得他看自己的眼神有點(diǎn)怪，但又看不出什么收回視線，專心吃早點(diǎn)。

    路懷雪咬了一口奶糕，濃郁的桂花香混著奶味，甜而不膩，軟糯可口。

    他也沒用湯匙，就著碗邊喝了一口蓮子羹。

    “知道掌門為何讓我去主殿嗎？”

    江鶴遲鈍地?fù)u了搖頭，又點(diǎn)了點(diǎn)頭。

    “祖師叔要求的?！?/br>
    路懷雪吃東西的動作頓住，“你祖師叔……殷，容銜祖師？”

    換個(gè)時(shí)候，江鶴肯定會疑惑路懷雪為何要再三確定，因?yàn)樗煌硪呀?jīng)表明身份了。但同樣不在狀態(tài)的江鶴沒發(fā)現(xiàn)不對。

    路懷雪吃早點(diǎn)的速度更慢了，是有意的。江鶴也不知道看沒看出來，面上沒有半點(diǎn)不耐。

    “那個(gè)……”

    “什么？”

    路懷雪湯勺掉到碗里發(fā)出清脆地聲響，心里卻在感嘆：該來的總會來的。

    路懷雪昨晚都沒睡好。前半夜，夢里都是被各種碎。尸的場景。

    他是想被超度，但并不想被碎成渣。

    到了后半夜。

    路懷雪懷疑自己是在做夢，可當(dāng)時(shí)天色昏暗，妖冶的瞳色更明顯。

    “路仙師，你怎么不吃了？”

    路懷雪回過神，往嘴里送了勺湯羹，“你知道容…祖師打算怎么安置我嗎？”

    江鶴遲疑了一瞬，“祖師叔要收你為徒。”

    路懷雪旁敲側(cè)擊問了幾句，可江鶴滿心滿眼都是對殷見寒敬畏，問不出其他的。

    有意拖延時(shí)間，還是吃完了一頓早餐，路懷雪認(rèn)命站起身，卻被江鶴叫住了。

    他欲言又止地看向路懷雪，良久才面色通紅的憋出一句。

    “路師叔，可以讓我為你重新綰發(fā)嗎？”

    路懷雪：“……？”

    直到坐在鏡子前，路懷雪才知曉江鶴為何欲言又止。

    因?yàn)樗袕?qiáng)迫癥。

    路懷雪平日都是一根發(fā)帶束發(fā)，發(fā)冠他戴不好，幾次也都是段宏錦幫他打理。

    今日會用上發(fā)冠，主要也是襯這套衣服。

    “失禮了。”

    江鶴摘掉發(fā)冠，拿起梳妝鏡前的梳子，重新替路懷雪理了下烏黑順滑的頭發(fā)。

    他仔仔細(xì)細(xì)將三分之一的頭發(fā)固定于中間位置。

    路懷雪盯著鏡子里的自己，微微出神，也暫且忘記了壓在心底的事。

    不管多少次，每次看到鏡子里的人，路懷雪也會被驚艷。不得不說，原主的長相特別耐看，只是一眼，便不會被輕易忘記。

    膚色白皙，容貌昳麗，一雙桃花眼既漂亮又顯深情。

    路懷雪沒忍住又多看了兩眼。

    他知道自己死了很久，也記得自己的名字，包括短暫的生前記憶。可他唯獨(dú)不記得，自己長什么模樣。

    他當(dāng)鬼的日子可比當(dāng)人要長，即便身處人間，可凡塵實(shí)物他一樣都碰不了。

    就連站在鏡子前，也看不到自己的模樣。

    時(shí)間久了，他便記不起來。

    “好了?！苯Q最先站起身，“時(shí)間差不多，我們趕緊過去吧?！?/br>
    “謝謝?！?/br>
    *

    路懷雪跟著江鶴來到主殿，已經(jīng)有弟子在門口等候，“大師兄，你可算來了。”

    女修和師兄打完招呼，就去看他身旁的路懷雪，四目相對，女修愣了一瞬。

    昨晚偷吃烤rou的時(shí)間，讓兩人培養(yǎng)出了些許默契，他們心照不宣地裝不認(rèn)識。

    “這是我六師妹楚嫣。”江鶴先給路懷雪介紹一番，又對著楚嫣道。

    “六師妹，這是我們小師叔。”

    “好的，小師……什么？”

    楚嫣忽然頓?。?？？？

    她瞪圓了眼，昨晚還是小師弟，怎么一。夜過去晉級成小師叔了？

    路懷雪若無其事，“六師侄?！?/br>
    “小師叔?！背堂Ｈ换貞?yīng)。

    江鶴的視線在兩人身上轉(zhuǎn)了一圈，沒問什么，帶著路懷雪往里走，留下后知后覺的楚嫣。

    等等。

    小師叔？

    那不就在仙門大試勝出的路懷雪？！

    果然絕色?。?！

    ……

    江鶴引著路懷雪走入主殿。

    “師尊。”

    路懷雪跟著喊了一句“魏掌門”。

    沒有看到殷見寒。

    路懷雪暗松了口氣，瞥見太師椅上坐著紅衣身影，在清一色白衣中一場顯眼。

    能在妄川宗這般肆無忌憚的，只有掌門的二師弟沈星野。

    沈星野的手肘支著桌面，夸大的袖袍滑落，露出半只皓白的手臂。

    他端著白玉酒杯，丹鳳眼被長睫遮住，神態(tài)恣意，好像世間除了酒，沒什么能如得了他的眼。

    殷紅的唇。瓣泛著盈盈水光。

    如果不是環(huán)境不對，路懷雪都以為自己身處某個(gè)風(fēng)。塵酒館。

    “沈師叔?！苯Q出聲肯定了路懷雪的猜測。

    果然是沈星野。

    路懷雪的視線在那張精致到妖冶的面容短暫停留，大概是察覺到路懷雪的注視，沈星野屈尊降貴地看了他一眼。

    “你就是路懷雪？”

    路懷雪淡淡一笑：“是?！?/br>
    “不過如此。”沈星野收回視線，忽覺沒勁，“東施效顰。”

    換做任何一個(gè)人，對上路懷雪這張臉只覺貌勝西施，可落在沈星野眼中，卻是怎么看都不順眼。

    “不許無禮?！蔽呵鋲m蹙眉。

    沈星野又替自己斟了一杯酒。

    “師兄這就生氣了？”

    “沈星野?！蔽呵鋲m的聲音帶著幾分警告。

    “我還是喜歡師兄喊我名字，比平靜無波的‘二師弟’要好聽?！?/br>
    “沈星野，再胡鬧就趕你出去了?！蔽呵鋲m的語氣沉了一分，面上卻不見怒氣。

    路懷雪不禁感嘆，不愧是有君子之稱的魏卿塵，連氣惱都這么溫潤如風(fēng)。

    沈星野默默收起杯子，他打不過魏卿塵，嘴上皮幾句罷了。

    知道魏卿塵是真生氣了，沈星野也不會傻到繼續(xù)觸霉頭，將視線轉(zhuǎn)向路懷雪。

    “面具拿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