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昭中沒想到自己居然會(huì)等到這樣的回答，他眉心微皺盯著胡九彰看了半晌，抬起手點(diǎn)了他胸口好幾下。

    “我說你，動(dòng)不動(dòng)就要死要活的，男子漢大丈夫，你至于嗎？”

    燕昭中這話便有幾分勸解意味了，但胡九彰仍低著頭。他心里的苦，又哪是三言兩語能說清楚的。

    “誒……你把頭給我抬起來！”燕昭中忽然厲聲喝道，胡九彰被嚇得一怔，倒真抬頭朝他看去。

    “現(xiàn)在我問一句，你答一句。倘若答得好，我就幫你一把。倘若答得不好……反正我看你這人，也是頹廢得夠可以的了。你這命我不要，但長安城里的藥，你也一點(diǎn)都別想帶走！”

    燕昭中說得鄭重 ，胡九彰止不住咽了口吐沫，喉結(jié)上下涌動(dòng)。

    “我問你，你既是唐兵，為何要投靠叛軍？”

    “……不得已?！?/br>
    過了老半天，胡九彰才低聲吐出一句。他那雙眼又垂了下去，對于此，他也只能說出這三個(gè)字：不得已……

    聽他這話，燕昭中眉心皺得更緊了。

    “那我再問你第二句，倘若老伯的兒子因你而死，你可會(huì)悔過？”

    “不悔過?！?/br>
    這一句，胡九彰倒是神色堅(jiān)定的說出來了。

    “只要能救他，我殺多少人都不在乎，哪里又會(huì)在乎有人因我而死？”

    胡九彰這話把燕昭中都說得一愣，他定睛朝著胡九彰臉上看了半晌，終于長嘆一聲。

    “……你這人，我真不知道是該說你什么了。你究竟是什么當(dāng)上官的？怎么我活了這一把年紀(jì)，竟還能遇到你這樣愚鈍的官！”

    見著那漢子嘆氣，胡九彰自己也嘆出一口氣。

    “……我算什么官，不過是借了身皮囊，出來仗勢欺人罷了?！?/br>
    “什么？你說你這官袍是借的？”一聽這話，燕昭中眼睛睜得老大，這正四品的武官官袍，哪是說借就能借到的！

    “啊，是借的……但總歸唬不住你。尊駕便給個(gè)痛快話吧，你要不想要我的命，便盡快放我走。我那朋友性命垂危，這一趟不找些藥回去，我絕不設(shè)罷干休。”

    “你這人——”

    胡九彰這話氣得燕昭中直瞪眼。他盯著胡九彰憋了好長一口氣，終于長嘆一聲。

    “你說吧！你到底要什么藥？我?guī)湍阏宜幙梢?，但有一點(diǎn)你得保證，你必須與叛軍斷絕聯(lián)系。否則便是天王老子來求，我也絕不會(huì)再出手幫你?！?/br>
    第105章 不打不相識

    燕昭中說得鄭重，胡九彰聽他這話，卻反而泄氣般的笑出了聲。

    “尊駕少打趣我了……回頭你若拿不出藥，你叫我如何是好？實(shí)話跟你說，現(xiàn)在誰是叛軍，誰是唐軍對我來說都不重要，誰能拿得出藥我就聽誰的，其他說再多都沒用?！?/br>
    “合著大唐在你心里，就什么都不是了？”

    “在西北那時(shí)，我是日日把大唐放在心上，但自打我到了長安，這事就沒那么簡單了……”胡九彰音量轉(zhuǎn)低，目光卻越發(fā)尖銳了。

    “我若此生從未到過長安倒好，一旦來過，原本能想通的事，現(xiàn)在也想不通了。我弟弟慘死在長安，我這雙腿也因那惡徒而斷的，你要我繼續(xù)效忠大唐？我問你，我亦是大唐臣民，我也曾為大唐征戰(zhàn)四方，為何只有我享不得這盛唐的榮光？野死諒不葬，腐rou安能去子逃……潼關(guān)一戰(zhàn)，唐軍尸骨堆疊百里，任憑踐踏，無人敢葬！我量自己這破落身子救不了大唐，我現(xiàn)在也管不了這些家國大事了，我只想管好我自己。”

    “……可你現(xiàn)在這樣，就算是管好自己了？”

    燕昭中抿去了笑，眼光說不上凝重，但也十足認(rèn)真了。

    “好與不好都是因人而異的，我的事幾時(shí)輪到你來說教？”

    “你這人真是……”

    燕昭中無奈白了他一眼，倒也沒說什么。這燕大少本就是個(gè)熱心腸，與胡九彰聊了這些時(shí)候，自然也不忍真把人殺了。況且當(dāng)他知道眼前這個(gè)瘦削的軍官并不是真正的軍官后，心里的怒氣就已經(jīng)沒了大半，現(xiàn)下只覺得這人可憐，倘若能幫，他還是想幫上一把的。

    燕昭中有心相助，可胡九彰一直冷著張臉，也不正眼瞧他，搞得燕昭中這話想接都接不下去，到頭來他只得長嘆一聲，也不知是嘆自己面軟心慈，還是感嘆世道艱難。

    “得了，說再多也沒用?！毖嗾阎姓f著，俯身上前將胡九彰背上繩結(jié)結(jié)了，抖了抖繩子算是給胡九彰松了綁。

    “你就說吧，你都要哪些藥，這里的你不能拿，但別處的，我還能給你弄來點(diǎn)?！?/br>
    燕昭中這是篤定了要幫，胡九彰反而興致不高。也是，他只要一想到李慕云嘔血的樣子，便是有好事，他也沒了喜悅的心思，更何況他本就信不過眼前的漢子。

    “我要的不是尋常藥材，便單說這人參一項(xiàng)，難道你能憑空變出來？”

    “呵呵……人參?！闭l料燕昭中反而噗呲一聲笑出來了，“不瞞你說，我燕家可是遼東的采參大戶，就是靠販參發(fā)家的，燕某人就是缺什么都不會(huì)缺人參?！?/br>
    “你說什么？”

    胡九彰不由睜大了眼睛，他這時(shí)才隱約能看出些喜色，但眉頭卻是緊鎖的，實(shí)有些難以相信自己剛剛聽到的話。

    “你說你有人參？”

    “這青囊閣的貨都是我家供的，你說我有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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