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霍家的要求嚴(yán)苛到駭人可怕的地步。

    那些過高的期望即使是落到霍長英頭上，都顯得有些苛刻，何況是放在衛(wèi)沉這樣一個從來沒有經(jīng)受過豪門教育的少年身上，那也太過殘忍。

    衛(wèi)沉是達成了第一條。

    那接下來呢？

    周曉月抬起頭，衛(wèi)沉坐得靠外，她能看到他的側(cè)臉。少年冷著一張臉，精致如畫的眉眼沉沉，看不出一絲情緒。

    章綺當(dāng)他是鎮(zhèn)定，周曉月卻感覺他更像是再一次封閉自我，躲進慣用的保護殼里，防止所有的外來傷害。

    周曉月憋了許久，連臉都紅了，她擠出一句。

    “好久沒來了，我有點緊張。”

    她知道衛(wèi)沉不想表露自己，周曉月又看不得他這樣沉寂、麻木，她能想到的幫忙方式，就是努力說出自己的心情，化解衛(wèi)沉的情緒。

    她就是希望衛(wèi)沉知道，真的發(fā)生了什么事，嚇傻的人之中一定有周曉月！

    還有她這樣處處沒用的千金小姐，衛(wèi)沉怎么表現(xiàn)，都一點也不奇怪。

    周曉月說完，衛(wèi)沉表情并沒有什么變化，但是肩膀稍稍松懈。

    霍長英側(cè)過臉一笑，放輕聲音說：“沒事，我也緊張。”

    周曉月心又被拉扯一下。

    任誰都知道，霍長英說得淡然，但這句話絕對不止是聽上去那么簡單。

    連霍夫人都坐不住了。章綺對周曉月笑了一下，然后她拉開自己的包，翻找出粉餅和口紅，對著粉餅盒的鏡子補了一下妝容。

    周曉月看著前方燈火通明如宮殿一般的樓房，心里卻像是蒙了迷霧一樣，不知道霍長英和衛(wèi)沉到底會面臨什么。

    即使這件事已經(jīng)和她沒有那么大的關(guān)系了，周曉月還是感同身受一般地緊張。

    穿戴整齊的私家保鏢確認(rèn)了身份，啟動大門打開，車輛載著一行人從湖面上的通道緩速駛?cè)搿?/br>
    霍家占地面積就已經(jīng)極其大。

    還往地下又建了一層。

    其中一間，就是專門用來停放車輛的，建造了一個私人停車室，甚至還有兩個電梯。

    助理到這里就和他們分開了，李軒和司機坐其中右邊電梯，霍夫人則帶著周曉月，霍長英和衛(wèi)沉乘坐來另外一個電梯。

    電梯的門一關(guān)。

    四個人就進入一個私密的空間里，氣氛就更加膠著。

    霍夫人按下二層，強笑說：“我們先去正廳?！?/br>
    衛(wèi)沉知道這一路都是在和他介紹，只有他是第一次來霍家。他也確實對一切都感到茫然，衛(wèi)沉只有緊抿嘴唇，克制住所有的表情變化。

    霍長英長在這個家、了解這個家。

    他顯然是預(yù)知到接下來要面臨什么，臉上的笑容也淡了，只是下意識地維持著溫柔的模樣。

    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兩個少年都特意站到章綺的身后，錯開位置落后一步。但偏偏，他們把周曉月夾在中間。

    “叮?！?/br>
    電梯很快就到了。

    門一開，入眼便是鋪滿的大理石地板、從扶梯垂掛下來的長毛絨毯、精雕的紅木家具、還有陳列著各式各樣藏品擺件的展示。

    但這不是博物館、展覽會、宴會廳。

    而是霍家會客的正廳。

    一個頭發(fā)蒼白穿著一身深色中山裝的老人坐在中央，右手邊站著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人，左手邊是一個稍微年輕一些的男人和他的妻子，還有一個打扮時髦的女人站在最后面。

    這三堂會審的架勢。

    周曉月光是踏進來，心就一悸。

    “爸?！?/br>
    章綺和主位上的老人打招呼，然后看向西裝中年人，“玄敬。”她一一喊過去。

    那是霍老先生霍廣，霍家長子霍玄敬，還有霍家次子霍玄明，以及二太太季文璇，霍家三女霍玄靈。

    周曉月一邊跟著一個個叫，一邊心里打鼓。

    她有些后悔，不敢被勸了兩句就過來。

    可是看著面無表情的衛(wèi)沉，又看著笑容勉強的霍長英，周曉月又撐出一口氣。

    小姑子問：“這次確認(rèn)了沒呀，別又搞錯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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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對比之下

    一個問題讓原本就不好的氣氛直轉(zhuǎn)而下。

    兩個少年, 一個面上帶笑，一個神情冷漠, 都沒有開口說話。

    周曉月心一抽, 卻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么好。

    霍夫人章綺卻正起臉色，撐住了場面。

    章綺故作和氣地提醒小姑子：“玄靈，你這問的是什么話, 我把孩子們?nèi)紟Щ貋砹?，你作為姑姑，難道不應(yīng)該先和他們打聲招呼？”

    章綺微笑著讓對方注意自己的身份和態(tài)度。

    霍玄靈碰到一個軟釘子, 有些不甘心, 她倒不是非要給大嫂挑刺, 但是。

    “招呼什么時候都能打，可這事關(guān)我們霍家的長孫繼承人, 當(dāng)然要先把血緣關(guān)系弄清楚！”

    霍玄靈一雙眼，都涂抹了眼影, 閃亮有神, 瞳珠里閃過精光。

    在兩個男孩剛進門的時候，霍玄靈就在他們的身上打轉(zhuǎn)了一圈, 她也一眼就看到了他們中間的周曉月。

    霍玄靈輕聲一哼：“大嫂，現(xiàn)在都什么時候了，你怎么還把外人帶過來。”

    她急得質(zhì)問身份血脈的時候, 霍長英和衛(wèi)沉都還沒有什么異樣。

    霍玄靈一說到周曉月，兩個少年的表情才或多或少地都變化了一些。

    “你現(xiàn)在越說越不像樣了，曉月怎么算外人?！?/br>
    霍夫人也直接頂回去，不管章綺自己到底滿不滿意這個未婚妻, 她都不會讓自己帶過來的人被小姑子挑刺。

    霍玄靈屢次碰壁, 更急了。

    “大嫂, 難道你還想讓周曉月這小丫頭旁聽我們霍家養(yǎng)錯孩子的笑話嗎？”

    她一骨碌地往外倒話，也不管霍長英就站在前頭，說得越來越難聽。

    霍長英笑意微頓，眼中飛快地劃過一絲自嘲的諷意。

    霍家的長子霍玄敬眉頭緊皺，他想說話又顧忌父親，只能先警告地瞪了一眼得寵更多還要斤斤計較的meimei。

    直到坐著的霍老爺子終于出聲：“玄靈！”

    霍三小姐的臉皮一緊，這才收斂住。

    然后霍老爺子換了一個口吻，嘆出一口長氣：“這件事太出乎意料了，我們這些當(dāng)長輩的都措手不及，玄靈性子又急，更按不住，曉月啊，你別放心上，她不是有心的?！?/br>
    他這番話看似是在跟周曉月說，其實也是在和衛(wèi)沉、霍長英說。

    周曉月兩只手絞在一起。

    她還能說什么，也只能說：“沒事的，霍爺爺，本來就是我打擾你們?！?/br>
    霍老爺子招招手。

    章綺這時連忙把三個年輕的孩子往前面推，自己則站到丈夫霍玄敬的身邊。章綺往旁邊瞥了一眼，她看著裝啞巴的小叔和弟媳，神情反而比對付小姑子的時候更難看。

    霍總眉頭緊皺。

    霍老爺子對周曉月還挺和藹的，甚至說：“有什么打擾的，我們現(xiàn)在還沒法招待你呢。你這會兒就當(dāng)看個熱鬧吧。”

    雖然他說得很和氣，但霍老爺子并不是那種平易近人的性格，僅僅是看他臉上皺紋的走向就能知道，他更多的時候還是會擺出一張威嚴(yán)的肅容，眉間都已經(jīng)有了一個“川”字的紋印。

    霍老爺子用周曉月來調(diào)和氣氛之后，才轉(zhuǎn)向兩旁的少年。

    其實他第一時間就去緊盯衛(wèi)沉了，現(xiàn)在更是仔仔細細、反復(fù)地看了好幾遍，很快從衛(wèi)沉精致的五官中看出自己長子和長媳的影子。

    然后他又為了掩飾，看了看霍長英。

    那當(dāng)然也一副極為出挑的相貌，眉眼、鼻唇深邃而分明，年少俊美。更重要的是，霍長英年紀(jì)輕輕，就已經(jīng)教得和他大兒子一樣能力優(yōu)秀，更是神似長媳，沉穩(wěn)從容，運籌得當(dāng)。

    霍老爺子長聲一嘆：“唉！”

    周曉月只覺得自己要跟著霍爺爺這聲嘆氣，一塊沉下去。

    “這事，我們誰也不想發(fā)生，偏偏就這么發(fā)生了。沒辦法，我們也只能慢慢適應(yīng)……”霍老爺子說著抬出手，先伸向了衛(wèi)沉。

    在場的霍家人都緊緊盯著，神色微妙，各有各的不同。

    霍總皺眉打量自己的親兒子，想要多看出一些親生的跡象，章綺卻微微擔(dān)心地往霍長英那邊看了一眼。

    霍老爺子這番動作，就表明基本上是認(rèn)衛(wèi)沉這個親孫子的。

    然而衛(wèi)沉卻一僵，有些抵觸地往后退了半步，霍老爺子發(fā)現(xiàn)了，也只當(dāng)沒有發(fā)現(xiàn)，伸長手硬是抓住衛(wèi)沉的手腕拉過來，又在對方的手背上輕拍了一下。

    霍老爺子看到衛(wèi)沉手上的種種痕跡，面色一變，露出心疼。

    “孩子，這些年，你受苦了?！?/br>
    霍老爺子緊緊握住衛(wèi)沉，向衛(wèi)沉保證一句話：“別怕，好孩子，你再也不會吃苦了?！?/br>
    所有人都因為霍老爺子這句話變了變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