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卷的動靜引發(fā)劇烈震蕩，華麗的吊燈無法承受，轟然坍塌，水晶亮片瞬間如同剝落的魚鱗，從屋頂刷拉拉傾瀉而下，仿佛一場瑰麗的暴雪。

    岳沉舟：“……老子的燈！”

    半空之中，蓮鶴的烏發(fā)被噴涌的氣息吹開，折出璀璨的鎏金色澤，如同展翅的鳳凰扇動羽翼，發(fā)出柔和而溫暖的氣息。

    背后破碎的水晶瀑布在這一瞬間劃出絢爛的光芒，一圈圈五光十色圍繞四周，烘著美人白玉無瑕的臉頰，看起來宛若飛天的神女，落在春意失了神的瞳孔之中。

    她的動作停住了。

    然而神女嘴里說出的話可是十分不動聽。

    “岳沉舟！你信不信我……艸！”

    蓮鶴披頭撒發(fā)，高跟鞋也掉了一只，赤著腳被腓腓馱著從高空猛然向下落去，再也維系不住半點優(yōu)雅，氣急敗壞地在半空中飆出一串臟話。

    岳沉舟嘴角抽了一抽，眼睜睜看著整個酒吧最值錢的吊燈不過在這幾秒的時間之內(nèi)就只剩了個空落落的框架，像是被轟炸過一般，忍不住眼前一黑，腦海一片空白。

    岳寒用一種游刃有余的速度退至他的身邊，用后背為他擋去四散炸開的水晶裝飾，一手抵在岳沉舟心口，只覺得掌下心跳如鼓般有力，看來是真的氣著了，一時竟輕笑出聲。

    笑屁??！

    悅耳的笑聲在胸腔里，顯得沉悶卻愉悅，一下子戳中岳沉舟的神經(jīng)。

    他氣急敗壞，咬牙瞪了岳寒一眼，暗道真是流年不利，這損失若是他異管委不賠，一定要上訪到主席那兒去，說到做到。

    想到這里，他目光一凝，清俊的面容神情發(fā)沉，手掌狀似輕巧地向下一壓，動作隨意地就像隨手揮去空氣中飛舞的蚊蟲，然而前方的蓮鶴卻在這剎那間驚呼出聲。

    她覺得自己像是被一只重余泰山的大手拂過頭頂，帶來令人戰(zhàn)栗的畏懼，從頭頂那處滲透皮膚的每一個毛孔，直逼識海，與她的丹田緊緊綁縛在一起，無法掙脫。

    然而很快，一種熟悉的，叫她無比放松的力道在混沌中逐漸升起，自心頭融化出一股溫熱和柔軟的液體。

    她低下頭，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心口隱隱透出光亮來，接著，一個金色的印記緩緩浮現(xiàn)，很快如同泡了水的海綿層層綻開，瞬間漲成一個足有幾人高的掌?。?/br>
    下一秒，蓮鶴像是本能知道如何去做一般，她從天而落，白潤的指尖籠著如若日環(huán)一般的流轉(zhuǎn)光芒，輕輕點在春意冰涼的額頭正中。

    掌印由上至下轟然拍下，將兩人同時罩在掌心，在空中劃過一道光亮，仿佛壓縮過后的星海，也像倒轉(zhuǎn)的默片，沒有發(fā)出半點聲音。

    第63章 春意（五）

    一片黑暗中，蓮鶴覺得自自己指尖侵入一股刺骨的寒氣，凍得她牙關(guān)狠狠打了個顫。

    那是一種奇異的溫度，比A市最冷的天氣還要冷上萬倍，就這么沿著指尖爬上整個手掌，隨后是手臂，從口鼻處侵入身體，仿佛某種爬行動物在身體內(nèi)緩緩游動，迅速帶走全部的熱量，所過之處，五臟六腑皆開出碩大的冰花來。

    這是一種充滿了死亡氣息的冰冷——讓人聯(lián)想到黃泉兩岸濃烈而燦爛的彼岸花，又或者地獄最底層那片一眼望不到底的幽暗。

    不知為何，她的眼前突然閃過一幀一幀破碎的畫面，就像有人在不停點擊暫停鍵，又像是老舊的走馬燈，浮光掠影自眼前片片劃過，卡出僵硬而呆板的停頓。

    她看見漫天黃沙，爆炸產(chǎn)生的滾滾黃煙，熱血把每一分土壤與墻壁澆灌成赤紅色，蔽空的祭旗被攪碎撕裂，旗桿之上只剩孤零零飄散的布條。

    火，四處都燒起熊熊的火焰，燒得滿目瘡痍，劈啪作響，慘叫聲不絕于耳。

    戰(zhàn)馬痛苦高嘶、人類聲嘶力竭的哀嚎、刀劍相碰貫穿的冰冷撞擊……

    還有人提著長刀，踏過同伴堆積成山的尸體，向前沖去。

    “殺——”

    ……

    “娘子軍聽令，死守渭城，戰(zhàn)至最后一兵一卒，誓阻外敵入京——！”

    “衛(wèi)我天朝！”

    “衛(wèi)我天朝！”

    ……

    地面在蜿蜒著燒紅的火焰，如同開裂的血海，一雙雙燒焦的手從里面伸出，揚出令人作嘔的焦臭味道。

    這一幕幕太像阿鼻地獄之中的場景。蓮鶴知道自己大約是陷入了春意無法釋放的執(zhí)念之中。

    她不停安慰自己：這都是幻象，……只是幻象罷了。

    然而，她的瞳孔依然猛然收縮，無法自制地沉湎進去。

    她仿佛又一次聽到了古皇宮珍寶閣那些文物落地摔成碎片的聲音，那些cao著聽不懂洋文的男人的高聲哄搶，以及在那次災(zāi)難之中，被踢翻在地，從此再沒有音訊的那只銀瓶。

    忽然之間，一聲孩童尖銳的啼哭響徹天空，這哭聲嘹亮而刺耳，就連眼前的畫面都隨之一震，快速扭曲轉(zhuǎn)動起來。

    蓮鶴跌跌撞撞，跟著畫面倒退的速度一直一直向前走，穿過遍地殘缺的尸體，穿過斷裂插入泥土中的刀兵，穿過轟然倒塌的破敗城墻，穿過無數(shù)死不瞑目傷痕累累的靈魂，在這條路的盡頭，看到了一個一柄長槍，在堆滿尸骸的城墻上獨守的女孩。

    ……

    “我乃渭城娘子軍衛(wèi)春意，今日尊上令——死守渭城！”

    “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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