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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祝煦光雖然黏他,但小孩子不懂分寸,有時候惹得他煩了,兩個小孩就不知道為什么稀里糊涂地打起來。 打完也不需要人哄,半夜就躺一起睡覺。 后來祝煦光漸漸大了,最多只是嘴上說幾句,其他時候都是聽徐相斐的。 都說徐相斐慣著師弟,但祝煦光又何嘗不是在慣著他這個師兄呢? 只是夢中的師弟居然是青年模樣,眉眼徹底長開,十足冷漠,兩頰凹陷,手中捏著一塊布,擦劍的手極重,來來回回一遍又一遍地擦。 徐相斐忍不住上前走了進去。 之前祝煦光擦劍是很小心的,細(xì)致又溫柔,眼睛都亮著光,看得徐相斐好笑又好玩。 可眼前的師弟,眼中冷到極致,死氣沉沉,他并不是在擦劍,只是在借著這劍折磨自己。 “師弟,師弟?” 祝煦光迷迷糊糊,猛地抬頭看向門外,眼中光亮聚了又散,最后歸于沉寂,冷漠地繼續(xù)擺弄手中的劍。 徐相斐走到他面前,被他剛才模樣嚇了一跳。 眼睛血紅,神色憔悴,仿佛與世隔絕,心如死灰。 怎么會這樣…… 雖然夢里的師弟看著長大了許多,但徐相斐還是心疼得不行,卻又無從下手。 他知道這只是夢…… 但為什么夢見的師弟居然是這般模樣? 不對、不對。 徐相斐反應(yīng)過來,他最怕就是祝煦光將他看得太重,以至于不愿意面對任何失去他的可能。 或許是日有所思,才夜有所夢。 他想說服自己,眼前的祝煦光只是自己臆想出來的,只是因為自己太擔(dān)憂了,才會有這種怪夢。 可心里越來越強烈的痛楚無法掩飾,他總覺得,眼前的師弟是真的。 祝煦光忽然停了擦劍的手,拿起一邊疊得整整齊齊的手帕,劇烈咳嗽幾聲,鮮血染紅手帕,也刺痛了徐相斐的眼。 一聲一聲咳嗽,一聲一聲悶哼,徐相斐想上前問他,想上去奪過手帕,但自己只是一抹幻影,他碰不到任何東西。 “師弟……” 他開口時,才驚覺自己眼睛一熱,而聲音更是顫抖得讓人聽不清楚。 但祝煦光忽然抬眸,一手搭在一邊劍上,雙眼茫然,望著空中去聽熟悉到讓他終身難忘的聲音。 可再也沒有了。 再也聽不到了。 祝煦光恍惚至極,低著頭,一行清淚落下,喃喃自語:“師兄……” “我好想你?!?/br> 徐相斐再也忍不了了,往前一撲,想去抓著自己師弟,但睜眼時,發(fā)現(xiàn)自己扔在床上。 他猛地坐起身,平復(fù)著劇烈的呼吸,黑夜漫漫,讓他幾乎分不清是夢是幻,但覺臉上涼意,伸手去抹,才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已滿臉淚水。 徐相斐忽然想笑,又想到什么,立馬披上外衣往外走去,到了郁郎中這里,他就不愿意跟祝煦光住一間屋子了,現(xiàn)在卻是有點后悔。 若是祝煦光躺在他身邊,說不定自己就不會做噩夢了。 看來被慣壞的,也不是師弟啊。 前幾日祝煦光其實都在他床邊守著,怕他疼得厲害,又迷迷糊糊地咬傷自己,只是郁郎中說了這幾天不做藥浴,他沒有理由繼續(xù)賴在師兄房中,只好自己回去了。 他睡得也不安穩(wěn),總記著自己師兄,但聽到屋外有人來時也懵了一下,坐起身來就發(fā)現(xiàn)熟悉的氣息撲到自己懷里。 祝煦光茫然睜眼:“師兄?” 回應(yīng)他的是師兄定定看了他一會兒,莫名其妙落下來的巴掌,沒用力,但也發(fā)出一聲輕響,弄得祝煦光更迷糊了。 怎么回來,師兄大半夜的過來打他? 白日吵架的時候沒反應(yīng)過來,被他氣得睡不著了就過來打人嗎? “……師兄?” 徐相斐拍完他一下還不解氣,又狠狠捏了捏他的臉,最終無奈一笑:“敗給你了。” 他過來時只草草披上外衣,而祝煦光只穿著里衣,被他一撲就順勢抱著,別的不說,徐相斐覺得有點熱。 但他現(xiàn)在是推不開了,投懷送抱的師兄,祝煦光哪里能放過? 雖然沒弄清楚徐相斐是為什么來,但沒有關(guān)系,祝煦光牢牢摟著他,低頭往肩上蹭了蹭:“師兄想我了嗎?” 其實徐相斐還有真有點想,尤其是做了一個讓他心里不舒服的夢之后。 但是現(xiàn)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徐相斐又捧著祝煦光的臉看了看,屋里沒點燈,他其實看不太清楚,不過正好,看得太清楚,有些話就說不出口了。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師兄為什么不愿意答應(yīng)你嗎?” 祝煦光一怔,嗯了一聲。 徐相斐嘆口氣,干脆趴在他懷里,自暴自棄道:“因為我怕……我怕我真有什么事,你走不出來?!?/br> “你跟著我太久了,也是我不注意,之前看你不喜歡跟人結(jié)交就沒管,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你身邊的人太少?;蛟S正是這樣,你才把我看得那般重要……可這是不對的,世事無常,生死難料,我想你日后過得開心一些,而不是因為我的離開……郁郁寡歡,甚至走火入魔。” 祝煦光又嗯了一聲,把徐相斐落到一邊的外衣扯過來給他披上,然后才輕笑了一聲:“師兄為何就想不通,我執(zhí)拗本性,不會因為認(rèn)識多少人而改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