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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州城內(nèi)有幾家不錯的客棧,房錢也貴,岳漁來到其中一家,仰頭看了看,收拾了一下自己臉上的神情,慢吞吞地走進去。 陽芩舉杯對窗,見他過來就一笑:“我說了,你家里人都瞞著你?!?/br> 岳漁沒說什么,站在他跟前:“……你之前所說的話,是真的嗎?” 陽芩挑眉:“你大哥在京城住了八年,你覺得他真的沒見過你母親嗎?但這么多年,他明知道你心中思念父母,卻從來沒說一句……唉,我也是想不到啊。” “想不到,你竟然以為你父母雙亡?!?/br> 岳漁眼皮微顫,好似信了陽芩的話。 他這幾日被葉期關(guān)著不讓出門,但恰巧就在前一天,他其實想著不跟陽芩來往了。 岳漁原本就覺得自己其實對陽芩沒有那種感覺,只是冥冥之中總好像有人摁著他的頭讓他去在意。 這才莫名其妙地跟陽芩熟悉起來。 還是之前那句話,他覺得這個人……有點假。 岳漁也說不上來,他去問過徐相斐,但大哥并不阻止他們出去玩,只是告訴他有什么事就要跟家里人說。 他也就放了心。 但陽芩幾次三番惹他生氣,又跑過來哄,岳漁覺得他好像把自己當(dāng)孩子了,有些不悅。 后來有一次,岳漁出門時,遇見李行露,瞧見這位掌柜猶猶豫豫地說:“不如……你還是別去找他了吧。” 岳漁眨眨眼。 秋桂香飄十里,岳漁看著身邊的陽芩,也說:“你還要在這邊待多久?” “過不了多久了,不過我會經(jīng)?;貋砜茨愕??!?/br> “不用了?!?/br> 岳漁認(rèn)真地重復(fù):“我覺得,我不是很向往江湖……悅意山莊就很好了?!?/br> 他扭頭想走,卻聽見陽芩說:“那你連你娘親,都不愿意見嗎?要知道,她可是想你很多年了?!?/br> 岳漁無法掩飾自己的震驚。 自小他就知道,自己父母雙亡,是借住在悅意山莊的可憐孩子。 身體不好,拖累家人,膽子也小,一輩子也沒什么建樹。 岳漁從前總覺得自己不配,也有些羨慕,羨慕岳滿星和父親待在一處,羨慕葉期兄妹兩人打打鬧鬧,他卻好像什么都沒有。 但如今,陽芩卻告訴他,他的母親還在。 岳漁不知道該用什么表情面對這個消息,良久才說:“……她不在了……” “不在?是徐相斐跟你說的,還是岳前輩說的?他們兩人,有什么資格說你娘親不在了?” 岳漁從陽芩那里聽到一個匪夷所思的故事。 他的父親是岳家最小的孩子,姐夫去了京城趕考,當(dāng)上探花,他父親便送長姐去京城團聚。 但路上出了事,長姐去世,只留下尚在襁褓中的徐相斐,岳漁父親來到京城告知噩耗,機緣巧合之下,認(rèn)識了侯府小姐。 侯府小姐在不久后選擇與岳漁的父親私奔,兩人無媒無聘,讓侯府上下受盡了白眼。 兩人在外奔波,岳漁父親吃不了苦,選擇拋棄侯府小姐,但那時岳漁已經(jīng)出生,他把孩子丟給了自己兄弟養(yǎng),在外花天酒地時意外去世。 這個故事讓岳漁頭皮發(fā)麻,只能喃喃道:“你胡說……” 他父親不會是這樣的人。 陽芩卻嘆息一聲:“那你母親遭此一難,回去后只能被養(yǎng)在深閨,多年來以淚寄相思……你掛念生父,難道生母就不顧了嘛?” “那你呢……你又是誰?” “我本就是受侯府所托,前來尋找他們的外孫,但看岳家對你不錯,才有些猶疑……” 陽芩悔恨道:“要知道他們這么瞞你,我就該早些告訴你,也不能讓你和我生了嫌隙。” 岳漁渾渾噩噩地回去,卻又跟葉期吵了一架,他本想試探葉期知不知道,但想來也是不知道的。 葉期是在他來到岳家之后才來的,再說岳家的事,他也不算清楚。 但是要岳漁去懷疑徐相斐…… 也不可能。 “我大哥離開京城時才八歲,他能知道什么?” 他從回憶中回過神,看向陽芩:“……但他們?yōu)槭裁打_我?” “做出這事,本就違背常理?!标栜松斐鍪窒虢o他理理衣服,“沒關(guān)系,按理來說,你還得喚我一聲表哥,雖然關(guān)系較遠(yuǎn),但聆姨照顧過我……” 岳漁眼睫微顫。 陽芩繼續(xù)說:“我知道這對你而言太殘忍了?!?/br> “但沒關(guān)系,日后還有我……我不會騙你,岳家如何,你也別去想了?!?/br> 岳漁仿佛愣了一下:“你的意思是……讓我離開岳家?” “我只是讓你回到你該去的地方?!标栜瞬粍勇暽貏竦?,“岳家又是武林門派,又是柳州商戶,卻沒有一個正經(jīng)的讀書人。而你不同,你回去……是要繼承侯府的,你是下一個小侯爺,侯爺和夫人也都在等你?!?/br> 岳漁眼睛紅了,躲開他伸出來想擦淚的手:“我、可我……” “放不下嗎?那也很正常?!?/br> 陽芩一笑:“你回去再想想?” “想什么?不如和我說說?” 徐相斐推開門,徑直邁步進門。 “小漁,回去了。” 岳漁猶豫片刻,還是站在徐相斐身邊。 陽芩并不意外,他也知道自己來遲一步。 要知道岳漁從前膽怯害羞的模樣多好下手啊,可誰知中途來了個徐相斐,硬生生把岳漁拐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