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靖言微怔，他才發(fā)覺，自己連日來竟數(shù)次如此急著想要蕭澈回來，其實(shí)蕭澈回來也不能同他做什么的，只是自今日午后過后，慕容靖言便更想時刻讓蕭澈在他的身邊。

    來日依然可以預(yù)見，慕容靖言也知，今日他同蕭澈之間種種甜蜜，皆會在來日化成無數(shù)刺向他的利劍，今日越是難舍難分，來日便越是痛苦難當(dāng)。

    慕容靖言明白，可卻無法，甚至也不愿意抽身，來日如何來日再議，今日他想蕭澈。

    “我在問你話呢。”慕容靖言復(fù)又問道：“消息里可曾說了寧王殿下幾時回府？”

    滄瀾站在屏風(fēng)外，他提了一口氣拱手，彎了腰，縱然慕容靖言看不見他這副恭敬模樣。

    滄瀾斗膽問道：“世子如今對寧王殿下甚是關(guān)心，奴才斗膽一問，世子殿下對待寒影大人之心還同往常么？”

    慕容靖言仰面望向頭頂，泥瓦做擋，他瞧不見今夜的天，滄瀾的問題尚在耳邊。

    待寒影之心還同往常么？

    或許早就不一樣了。

    當(dāng)日在收到寒影提議其以身惑寧王的消息的時候，慕容靖言百般震驚，百般無奈，他難以想象這消息竟是自己曾經(jīng)最依賴之人親手寫就。

    也許在那日起便不一樣了。

    慕容靖言將搭在浴桶邊上的手沉進(jìn)了水里，他掌心微陷，盛了一捧水，抬手之間，清澈溫水順著他的指縫留下，水滴砸在水面，蕩出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慕容靖言失神，他不知道該如何答滄瀾，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從何時開始擔(dān)憂來日，更不知道自己是從何時開始竟會想要蕭澈早些回來，能同他在府中多待些時候。

    “世子！”滄瀾高聲叫了慕容靖言一聲又重復(fù)問道：“奴才斗膽請問世子！世子之心是否仍如往常?！?/br>
    “滄瀾！”慕容靖言厲聲道了一句，面對滄瀾的高聲質(zhì)問，他是有些心虛的，滄瀾沒再做聲，慕容靖言又道：“你先出去吧，這里不用你伺候，殿下回府的時候你來通報(bào)一聲即可，退下吧?！?/br>
    滄瀾重重的將門關(guān)上。

    慕容靖言變了心，這是最大的變數(shù)，作為寒影安排在慕容靖言身邊的人，滄瀾很清楚自己的主子到底是誰。

    此刻后園已經(jīng)不見什么人了，月光落在覆滿白雪的池面上，夜空與池面輝映，不曉得是池面上的積雪映亮了天上的星，還是寂寥夜色染就了池面白雪。

    滄瀾在池邊站了很久，幾番猶豫，他還是吹了哨子。

    不過片刻，有一信鴿展羽而來。

    宮里，跪在乾安殿外殿中的眾人已然散了，方才熙寧帝精神略好些，命李福海傳了旨，皇帝靜養(yǎng)期間，太子監(jiān)國，后宮仍有皇后調(diào)度，這一旨意一頒，倒是給群臣吃了一顆定心丸。

    皇帝抱恙，這是大炎最容易動蕩的時刻，太子監(jiān)國如此方能使百姓放心，也不至于使朝政耽擱。

    眾臣散了，內(nèi)殿的蕭澈和蕭朔沒有散。

    景和宮的齊皇后，聞聽皇帝吐血，帶著后宮嬪妃像模像樣的來龍床前哭了兩嗓子，大約是熙寧帝被她們哭的煩了，待群臣散了他才揮手屏退了后妃。

    蕭朔此刻坐在龍床上握了熙寧帝的手。

    熙寧帝一口氣要嘆上三口，瞧著蕭朔自然也不見得有多么喜歡，今日蕭晟一事，太子必然沒有少添手筆，今日太子將他逼到那個份上，現(xiàn)在他卻不得不下旨命太子監(jiān)國。

    在此期間，太子是執(zhí)掌玉璽的，倘若太子帶著手中兵力逼宮造反，他連爬下龍床都是件難事。

    太子握著熙寧帝的手握的倒緊，只情真意切，臉上掛著兩行淚的說道：“父皇放心，兒臣必然不會使父皇失望，父皇只管放心養(yǎng)病，一應(yīng)國事朝政兒臣也不會擅自做主，定會來問了父皇意見再做定奪?！?/br>
    熙寧帝同太子無話可說，他微微歪頭看見了地上跪著的蕭澈。

    今日種種，若無蕭澈當(dāng)日請旨徹查刺殺一事也鬧不到今天這個地步，熙寧帝費(fèi)力的吞咽了一口口水，他張口道：“太子先退下，朕有話同寧王說?！?/br>
    蕭朔看了一眼蕭澈。

    蕭澈自是也沒有料到原來他的父皇也會想要同他說些什么，蕭澈看向龍床上幾乎是瞬間便變得有些蒼老的父皇，那些曾在瞬間泯滅的憐憫之意又復(fù)蘇了些許。

    蕭朔退出乾安殿。

    蕭澈仍歸在原地，他叩頭道：“不知父皇有何教誨，兒臣洗耳恭聽?！?/br>
    熙寧帝平躺在龍床上，他喘勻了氣才一字一句的說道：“當(dāng)日你的母妃薨逝，朕應(yīng)該連同你一起殺了的。”

    蕭澈沒有說話，殿中一時安靜，燭影搖晃，連帶著蕭澈拉長在地上的影子也跟著搖晃，明滅之間，蕭澈已然對這方宮城，再無留戀與善念。

    即便不需要熙寧帝明說，蕭澈也是知道的，這許多年中，莫說他的母妃薨逝之后，只怕熙寧帝想殺他之心是在他的母妃剛剛懷了他的時候便有了的。

    也是難為他，竟然忍得到今日才明說。

    蕭澈苦笑，他道：“父皇若是想要兒臣死，又何必拘的什么日子，若是覺得兒臣如今是在給父皇添堵，父皇不若當(dāng)即一道圣旨要了兒臣的命去?！?/br>
    熙寧帝震怒，他厲聲道：“你以為朕不敢么？”

    蕭澈起身，縱然乾安殿的內(nèi)殿中鋪了上好的波斯地毯，跪的久了仍是讓蕭澈覺得膝蓋脹痛的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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