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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瑯心下明白這人必定是又想起了什么君臣之禮,本來這些規(guī)矩都是這些年,自己親手教給謝相迎的,可此刻卻又覺得這些個繁文縟節(jié)實在礙眼。 眸光微晃,凌瑯第一次有種作繭自縛的感覺。他從前太希望謝相迎能知情懂理,到如今這人進退取舍有度時,卻又希望謝相迎能待他一如往日誠摯,哪里還能回的去呢。 兩個人用了一頓格外靜默的早膳。 早膳的食材是極好的,可以宮里幾個廚子做飯不愛喜歡多放鹽,清湯寡水的吃著沒什么意思。 凌瑯見謝相迎動了幾筷子便停下,遂問他道:“不合胃口?” 謝相迎搖了搖頭:“吃不下?!?/br> “身上不舒服?” “也不是?!?/br> 謝相迎說罷拿著筷子又夾了兩口小菜。凌瑯這孩子小心眼兒,他若是貿(mào)然說這菜不合胃口,做御膳的廚子肯定得遭殃。要是說身子不適,麻煩的又是太醫(yī)院,老父親謝省那么大年紀,可經(jīng)不住再折騰。 謝相迎后悔自己怎么沒早點醒,要是趕在凌瑯下朝前離開,就沒這么多事了。 思量間有什么東西落在了腳邊,發(fā)出清脆的一聲響。 謝相迎低頭,原是他插在發(fā)髻上的白玉簪子,落在地上斷成了幾節(jié)。發(fā)髻有冠子束著倒是沒散,可惜這簪子了跟了他沒幾日便粉身碎骨。 “奴幫大人重新束發(fā)罷。” 一旁站著侍奉的凝云將簪子撿起來放在桌上,正要去內(nèi)殿拿梳子,坐在對面的凌瑯輕輕咳了一聲。 “奴記錯了,梳子不在這兒。”凝云說著淺淺笑了笑,匆忙轉(zhuǎn)身往殿外去。 方才里頭明明放著把梳子呀,謝相迎看了凝云一眼,不知這是鬧得哪一出。 “碎了?” “嗯?!?/br> 玉器最易損壞,謝相迎看著手中斷裂的玉簪,有些惋惜。這是謝恒云贈予他的,雕的翠竹,他很喜歡。 凌瑯沒有說話,只用仔細擦過手起身往內(nèi)殿去。 不多時,人撩開簾子出來。 一個木制的錦盒放在謝相迎手中,凌瑯對他道:“帝師打開看看。” 謝相迎照做,那細長的錦盒中,放著的是一枚略帶弧度的并蒂蓮花簪。蓮花刻的小巧雅致,細節(jié)頗多,這樣的做工十分眼熟。 凌瑯俯身從匣中取出玉簪,不知刻意還是無意,在謝相迎耳后繞了一下,才用那蓮花簪把頭發(fā)重新綰了進去。 簪尾略過泛紅的耳廓,叫謝相迎想起上元夜那日凌瑯從他耳畔取走的絹花。 蓮花落在墨色的發(fā)髻間,白玉作點綴,更添了幾分清雅。原是打算上元夜送出去的,因著身份不對,時候不對,便耽擱了,今日送也不算遲。 并蒂蓮開在北邊是難得一見的景色,不知幾萬畝蓮肥沃的蓮花池才能出那么一枝。凌瑯希望北齊的風水,能養(yǎng)得住謝相迎這朵并蒂蓮。 “花開并蒂世已稀?!敝x相迎的手落在發(fā)簪上,驀地道了一句。這并蒂花開從來都是好兆頭,好姻緣,凌瑯倒是很會送東西,看出來花了點心思。 凌瑯點了點頭,沒有說話,他的心思,遠不止這些。 謝相迎回頭看了凌瑯一眼,暗示道:“這花都是并蒂連枝,可是陛下卻還形單影只?!?/br> “帝師不也是孑然一身呢么?” 這天沒法聊下去。 謝相迎起了身,抬眸看著凌瑯道:“多謝陛下的釵子,臣該走了,錯過了時辰再去都察院,不合規(guī)矩?!?/br> 這句話凌瑯教誨過他,今日他也送給凌瑯。 “朕送一送帝師?!?/br> 凌瑯的目光微沉,將自己平日的墨狐大氅披在謝相迎身上。謝相迎比他瘦一些,這厚重的大氅披在人身上,裹得嚴嚴實實。 殿門打開,下了一夜的雪已然停下。 謝相迎正打算和凌瑯就此告別,驀地,院外傳來一陣喧鬧聲。 “什么人?”凌瑯問了一句。 凝云邁著碎步跑過來道:“回陛下,是小謝公子?!?/br> “怎么是他。” 這人不是和父親母親在軍營么,怎么回來的這樣快。 “讓他進來吧,天冷,別凍壞了?!敝x相迎對凝云道了一句,凝云看向凌瑯,凌瑯沒說什么,只是擺了擺手讓凝云快去把人帶來。把謝恒云凍壞了,謝相迎一準兒怪他。 凌瑯的眉蹙了蹙,在謝相迎轉(zhuǎn)頭時,又恢復(fù)了平日的淡然。 “哥……” 謝恒云穿著件厚厚的襖,三步并作兩部躥過來拉住謝相迎的衣袖,活像是獵場上的兔子。 “我聽府上的人說你昨夜沒回去?” “是,昨夜風雪……” “再大的雪也要回去?!敝x恒云特意瞥了凌瑯一眼,對謝相迎道,“宮中危機四伏,沒得叫人擔心?!?/br> 凌瑯站在一旁眼珠快翻天上去了。謝恒云這個么個東西,當年就不該把他從竟勝國接回來,死在地牢里算了。 “這便要回去了?!敝x相迎回眸看了凌瑯一眼,這一眼帶著幾分笑意,讓凌瑯一時有些舍不得。 “陛下,陛下……” “何事?” “人走遠了。”孫良玉提醒道。 凌瑯回過神,突然發(fā)現(xiàn)滿院白寂寂一片,要已沒了謝相迎的身影。他清了清嗓子,一轉(zhuǎn)身才發(fā)覺自己竟穿著件單衣,在門口站了這么久。這謝相迎怕凍壞了謝恒云,怎么不怕凍壞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