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菱搖了搖頭：“上次廠里的人還特地交代，說他們馬上就要去總廠進修，少說也要一兩個月才能回來，到時候還不是我一個人在家？一樣也不知道上哪吃東西……”

    謝mama聽到這里，習慣性地瞪了她一眼：“你那么大一個人了，吃東西還要人管？！自己不會做？？”

    謝寶珠攔之不及，只好喊了一聲：“媽！”

    謝菱似笑非笑地看了謝mama一眼：“我已經(jīng)這么大一個人了，自己也會弄吃的，家里沒人，還不如住在學(xué)校，至少有警衛(wèi)員，每天來回也方便——家里離學(xué)校每天單程都要四十多分鐘，晚上我一個人回去，更不安全吧？”

    她一臉的人畜無害：“媽，姐，你們要是真的為我著想，才不該讓我回去住??！除非，你們一點都不擔心我的安全……”

    這一招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堵得謝家母女兩人一時都被噎住了。

    饒是謝寶珠口齒伶俐，自詡腦子聰明，反應(yīng)極快，也被將了一軍。

    如果強行要求謝菱回家住，就是完全不在意她的安危，跟她們之前的說法完全矛盾，在場的人跟以前那些熟悉謝家情況的不一樣，根本不會向著她們，只會幫謝菱說話。

    可是要是讓謝菱在學(xué)校里待著，鞭長莫及，自己還怎么討要董老的名片，讓她出面引薦？爸媽還怎么把她送回鄉(xiāng)下進招待所干活？

    謝寶珠陷入了兩難。

    這個時候，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的沈熠文站了出來：“要不這樣吧，謝菱一個人住在學(xué)校，家里人肯定都不放心，可要是回家，也不方便，正好我最近有時間，不如我來負責每天接送她上下學(xué)好了?！?/br>
    “那怎么行！??！”

    這話一出，謝菱還沒來得及拒絕，好幾個地方就已經(jīng)搶著冒出了反對的聲音。

    她一一看過去，說話的人有謝mama、謝寶珠，這就算了，居然還有駱思華？

    謝mama還停留在過去，以為“準女婿”是為了大女兒，才這樣委屈自己。

    要是路上的時候謝菱又做出什么不要臉的事情，把沈熠文嚇跑了，那可怎么得了！

    謝寶珠則不然。

    她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沈熠文對謝菱的態(tài)度非常不對勁，早已不是從前的嫌惡，生怕兩人再接觸下去，自己的愛人會真的變心，自然要大力反對。

    至于駱思華，卻是另一種想法。

    他看向沈熠文的眼神都不對了。

    孫子！你果然在這里等著呢！

    早知道你肯定有所企圖，現(xiàn)在露餡了吧！搞半天，原來是你自己有私心，裝什么大尾巴狼跑來勸退我?。?/br>
    “你和謝菱是什么關(guān)系，你來接送，孤男寡女的，不合適吧？”駱思華立刻挺身而出，仗義執(zhí)言。

    謝寶珠也皺眉：“熠文，你不是馬上要參加選拔了嗎？”

    沈熠文搖了搖頭：“沒有那么快，還有一陣子，正好等那邊落定了，軍文院這邊也開學(xué)了?！?/br>
    “那怎么行，你自己還那么多事情要忙，每天還要接來接去的，不合適。”謝mama也旗幟鮮明地反對。

    她看了一眼謝菱：“要不這樣吧，這個什么戲，不如先不要排了？”

    “方老師，剛剛寶珠也說了，你們現(xiàn)在都沒開學(xué)，也沒什么錄取通知書，謝菱應(yīng)該可以不參加這個排練的吧？況且就算有了錄取通知書，孩子上不上也還是兩說呢，家里都沒決定，還是讓我們先回家商量商量……”

    謝mama的提議一出，在場所有的老師學(xué)生都震驚了。

    這是什么情況？

    多少人擠破了頭都進不了軍文院？

    多少人絞盡腦汁走后門想要參加這次表演，哪怕只是飾演一個跑龍?zhí)椎穆啡私巧?/br>
    現(xiàn)在謝菱已經(jīng)進來了，考上的還是部隊定向委培的指標，又有津貼，又有補貼，還入選了那么重要的一個角色，家里人居然是這個態(tài)度。

    也太離譜了。

    趙主任立馬走了過來：“這位同志，你是謝菱同學(xué)的mama？是有什么問題嗎？謝菱同學(xué)報考了軍文院，學(xué)校也已經(jīng)初步確定會錄取，錄取通知書很快就會下發(fā)，這次表演是組織上的安排，為了國慶慶典，如果你有什么疑問，我們可以發(fā)公函給軍區(qū)。”

    他帶著公事公辦的態(tài)度，甚至還有點高高在上，但是對付謝mama很有效，后者很快就擺了擺手：“沒，我不是那個意思……”

    謝mama心中理虧。

    軍文院和她所在的廠都是軍屬，由部隊管轄，一旦公對公發(fā)函，廠里的人指不定會說什么。

    謝寶珠雖然見多識廣，一眼就看穿了趙主任的用意，但是也不知道怎么反駁，只好幫著敲邊鼓：“老師你好，我mama也是擔心meimei，不是不放心學(xué)校的意思，而且住在學(xué)校，確實不怎么放心……”

    眼看這里一時半會爭不出個所以然，方素娥建議道：“既然謝mama不放心謝菱住學(xué)校，我們也不放心她自己每天來回走，不如這樣，我家就在學(xué)校附近，在軍屬院里頭，一天二十四個小時都有警衛(wèi)員把守，最近家里也沒有其他人……”

    她笑瞇瞇地問：“謝菱，你是想回家住，還是來跟我委屈幾天？用不了多久開學(xué)了，你到時候再搬回學(xué)校就成?！?/br>
    又轉(zhuǎn)過頭：“謝菱mama，住我這，你們家長總該放心了吧？”

    謝菱知道謝家人不會放任自己在學(xué)校待下去，那去方素娥家暫住幾天就成了最好的選擇。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回道：“會不會太麻煩方老師了？”

    方素娥笑了笑：“怎么會麻煩，我正發(fā)愁最近家里人都出去了，只剩下自己一個人，連做菜都不好做，你來得正好，解決了我好大一個難題?！?/br>
    她說著說著，還特地看了看腕表：“正好快到休息的時間了，一會廷坤來接我，讓他順便把你的行李捎上，咱們一起去宿舍把東西收拾收拾？”

    謝mama聽到這里，眉頭一皺，就要說什么。

    謝寶珠趕緊上前把她攔住。

    她媽或許對方素娥的身份一知半解，以為這只是個學(xué)校的老師，謝寶珠卻不然。

    別人都可以得罪，方素娥可不行。

    ……

    謝菱住宿的事情就這么定了下來。

    謝寶珠無計可施，只好說：“太麻煩方老師了，這樣吧，我們一起去宿舍，看看有什么能幫著收拾的?！?/br>
    剛剛方素娥雖然只是提了一嘴“廷坤”，可是她耳朵尖得很，已經(jīng)反應(yīng)過來，多半是傅廷坤要過來。

    嘴上說是要去宿舍幫謝菱收拾東西，她心里自然打的是更有意義的算盤。

    一方面，路上能跟方素娥拉近關(guān)系，另一方面，說不準還能借這個機會跟傅廷坤好好認識一下。

    謝菱雖然不清楚謝寶珠的目的，但是并不想讓她如意。

    她微笑著說：“時間也不早了，你們要不還是先回去吧，不然我也不放心。”

    又對著方素娥說：“我這邊有方老師帶著，離得也近，更不用走夜路?！?/br>
    方素娥對謝家人本來就有成見，今天又鬧了這一出，更不愿意她們來插手，立刻說：“都六點多了，不多久天都黑了，謝菱的事情交給我，放心吧，肯定給你照顧得妥妥帖帖的！”

    又對著駱思華說：“思華，你送一下她們兩人出去吧，頭一回來咱們學(xué)校，怕是不認識路?！?/br>
    駱思華嘴上答應(yīng)了一聲，卻忍不住看向了沈熠文，臉上的表情耐人尋味得很。

    沈熠文卻沒有自告奮勇接過這個差事，而是問謝寶珠：“要是你們不放心，我跟著一起送謝菱過去？”

    謝寶珠的臉色立刻就變了：“怎么會！又不是住別人家，在方老師家里有什么不放心的！”

    又問：“熠文你開了車來嗎？要不咱們一起回去？”

    沈熠文雖然沒有開車過來，可是謝寶珠提出了這個要求，他遲遲疑疑的，最后還是只能答應(yīng)了下來，只是臨走之前，忍不住還不停去找了謝菱。

    “要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你就跟我說。”

    第27章 位置

    方素娥從沈mama那邊了解過一點內(nèi)情, 只是沒把人聯(lián)系上，此刻見到沈熠文的做派，只覺得情況跟自己所知的大不相同。

    等人走了，她忍不住私下問謝菱：“我原來聽過一些不太好的說法, 那個沈熠文, 是不是……”

    謝菱并不遮掩, 但也不想多說，只微微點了一下頭。

    “可我看他并不像討厭你的樣子?！狈剿囟鹫f。

    之前傳的是謝菱喜歡那個沈熠文, 追著不放，對方厭惡不已。

    和她現(xiàn)在看到的, 完全是兩碼事。

    這個叫沈熠文的軍校生對謝菱的意思, 雖然已經(jīng)勉力掩飾，但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

    而他對那個謝寶珠，目前倒是看不太出來是一對, 更不像是情根深種的模樣。

    謝菱搖了搖頭：“我不太清楚, 不過他最近確實變化有點大。”

    雖然謝菱并未說什么，可方素娥作為過來人, 見得不要太多，已經(jīng)猜出了大概的來龍去脈。

    無論是什么原因，她都對沈熠文的做法很有些不齒：“你做得對, 這種人以后還是少來往為好?！?/br>
    謝菱心里早就沒了沈熠文的事。

    她只惦記著搬家。

    對于住去方素娥家, 她還是不怎么愿意。

    “方老師，剛剛是我家里人趕鴨子上架，一時找不到別的辦法，才不得已說要搬出去住，現(xiàn)在她們既然已經(jīng)回去了，那……”

    她委婉拒絕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 方素娥就不贊同地說：“已經(jīng)談定的事情，你就不要再糾結(jié)了，你媽她們說的雖然有很多不對的地方，可有一句話確實沒有講錯，你一個人住在宿舍，食堂也沒開放，終究不怎么合適，之前是我們考慮得不夠周全?！?/br>
    “你是不是怕住得不習慣？”方素娥體貼地說，“你放心，家里最近只有我一個，我愛人前幾天就出差了，兒子雖然還在休假，但是馬上就要回部隊，長輩們也都不在，你要是肯來，正好跟我做個伴?！?/br>
    又說：“正好有一件事，趙老師他們想改云露的線，我看你之前的檔案，好像沒有系統(tǒng)地學(xué)過聲樂，對不對？”

    謝菱點了點頭。

    她的特長在舞蹈、表演，對于聲樂這一塊，確實并不擅長。

    “只能勉強看個譜，其他都不太行。”謝菱老實回答。

    方素娥哈哈一笑：“那正好，趁著你來，我給你簡單理一理，到時候要是真要用上了，心里好歹有個底子?！?/br>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謝菱自然不好再拒絕。

    本來就快到休息的時間了，經(jīng)過謝家母女這么一鬧，大家索性提前結(jié)束排練。

    謝菱正在幫著收拾東西的時候，傅廷坤來了。

    方素娥叫了她一聲：“走吧，咱們一起去宿舍，正好叫他給提行李。”

    傅廷坤站在一邊，也不說話，只對著謝菱頷了頷首。

    其他的人就趕她：“快去吧，這里不用你了，趕緊把行李收拾收拾。”

    謝菱無奈，只好收了個尾，快步走過去跟傅廷坤打了個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