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家姆媽嘆了口氣：“你一個郎君帶著孩子是不周全，我給你置辦了罷。這孩子這幾日吃什么？”

    “羊乳。我從京城帶了一頭羊……”

    馬家姆媽哭笑不得：“你怎么不直接置辦個乳娘？”

    “京城里的人，我信不過?！瘪R文齊說得云淡風(fēng)輕，馬家姆媽心頭一震，同馬家阿耶四目相對，馬文齊接過孩子：“這孩子我親自養(yǎng)著，還請姆媽指點(diǎn)一二?！?/br>
    馬家姆媽嘆了一口氣：“文齊，你變了許多。是長大了。以前姆媽總放不下你，你單純善良，別人說什么你都不會懷疑，可現(xiàn)在你誰都信不過，姆媽希望你知世故而不世故，身處世俗而不世俗。如今你不像個風(fēng)華正茂的郎君，反倒一股子死氣沉沉的感覺，難道六郎沒了，把你的魂魄也帶走了嗎？如果你打不起精神，孩子還是交給我的好?！?/br>
    馬文齊低頭看了看打瞌睡的崽崽，嘆了口氣：“姆媽……我只是還沒適應(yīng)過來……再給我點(diǎn)時間……”

    馬家姆媽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累了一夜了，孩子我給你看著，你去歇著去吧?！?/br>
    馬文齊抿了抿嘴：“崽崽鬧騰得很……”

    “你小時候也鬧騰的很，還擔(dān)心姆媽看不好孩子？”馬家姆媽拍了拍孩子：“你趕緊去歇著吧，孩子交給姆媽了。”

    馬文齊作了個揖：“辛苦姆媽了。”

    馬家姆媽目送馬文齊出去，腳下一軟，抱著孩子坐在了椅子上：“文齊……怎么就變成這樣了？”

    馬家阿耶嘆了口氣，目光盯著孩子：“這孩子同咱們文齊也像……”

    馬家姆媽把目光放在孩子身上，幽幽的嘆了口氣，隨后看向一臉嚴(yán)肅的馬家阿耶：“你的小孫兒，你要不要抱一抱？”

    馬家阿耶伸了伸手，而后又縮回去，結(jié)巴道：“這……孩子這么小……我手下沒個輕重的……算……算了吧……”

    馬家姆媽嗤笑一聲：“你就這點(diǎn)膽子？那文軒和文舉的孩子下生的時候，你可沒少抱?！?/br>
    “叫你抱就抱，別一副想抱不敢抱的樣子?！瘪R家姆媽催促道。

    馬家阿耶搓了搓手，小心翼翼的接過孩子，小家伙睜開眼睛，對著馬家阿耶笑了笑，而后很是疲倦的閉上了眼睛。

    馬家阿耶心里軟了又軟：“笑了……沖我笑了……”

    “出息?！瘪R家姆媽給小家伙擦了擦口水：“我得找個乳娘過來。你好好看著他?！瘪R家阿耶應(yīng)了一聲，馬家姆媽看他小心翼翼的樣子，頗為放心的出去了。

    誰承想，馬家姆媽找到了乳娘回來的時候，馬家阿耶依舊抱著孩子不放。馬家姆媽詫異的看著他：“你一直這么抱著？”馬家阿耶嘿嘿一笑：“小孩子又不重，我抱著他，他睡的好……”馬家姆媽也很是無語。

    乳娘是找到了，可小家伙再餓也不肯吃，沒法子，只能繼續(xù)喂羊乳。那乳娘很是尷尬的站在一邊，馬家姆媽看她是個老實(shí)本分的，就叫她在一旁伺候。

    小家伙吃飽了也不鬧，只是呆呆地看著一處，有時候咧著嘴笑笑，可眼睛只盯著一處，馬家姆媽覺得怪異。

    乳娘摸了摸胳膊，欲言又止。

    “你想說什么？”馬家姆媽皺了皺眉頭：“說就是了?！?/br>
    “我們鄉(xiāng)下就有這種，不過哭鬧的厲害，不像小郎君，不哭不鬧的……”

    “那是因?yàn)槭裁矗俊?/br>
    “家里有沒有逝去的長輩？我們鄉(xiāng)下說，這是逝去的長輩過來看孩子來了，得請了道士做法的……”

    馬家姆媽一臉平靜：“來就來，總不至于害他自己的孩子?！?/br>
    馬家姆媽摸了摸孩子的小臉：“咱也不能一直就叫崽崽，總得有個名兒吧？也不曉得文齊給孩子取名字了沒有?！?/br>
    馬文齊睡的并不安穩(wěn)，一直都在做噩夢，還沒睡足三個時辰就醒了，急匆匆的去了馬家姆媽的院子。

    馬家姆媽同馬家阿耶正在翻書，馬文齊朗聲道：“趙云晏?！瘪R家姆媽回頭看他：“什么？”

    “他叫趙云晏，云淡風(fēng)輕，海清河晏。六郎在的時候取的?！?/br>
    馬家姆媽手指默默的離開了書：“哦，好……好名字。云晏……那小名兒呢？小名叫什么？”

    馬文齊溫柔的看著趙云晏，柔聲道：“崽崽，就叫崽崽?！?/br>
    馬文齊話剛落音，小家伙突然哭起來，馬文齊熟練的給他換了尿褯子，把他抱起來，輕輕拍拍他的背，柔聲哄道：“崽崽不哭，阿耶在呢。”

    “是不是餓了？不能啊，這剛喂過啊……”

    馬文齊抱住他：“不是餓了，是六郎走了吧？”

    馬家姆媽心里一顫：“你說什么？”

    “人家都說小孩子能看到大人看不到的，崽崽是看到六郎了吧？現(xiàn)在六郎走了，崽崽看不到他，才哭的?！?/br>
    馬文齊溫和的拍著小家伙的后背：“阿耶在這兒呢。”

    “你真是魔怔了?！瘪R家姆媽嘆了口氣：“孩子還小，你可不能一直這樣……”

    馬文齊笑了笑：“我知道……”

    “你出生的時候，是早產(chǎn)生下來的，人家都足月，你八個月就下生了。我當(dāng)時正在衙門，聽說你姆媽要生了，也沒顧得上公務(wù)，急沖沖的趕回家。我剛到家，就有婆子把你塞到我懷里，那個時候你真小，還沒我的胳膊長，還沒崽崽大些?！?/br>
    “那個時候，我捧在懷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你是在我懷里長大的，你打小就格外聽話乖巧，心里也是白紙一般。幾個孩子里頭，我最疼愛的就是你，不單單是因?yàn)橐蛑遥惚唤壖芰?，是你一下生我就喜歡的不得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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