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馬箬天還是要嫁人了，日子定在了良月十八巧，宜婚嫁。

    大婚當(dāng)日，說紅妝十里都不夸張，馬家姆媽添置的嫁妝整整一百二十抬，金銀擺設(shè)，木器家具，梳理洗漱用具，綢緞錦被，衣裳鞋子，手飾古玩字畫，藥材香料，文房四寶各類書籍整整一百二十抬。

    一百二十抬紅龍過街時，引起一時轟動，街上的百姓忍不住議論起半個月前的馬箬妤的婚事。

    馬箬妤跟馬箬天就差了半個月，郭嘉陵跟家里軟磨硬泡，死纏爛打，鬧了許久才應(yīng)了這門婚事，也不過是個平妻。

    馬揚名覺得丟人，這事匆匆辦了，就此結(jié)束了這場鬧劇。

    因著馬文軒扭了腰，馬箬天便被馬文舉背上了轎子，馬文齊哭的一雙眼都腫了，不敢出來見人。馬箬天轎子抬走以后，馬家姆媽跟了兩步，而后反應(yīng)過來，甩了甩帕子，笑了笑招呼來客去了。

    馬家姆媽雖是難過了幾天，不過很快又投身于馬文軒媳婦那邊去了，京城的郎中還是有本事的，吃了一個月的藥，文軒媳婦居然就懷上了。

    馬家姆媽整日里笑吟吟的，逢人便說，這京城的郎中還真是不錯。

    馬文齊日子還是不咸不淡，白天寫字作畫，夜里跟趙家兄長談?wù)勑?，雖說馬文軒不許他們接觸，但馬文軒也不能死死盯著，只覺得自打文齊生辰以后，兩人交往不那么親密了，心里也暗暗松了口氣。

    再有一個月也要過年了，天氣也是一天比一天冷了，雪也已經(jīng)下了兩場了。馬文齊呆在屋里，不愿意出去，他聽說外頭不大太平，好些窮苦人家的孩子捱不過冬天，好些的，破席子一卷，隨便找了地方埋了。更窮苦些的，說是路有凍死骨也是毫不夸張的。

    這個時候，好些大戶人家都張羅著準(zhǔn)備年貨了，馬文齊卻不見家里有什么動靜。馬文齊心里暗暗疑惑，小翠告訴他說，府君是太守，越到冬天越是忙的時候，這天氣太冷了，路上竟活活凍死了人，府君得張羅著發(fā)賑災(zāi)銀。

    這些銀錢，從上往下發(fā)下來，層層剝削，發(fā)到手里也不過二百兩，這可愁壞了馬揚名，人多錢少，這點銀錢，怎么夠會稽的窮苦百姓撐過整個冬天呢？

    馬府上下份例通通削減，連帶著馬文齊的吃食也縮減了，以往還有四菜一湯，如今接近年底，竟成了兩菜一湯，菜也是少的可憐，夾幾筷子就沒了。

    馬揚名去商戶家籌集銀錢，哪承想，這些個商戶都是只進不出的主兒，唯有趙家阿耶拿了五百兩銀票出來，馬揚名心里越發(fā)堅定同趙家結(jié)為親家。

    全府縮減，再加上趙家的五百兩銀票，好歹也湊了一千多兩。這些銀錢，馬揚名不敢手一松就丟給下面的縣官，若是再剝下去，湊的這一千兩，也剩不了幾個銀錢了。

    馬揚名帶了人，一個地方一個地方的走訪查問，早出晚歸，也是累的不能行。

    到最后了，還剩幾個地方，可銀子卻沒多少了，馬揚名一狠心，拿了家里的銀錢去賑災(zāi)了，各院子竟是連晚飯都吃不上了。

    馬文齊餓得沒什么力氣，外邊天又冷，索性就早早歇下了。

    趙昃延進了屋子，見屋里只亮了一盞油燈，心下疑惑，拍了拍斗篷上的雪，問道：“這么黑，怎么不多亮一盞燈？”

    “阿耶去賑災(zāi)了，府里也沒有銀子了，這會兒全靠著姆媽的嫁妝撐著呢。”

    趙昃延嘆了口氣，從兜里掏出幾塊點心遞給他，馬文齊眼睛發(fā)亮，往嘴里塞了一塊：“我哺食都沒用，餓死了?！?/br>
    趙昃延愣了一下：“家里窮成這樣了？”

    “我阿耶沒幾個銀子的，好不容易攢下的銀子都賑災(zāi)去了，前些日子還好，哺食還能吃得上，如今晌食也只有一菜一湯，連哺食都吃不上了。”

    趙昃延拍拍他的背，給他倒了杯茶：“我阿耶拿了五百兩沒想到竟然也是杯水車薪?！?/br>
    馬文齊喝了茶潤了潤嗓子：“外面災(zāi)情真的很嚴(yán)重嗎？”

    趙昃延點了點頭：“嚴(yán)重，會稽有馬太守這樣的好官還算好的，有些郡縣，都凍死好多人了?！?/br>
    馬文齊低著頭沒說話，趙昃延嘆了一口氣：“朱門酒rou臭，路有凍死骨?！?/br>
    馬文齊起身下了床，翻箱倒柜找出來一堆東西：“這些都是可有可無的，你拿去當(dāng)了，換成銀子，我阿耶這幾日都宿在外頭，你若是有空，幫我?guī)Ыo我阿耶。”

    趙昃延掃了一眼，都是一些銀鐲子，銀鎖，玉佩什么的，所幸里面沒有他送的。

    趙昃延收了東西，從里頭挑出他束發(fā)以后常戴的金鑲玉的簪子：“這個我看你常戴，留著吧?！?/br>
    馬文齊搖了搖頭，從一旁的箱子里翻出許多簪子出來：“你看，這些都是你送我的生辰禮，我夠呢！”

    趙昃延心下一暖，縱使文齊束發(fā)禮的時候沒戴他送的簪子，可若是日日戴著他送的簪子，也是夠了的。

    趙昃延回到府里把簪子好好的收了起來，從自己小銀庫里取了一千兩銀票，打聽了馬揚名在哪兒賑災(zāi)，急忙趕了過去。

    趙昃延找到馬揚名的時候，馬揚名正在一戶人家家里幫忙修繕房屋，趙昃延挽了袖子，從梯子爬上去，默不作聲的幫他遞東西。

    馬揚名笑道：“六郎？你怎么來了？”

    “馬世叔，我原有事同您商議，如今正忙，待會兒再說吧。”

    --